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流云沉下眉头,捏起茶盏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即轻轻动了动唇:“临、兵、斗、者、阵、列、皆、在、前,破障!”
一声低喝,但见手中的琉璃茶盏上微光一闪,随后只听得啪嗒一声,七彩的琉璃盏上便出现几道裂痕,紧跟着眨眼间便碎成了晶莹的颗粒,散在地上。
上官流云眉头更紧,目光盯在地上的那堆琉璃碎粒上沉思了片刻,方缓缓开口朗声道:“来人。”
不多时,便有丫鬟推门进来。
“三小姐!”
“把地上和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了吧!”上官流云吩咐道。
“是”那丫鬟应着声去拿了笤帚来收拾,上官流云坐回软榻上心思却越发深沉起来。
夜沉沉如墨,冷浸溶溶月。春夜微寒,上官家回廊檐角点着灯笼,发着微弱的光。一道寒风过,掀动四角房梁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上官流云着了一身玄色外衫,箭袖紧扣,腰间别了一个鹿皮囊,里面装着朱砂笔,匕首和符纸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她从鹿皮囊中抽出一张符咒纸叠出一只蝴蝶的模样,指尖聚了灵力在那张符咒纸上轻轻一点,那蝴蝶便似在顷刻间破茧得生一般从她指尖跃起,朝前飞去。
上官流云敛了灵力跟在那蝴蝶的身后,小心翼翼朝着上官家的后院而去。
上官家的后院布置着精巧的阵法,是为历代家主驱魔遇敌所用,但饶是阵法在高明,在上官流云眼中也不过都是些摆设,这些阵法早在她幼年之时便尽数破除了去,现而今看来更是如同儿时玩物,自是不足为惧的。
轻巧地跟在纸蝶后穿过阵法,绕过庭院中的假山,纸蝶突然在上官流云面前停了下来。
上官流云走近,那纸蝶便又落回她的指尖,她眯了眯眼,借着月光朝前望去。不远处是上官家的试炼场,三日后的试炼便要于此处进行。试炼场外罩着结界,是为防止咒术争斗扩散而设。
上官流云走近前去,只见那结界将试炼场封得严严实实地丝毫瞧不见内里究竟是些什么。但隐隐间上官流云还是觉着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分出一丝灵力来,捻了个咒诀,抬手朝自己眉心处一点,霎时间天眼即开。
上官流云将目光朝试炼场中投去,只一眼便立时皱紧了眉头。脑海里当下只剩了一个念头——究竟是谁,竟会在这试炼场中布下这般阵法!
第5章 暗纷争
但见结界之中隐有咒力涌动的痕迹,虽是被人刻意用心隐藏过,但是依着上官流云的道行却也依旧能辨认得出。
青龙之地主生,白虎之位责杀,朱雀明堂为进,玄武靠山作依。但眼下青龙缚,白虎煞,朱雀暗,玄武虚。
“这障眼法布得倒是用心。”上官流云在心底暗哼一声,伸手探进鹿皮囊里,摸出一张符咒来。
“临兵斗者……”上官流云将符咒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轻声念动咒诀。
正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上官流云忙敛了灵力和咒力,闪身到假山下,借着月光投在假山上映下的阴影掩去自己的身形。
但见来人脚步匆匆却是行得小心翼翼,不时四下张望着,瞧见四下无人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走到试炼场的结界前站定,目光凝在结界上,良久方才蹲下身来。
上官流云隐身在假山后,透过假山间的缝隙朝那人看去。但见来人披一身砂青外袍,内里是月白的织锦衣,玉冠束发,上官流云在一定睛看向那人的面容,心底不由得暗暗一沉。
只见那来人在结界前蹲下身,不知从怀里摸出了些什么,黑漆漆的,又咬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在那黑漆漆的东西上,皎洁的月此时也被暗云遮挡了去,但见一道暗红的血光闪过,四下里随后便又一片漆黑。
红光消失,那人才将手上黑漆漆的东西埋进了土里,随后起身,踏着八卦阵的步子不断重复着方才的举动。
直到八个阵位一一踏遍回到原地,那人方才站定脚步,四下里又望了一圈,未见人影方才定下心来,转身匆匆离去。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渐远,上官流云也暗松了一口气,她紧拧着眉头从假山后走出来,步子刚一迈出,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问。
“流云?”
上官流云当下一惊,立时止住脚步转身回头,却见身后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暗色锦衣,三千青丝恣意垂在脑后。
“长姐!”上官流云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的面容,心下当即一凛。
“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在此作甚?”上官凌雪走到上官流云跟前站定,严声问道。
“流云久未归家,认床有些难眠,便出来走走了。”上官流云扯了个借口来搪塞道。
“走到这试炼场来?”上官凌雪轻挑了眉梢道。
“流云只是想看看这试炼场,毕竟流云自认咒术之力比不过哥哥姐姐们,但是好歹也要知晓一下地形也好逃跑才是,不过现下这试炼场被这结界罩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看来到时候只能请长姐和表兄手下留情了。”上官流云故作无奈地耸耸肩道,余光倒是忍不住向着上官凌雪的方向望了望。
只见上官凌雪闻言又微微皱了皱眉,她便立刻继续道:“不过倒是没想到长姐和表兄都那么刻苦,这么晚不睡也都来这试炼场了。”
上官凌雪闻言眸色一沉,压低声音问她道:“你方才一直在这?”
