“你伤重,莫多言。”那女子声音空灵清冷,便是这般关怀话语从她口中说出也没了丝毫暖意。上官流云心中无奈地笑了笑,但也心领了她的好意,不再做声。
她将目光收回,望向此刻怀抱着自己的女子,想要瞧清她的模样,却只见那女子脸上带着精致的银白色面具,三千青丝迎风飘散,修长的脖颈好似羊脂白玉被交口的银白纱衣半遮掩了去,纱衣上有银线锦绣,上面纹的是她上官家的图纹!这女子竟是她上官家中之人?何故自己从未见过?上官流云心下生疑惑,又仔细朝那人胸前的纹样瞧了瞧,刚觉察出有些异样,突然间便只觉身子猛然间有开始下坠起来,她惊惶,却不知什么时候圈住自己腰间的手已经松了开来,只余下一条银白锦缎系在腰间。
那条银白锦缎一端一提,上官流云便猛然被拉扯止住了下落之势,她刚一低头,便只觉那银白缎带猛然一松,自己整个人便向下砸去。
莫晓风在试炼场外正深长脖子朝试炼场内张望着,上官流云的长姐在半个时辰前已经从阵内杀了出来,此刻正盘膝坐在试炼台上,凝神休养,现下半个时辰过去了,怎还未见得上官流云的身影,莫不是那家伙真的遭了什么不测?
正当莫晓风忧心忡忡之际,突然间之听得轰隆一声从试炼场内传来,被结界笼罩的地方大有地动山摇之势。莫晓风眼见着结界被人从内轰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紧跟着便是一阵狂风从内刮出。大风扬起地上的尘土,瞬时间遮去了试炼场外众人的视线。莫晓风背过身去逆着风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来祭出一道石墙立在自己身前,依着石墙稳住了身形,她甫一站定,便突然间觉得后背风势渐小,猛一回头便见一道黑影朝她直扑而来。
莫晓风已经,下一刻那黑影便直直撞在了她身上,两人一同倒向莫晓风用符咒堆立起来的石板,只听得一声闷响,石板上竟也震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纹来。
“究竟是谁竟然敢撞本大……上官流云?”莫晓风后背一阵钝痛,正欲发作便瞧见了压在自己身上,人事不省的上官流云。
“上官流云!”
狂风渐停,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瞩目。
上官家众人循着莫晓风的叫喊声望去,只一眼便瞧清了莫晓风怀中那被一抹枣紫色包裹的身影,上官沉木一个眼神示意,跟在身后的角宿式神便立刻飞身至莫晓风身边将上官流云捞起,一个纵身便回到了上官沉木身边。
正在试炼场外众人皆惊于方才这一场异动之时,有闻得一阵隆隆之声从阵内传来……
上官皓月眼见自家姐姐被陌生女子从自己面前抱走,哪里敢放心,一咬牙,闷头便跑。她眼见着离那道白影越来越近,似乎只要在加快几步便可触到那人的飘飘衣裙,她便再顾不得思量,一个纵身向前扑去,却只觉身子似是撞破了什么,四肢传来一阵钝痛,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是少小姐!”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喊,紧跟着便是一阵喧哗之声。
上官皓月睁开眼,便瞧见上官沉木在四宿式神的陪伴下拄着拐杖缓缓穿过人群走来。
“家主……”上官皓月顾身不得周身的疼痛翻身起来行礼道。
“嗯——”上官沉木低沉地应一声,目光却是格外沉重。他盯着上官皓月凝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上台吧!”
上官皓月闻言怔了怔,目光循着上官沉木的示意向台上望去,只见上官凌雪正盘腿坐在试炼台上,模样却也十分狼狈,本该被精心盘起的长发此刻已散落下来,精致的容颜上添了几道血迹干涸的伤,枣紫色的外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一看便也知是经过了一番恶战至此。
“长姐!”上官皓月忍着痛几步跑上台去,跪倒在上官凌雪面前,抱住上官凌雪急切道:“长姐你也受伤了!”
上官凌雪微微皱着眉,撩起眼皮来,瞧见面前之人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方才扯出一抹笑意道:“既是试炼,哪有不受伤的道理!没想到最后到这台上的不是阳晨,而是皓月你!”
