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那帮人带衰的。”王楠沉痛地对张怡宁说。
“那帮人”的杰出代表，辩论队第一黑手，多少场比赛都与最佳辩手称号擦肩而过，天下无双主力成员王皓在医学院大楼的某间教室里打了个喷嚏。
王皓参加的最主要的社团活动就是打辩论，但拿不到最佳辩手，也就没法计算素质发展分。因此王皓尽管在医学院成绩很不错，却连一次学院级别的奖学金也没有拿到过。
“皓哥也挺惨的。”听故事的福原爱一脸遗憾。
14.
作为京城两所最有名的大学，B大与Q大的联谊活动自然不少，辩论表演赛就是其中一项。去年如此，今年如此，若无意外明年应当也如此。
张怡宁在团体赛还打不上主力，但进队之后耳濡目染地也学了不少，和队友们合作得也不错，每次碰头的时候还能提一些很中肯的观点。所以这次在面对有人临时请假的情况之下，王楠直接打电话就把张怡宁从宿舍里叫了出来。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今年赞助方提供的奖金是五千块。
“我去”
“我去”
“……我了个去。。。”
早知道这小妞这么红，拿刀架着也得让她来打团体赛啊——by天下无双众人。
15.
正当众人心潮澎湃的时候，担任场上队长的王楠做了个请安静的手势。
“咱们这次的得的奖金就不去吃饭刷夜了，直接分给个人，多余的当做公费。四个场上的每人三百，替补每人一百五，没意见？”
大家交头接耳了一下，觉得这样挺新鲜，再说队长提出的分配方案也没什么不妥，就全票通过各自散了。
于是下次辩论队例会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张怡宁手里多了一支Lamy2000系列的金笔。
医学院的马琳沉稳地说：“昨天我在当代商城的Lamy专柜看到她们两个了。”
“我去”
“我去”
“我了个去。。。”
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表示，这故事跌宕起伏，简直令人不能直视。
16.
王楠付了款，回到柜台拿走了买下的东西，很淡定地把手上的小盒子递给了张怡宁。
张怡宁打开一看就愣住了。
“姐你这是做啥呢？？？？？”张怡宁表情没什么变化，说话的尾音却很少见地高高扬起。
过了一会儿王楠慢悠悠地说道：“送你的。”
“千多块软妹币呢我怎么能收啊！”
“没事儿，我对文具也没什么要求。倒是你，每次那支破钢笔总是漏水，换支笔至少让我看得清楚点。”
“……这我不能要。真的。”
王楠已经转身走了，看张怡宁还是愣在原地不动，便回去摸摸她的头。张怡宁个子很高，王楠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够到，显得有些滑稽。
“区区一支钢笔，你说你姐到了大学做家教赚了多少零用钱了？再说我也不是无缘无故送你的。”
张怡宁稍稍低下头让王楠摸得方便一点，然后看着对方向自动扶梯的方向渐渐走远了。
“下周是你生日。生日快乐啊，老张。”
17.
省略种种过程，最终张怡宁还是拿起了那支凌美金笔。
大家都表示对于一向节俭过头的张怡宁能有如此转变感到十分欣慰，唯一不太爽的就是王皓。因为那次本来他打三辩，后来学院里临时调课不能去了，才让张怡宁顶了上来。
“早知道发钱，就算老师点名也得翘啊……”
王皓在宿舍里对着马琳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念了将近一百遍。
☆、［四］
18.
福原爱经常被张怡宁打哭。
不是引申含义，而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打哭。
刚开始王楠根本没注意，和张怡宁交班之后就直接回宿舍了，也就不知道后面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天下无双的一群人自然更不知道，还觉得福原爱每次被虐的死去活来还屡败屡战真是令人好生景仰。
直到有次王楠走之前对张怡宁说，你每次光在这里和人家吵得鸡飞狗跳也没多大用，不如时间结束之后给小姑娘讲一讲，也让她明白一下怎么才能把逻辑组织起来。
于是那天活动室的灯光亮得比平时都要晚一些。
偏巧王楠回宿舍之后发现自己的水杯落在了活动室，又掉过头来取，于是刚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张怡宁坐在福原爱身边，拿着一本书给她扇风；而福原爱趴在桌子上，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肩膀不停地抖动着，估计已经哭了好久。
王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两人面前：“怎么回事儿老张，你怎么把人家给弄哭了？”
“我也不知道啊……”某面瘫少女一脸茫然，“……题目上次就给她了，是‘大学生舍己救人到底应不应该’那个。她是反方，我是正方，我还让了她一点儿呢。”
王楠完全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你那样让不行，你应该这么这么让。”
福原爱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19.
事后闯下大祸的王楠直接就带着福原爱去了校门口那家港式茶餐厅要了两杯饮料。
王楠一边往咖啡杯里加牛奶，一边和福原爱谈心：“辩论嘛，又不是高考，只是个调剂。输了就好好想一想输在哪里，下次怎么进步。不要情绪起伏这么大嘛，要不然你本来会的也打不出来。”
福原爱一听又带了点哭腔：“我也知道啊楠姐可就是忍不住……就觉得输了特别难过，虽然也肯定赢不了。”
王楠叹了口气，想起了当年和张怡宁刚被招进校队的时候，自己还在队内的对位中赢过几把，最后搞得张怡宁都没听完四辩的总结陈词就直接赌气下场的事。
那次王楠索性也追了出来，拉着冷面小丫去吃冰淇淋，才把张怡宁给重新逗笑。
……似乎就是这家茶餐厅呢。
虽然事后处理并不那么美好，两人差点被队长邓亚萍开除，多亏乔红师姐好说歹说才改成了停赛五场。
看来自己后来专注于二辩果然是正确的。攻辩手的好胜心啊……当然也不见得就是坏事。
这么想着，王楠就招招手，让服务员给福原爱已经喝空了的奶茶杯里又续了一杯：“既然忍不住那就哭个够，哭完了之后咱们把刚才的复盘一遍，你还是反方，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嗯。”福原爱果然笑了。
－
然后福原爱又哭了。
因为即使她又打了一遍反方，对手是王楠，她还是被绕进去了。
20.