上官流云摇了摇头道:“只是瞧见表兄过来便悄悄跟了过来。”
“你都瞧见了些什么?”上官凌雪问她道。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到表兄似乎在这地里埋了什么东西。”上官流云望向方才上官阳晨站过的地方,说道。
“他的确埋了东西。”上官凌雪轻笑一声,迈步在前,走到上官阳晨方才站过的地方,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来,低声一喝,将那符咒用力掷入土中,但见符咒上顿时燃起了明火,火光一闪,随即八卦阵位上的土壤便开始猛烈抖动起来,随后只见土壤中似是有种子发芽一般,慢慢钻出几棵枣木的小人来,兵甲模样刻得十分精致,一看便是精心之作。
“长姐,这是……!”上官流云看着土里冒出的枣木符兵,目光顿时一沉,但脸上却是极为惊讶的表情望向上官凌雪。
“枣木兵丁。驱使式神的一种,你道行不深,许未见过。”上官凌雪沉声道。
上官流云的目光定在土里的枣木兵丁上,良久沉思。这枣木人的玩意儿早在多年前她未离开上官家的时候便学会了使用,枣木兵丁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什么高级的式神,只是枣木身多辟邪,再以兵丁之势,结成阵法,却也颇具杀伤力。上官阳晨在这试炼场外布下这一枣木兵丁阵,更是处处藏着杀招,如此用心让人不由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长姐,表兄埋下这东西是为了?”上官流云回头看了看上官凌雪,问道,但语气里已然带着些许肯定。
“咒术试炼!”上官凌雪定定地吐出这四个字,眸光又黯了一层。没想到上官阳晨会为了家主之位心狠如斯。
“现下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些式神,长姐打算如何处置?”上官流云问她道。
上官凌雪看了她一眼,未做多言,却又伸手探进怀中,摸出另一张符咒纸来,手中捻了个咒诀,低低吟唱后,将那咒符射入土中。但见埋着枣木兵丁的地方开始渐渐凹了进去,将那枣木兵丁重新埋回了地里。
“长姐不把这些东西□□么?”上官流云惊异地望着面前的人,问道。
“这枣木兵丁一端埋在土中,另一端借着土气连着上官阳晨身上的灵力,若是轻易拔出,阳晨便会立刻知晓,如此一来倒是打草惊蛇了。”上官凌雪分析道。
“但若是如此罔顾,那长姐与表兄若要交手岂不危险?”
“无碍,这点东西还入不了我的眼。”上官凌雪垂了眼眸不再去看那些枣木兵丁埋藏的地方。她回过神,瞧见上官流云又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试炼之事,你尽力便是,凡我上官家子孙,决不可轻言放弃。”
“是,流云谨遵长姐教诲!”上官流云点头恭敬道。
上官凌雪见状方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走吧,这春夜露重,莫要染了风寒才是,我同你回去。”
上官流云闻言便也不再多说什么,随着上官凌雪转身欲走。
上官凌雪在前,上官流云随后,但见两人循着来路绕过假山,夜风便从二人头顶飞过,上官流云藏在袖中的两指轻轻一松,口中开始默念咒诀,但见一张符咒纸随风飘飞而出,在空中翻腾了几下后,缓缓落到了结界阵法正中央的后土之位上,咒光一闪,符咒便不见了踪影。
上官凌雪将上官流云送回卧房,瞧见上官流云乖乖躺在了床榻上方才离去。
上官流云听着上官凌雪远去的脚步声,心下又多了几分沉沉的思量。
上官家的咒术试炼在阴阳界也算是盛世之一,到底是阴阳大家。试炼前的傍晚便以有不少同行道友受邀到访。上官凌雪让人在前厅里设了酒宴招待宾客,忙得不亦乐乎。上官阳晨作为长子自也不甘落后忙着四下张罗。上官皓月年级尚小,倒也跟在上官凌雪屁股后面打着下手。独有上官流云一人,在□□的卧居里洗盏饮茶,对旁的事一概不理,颇为逍遥自在。
“我看这上官家上上下下独你一人最是清闲,还有这喝茶的雅致。”莫晓风推开上官流云屋子的门便闻见了清新的茶香味,她迈步跨入不由得开口打趣上官流云道。
“这大好□□,若不惜时欣赏,岂不浪费?”上官流云浅笑,转头望向莫晓风,道:“我这托人从夷山上带来的茶叶,你可要尝尝?”
“你既说了春光大好,如此美景喝茶怎能过瘾,不若来一壶酒岂不美哉?我想上官家的人,应该不会没有酒来待客吧!”莫晓风几个大步走到上官流云对面,一屁股坐在软榻上眯了眯眼对上官流云笑问道。
“酒是有,可是我只请朋友。”上官流云勾了勾唇角,搁下茶盏说道。
“还好你有朋友,不然那些酒可就都给浪费了。你瞧,我在这屋子里都能闻到你酿的桃花酒的香气了!”莫晓风说着还故意嗅了嗅。
“是啊,只怕这普天之下所有的狗鼻子都不如你莫大小姐的灵了!”上官流云轻摇了摇头戏谑道。
“那是!”莫晓风颇为自豪地双手抱怀应声道。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暗笑,抬眼朝上官流云看去,只见上官流云脸上正一副憋笑模样。
莫晓风当下一敛眉,但随即便又反应过来。
“好你个上官流云,居然说本小姐是狗!”
“欸,莫大小姐可莫要血口喷人,莫大小姐哪只耳朵听见流云说了莫大小姐你是那玩意儿了?”上官流云咧嘴笑言道。
“你……你刚才那意思分明就有!”莫晓风狡辩不过她,却也只能硬吃了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