“阳晨表兄他……”听到上官凌雪提起上官阳晨,上官皓月的眸光顿时一黯,脑海里反复出现的便是上官阳晨焚于暗火的那一幕,心下顿时又悲恸起来。
“阳晨怎么了?”上官凌雪见她神色不佳,心下一沉,低声问道。
“表兄他……殒在阵中了!”上官皓月扑到她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哽咽道。
“什么!你此话当真?”上官凌雪闻言立时变了脸色,刷白的脸上满是惊异神情。
“死生之事甚大,皓月怎敢拿来轻易说笑,还有三姐姐……对了,三姐姐被那女子……”上官皓月想起上官流云,赶忙四下张望寻找起上官流云的身影来。上官流云被那神秘女子带在前,也不知出来没有。她一路拼死护着自己,自己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将她跟丢了去!眼下虽是出了这上官家的阵法,但没见着上官流云让上官皓月如何安心?
第14章 秘术
上官凌雪见上官皓月那般着急模样,眉头轻轻一皱,心下有些不悦,但也只是一瞬之颜,下一刻便恢复了寻常神色,顿了顿声说:“莫慌,流云已在你之前出来,只是……”
“只是什么?”上官皓月赶忙追问她。
“只是神志不清,尚在昏迷。”上官凌雪轻声叹道,眉目里有着重重的担忧之色。
“那三姐姐现下何处?我去找她,若不是三姐姐,我只怕也和表兄一同葬身在那阵法中了。长姐你可知,那阵法中有蛇,还有……”上官皓月想起那阵法中的东西,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后怕。
“我知道,我都知道。”上官凌雪哽了哽,单从上官流云那一副狼狈模样便能猜到二人在阵法中遇到了什么,饶是上官皓月是自己亲手□□,只怕也绝不会安然至此。她伸手轻轻抚上上官皓月的后背,倾身上前凑到她耳畔低声道:“只是眼下还有更紧要之事须得你来做。”
“紧要之事?”上官皓月抬起头来望向上官凌雪,神色有些茫然。
“眼下阴阳道上众家都在盯着我们,这试炼还未尽,当务之急是让你继任家主,此事迫在眉睫。”上官凌雪俯首贴到上官皓月耳边低声说道。
“继任家主!长姐你……?”上官皓月闻言怔了怔,满脸惊讶地望着上官凌雪,刚要说话却被上官凌雪用眼神止住。
“我方才破阵伤及灵脉,现下灵力咒力都开始消散,只怕撑不住多久,而今天下阴阳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试炼场中,表面上是来观战,实际上哪家不是想来探我上官家的底,我方才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撑了个场面,现在只怕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阳晨殒命,流云昏迷,眼下能继承这家主之位的只有皓月你一人。皓月,若你还当我是你长姐,就听长姐的话,莫要让天下阴阳道的人小瞧了我上官家。”上官凌雪压低了声音,虚着气息对上官皓月说道。
“可是长姐你……”上官皓月自是明白上官凌雪的意思的,可是一旦自己应了上官凌雪的要求,便意味着要对上官凌雪出手。自己是上官凌雪亲手带大,一身本事皆是上官凌雪所授,长姐如母,现而今却要让自己对上官凌雪交手,如何狠得下心去?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的长姐,就照着我的话去做!你若有半分手软,就当我上官凌雪白养你这十余载,你若有半点心慈,此间事了我上官凌雪……便再无你这个妹妹……”上官凌雪声音虽是虚弱,但语气里仍旧透着家长威严。
上官凌雪的话一字一句都重重地砸在上官皓月的心底,砸的上官皓月的身子都不由得颤了颤,上官皓月垂下眼眸,眼睑上的睫毛轻轻晃动了几下,搁在膝头的手已不知何时紧紧攥成了拳头,便是连下唇也被紧紧咬得沁出了淡淡的血色。
“皓月!”上官凌雪见她仍在犹豫,皱起眉来一声厉喝,却未曾想道话音刚落便一阵急咳,上官凌雪赶忙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低下头去,不让人瞧见自己的模样。