虽然泪腺脆弱得好像什么事儿都能戳哭，还每周在大学生活动室里上演两到三次在自由辩论过程中被吊打的一百种方式，福原爱的总体水平也并不算差。
具体表现为每月月考排名附中前十，运气好点还能考过郭跃；高中生海峡两岸辩论赛领着附中校队进了四强，个人两次获得全场最佳辩手；能胜任二辩三辩两个位置，偶尔还能做个四辩的总结陈词。
在高中生里面，她也算是个精英分子了。
“所以我觉得小爱对自己的认知有着比较严重的偏差，这到底是谁的错呢→→”这是在群里感叹的郭跃。
“对啊，是谁的错呢→→”这是一边刷淘宝一边顺手排队的王楠。
“……怪我咯。”这是……大概是罪魁祸首的张怡宁。
－
福原爱，群名片【我不是瓷娃娃】。基础扎实，知识面较广，口齿伶俐，总体水平大致属于一流中的二流，二流中的一流。
……可惜平时在一起混的都是一群战斗力爆表的变态，还有一个特别变态。
这真是人生的幸（bei）运（ju）。
☆、［五］
21.
张怡宁和李佳薇相熟起来，是因为初一时一次月考。
那时候张怡宁相对而言更擅长理科，历史地理政治总是背不过。眼看历史试卷的选择题已经蒙完了，只能对着最后两道大题发呆。
正当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卷子的最后一面仍然是空白时，忽然凳子被后面的人踢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后面桌子的抽屉洞底下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很好看，手指纤细，手掌修长。但最让张怡宁意外的是，那只手里拿着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
小心翼翼地避过监考老师的视线，展开纸条一看，上面是最后两道题的课本要点，涂得有些潦草，却还能分辨出来写的是什么。
收了试卷之后张怡宁转过头看着李佳薇。
“因为之前的物理考试我看了一下你的卷子。”李佳薇想了想，笑着说道，“以后咱俩说不定也可以互相‘帮助’。”
“好。”
于是两个人也就成了朋友。
——那个时候自然是朋友。
22.
两个人是前后位，在学习上也是一个偏文一个偏理，又都比较喜欢看英文原版书，于是很快就形影不离。
在张怡宁讲了思路之后，第一次做对数学作业最后一道解析几何的李佳薇感慨道，有个理科好的人在旁边就是不错，要不然自己这种题以后都别想拿分了。
张怡宁在前面的桌子上奋笔疾书，不用计算器，照样把又是小数点又是根号的函数解析式算得行云流水。听到李佳薇的感慨，也就答应着说：“以后咱们都这样吧，我给你讲数学物理，你帮我提问历史政治。中考时咱们一起冲分。”
结果中考之前两个人的短板都有了很大提高，却从来没有一起补习刷分的机会了。
因为李佳薇已经转去了别的省的别的学校。
23.
张怡宁觉得自己不怎么在乎所谓的学校区别，朋友和对手不是靠是不是和自己同一个学校而区分。得知福原爱准备考Q大之后，张怡宁也只是打趣说你进了辩论队之后我就冲着你打了不会太客气的。
但李佳薇不一样。
初二下学期的某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张怡宁进了班之后惊讶地发现，李佳薇的桌子空了，只在抽屉洞里找到了一个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
她一愣神，正好被推门进来的班主任逮了个正着，于是下课之后不可避免地“跟我走一趟”了。
那信纸上写着：“我要转学去X省了，不好意思。”
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呢。张怡宁忽然有种受了委屈的感觉。
那个下午张怡宁几次走神回头去看后面的空位，阳光在光滑的漆面上跳跃进人的眼睛，她不由得心里郁闷了一下。
24.
高考之前，张怡宁凭着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一等奖的成绩毫无疑问地被保送B大。
几次张怡宁看见李佳薇穿着Q大文化衫坐在对面的席位上，都毫不犹豫地火力全开，点名要求李佳薇正面回答。
即使如此，按理来说，Q大外院新生辩论赛也和张怡宁八竿子打不着。之所以翘课也要去，纯粹是因为李佳薇刚刚成为辩协副部长，每场比赛之后不仅要进行选手点评，还必须回答一个观众提问。
散了场之后张怡宁照样背起包准备离开，李佳薇却突然做了个请留步的手势。
“你生我的气吗？”
“不。”
“哦……”李佳薇浮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这笑容是张怡宁十分熟悉的，但已经一去经年。“没生气就好。其实我本来想当面告诉你的，再怎么说，这件事都是我失约了，没能和你一起中考高考。我也觉得高考移民不太光彩，但咱们省竞争太激烈，我又一直考不过你，要是不转去J省，现在也不可能和你一起打辩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