“长姐莫要动气!皓月……皓月听长姐的便是!”上官皓月听她咳得难受,顿时慌张起来,脑海里再顾不得多想,赶忙出声答应,她生怕自己再做错些什么,便连长姐也没了。
“咳……好……”上官凌雪捂着口鼻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你且附耳过来。”
上官皓月依着上官凌雪的吩咐凑过去。
上官凌雪在她耳畔低声耳语道:“我已秘术做引,你佯装攻我便可,动手如亲战,莫要让旁人看出来。”
上官皓月嗯了一声乖巧地轻轻点头,又听得上官凌雪继续道:“上官家的秘术,须得上官家人的精血,我只怕血气不足,还需的皓月你取些精血来。”
“长姐但有所需,皓月便给,一点精血又何妨!”上官皓月说着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那匕首刀鞘上有着和她们胸前相同的云龙图纹。匕首出鞘,刀刃上泛着寒光,上官皓月未有丝毫犹豫地将刀刃握在手心,轻轻一抽,冰冷的刀刃划过掌心,带出一道细小的血口,鲜血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滴下,殷红的液体落在上官凌雪的掌心里,还带着点点温热。
“疼?”上官凌雪瞧见上官皓月轻轻皱眉,挑了挑眉毛问道。
“不,不疼!”上官皓月咬了咬牙说道。
“不疼才对,上官家的人不许说一个疼字!你可准备好了?”上官凌雪定下心神来问她道。
“长姐动手吧!”上官皓月深深吸了一口气,亦是坚定地回道。
上官凌雪轻一点头,随即便只见将上官皓月滴在自己掌心的鲜血轻轻划开,书下符文。
“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无极生相,垂震天地,临吾之身,急急如律令!”伴随着一声轻喝,霎时间上官皓月只觉周身咒力涌动,但见上官凌雪掌心处的血光泛动着,牵引着咒力不断翻腾,在上官凌雪面前形成一股强势巨浪,劈头盖顶朝上官凌雪扑去!
上官皓月瞧见那一股咒力巨浪的攻势宛如猛虎下山,掀动试炼台上周围的气流随之一并涌动起来,这是上官皓月第一次瞧见上官凌雪使出这般上官家的秘术,但也只是这一瞬间,上官皓月只觉心头被猛然敲击了一下,幡然醒悟过来上官凌雪的意图——上官凌雪的秘术根本就不是那所谓的幌子。她不是要做戏给这天下阴阳道上的人看,她这是在假戏真做欲要以身死为自己踏上家主之位铺路,为自己,为上官家,在今后的阴阳道上重立一个威信!
“长姐,不要!”
眼见着那咒力的浪涛便要砸在上官凌雪头上,上官皓月不假思索挺身便朝上官凌雪扑去,只是还未待她触到上官凌雪的衣角,身子便被人猛力向后拉去,紧跟着一道暗色的身影从她身旁蹿出,径直奔朝上官凌雪,一个虎扑将上官凌雪按倒在地,双手撑在上官凌雪身旁将上官凌雪紧紧护住,紧跟着滔天咒浪便从半空中沉沉砸下,击在那道黑影之上,顿时将那道黑影压弯了腰,那黑影双肘一曲,身子复又垂低了一半,但却依旧护在上官凌雪身上替她挡去咒力。
“是式神!”上官皓月回过神来,定了定睛,瞧清那道黑影的模样,心下顿时一惊。这是谁的式神,竟会为自己长姐牺牲至此。
正疑惑间,便听得身后“哇——”地一声,上官皓月惊声回头,只见身后人白色织锦缎面的内衫上又被染出一片鲜红,面前的地上更是喷撒出一片血迹,触目惊心身后入目一片暗红让上官皓月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抬起头,目光落在呕血之人的身上,只见上官流云只手撑在地上,胸前起伏剧烈,艰难地喘着气,眉头紧蹙,脸色苍白,额间冷汗顺着她的脸庞滴落到地上的那一摊血污中。她身旁不知何时已然站着一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从身上摸出一枚丹药来,强行喂到了上官流云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