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却是被阮玉珠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羞涩之情顿起,低着头只轻声道:“不要紧,不挤的,那床很大。”
阮玉珠也没往心里去——睡一张床神马的,除了袁润能往歪了想往歪了做,其余人阮玉珠还真没把人往那个方向想的心思——反而心中还纠结着莫兰当诱饵的这回事,所以也没多做推辞,便进了她的房间。
莫兰反而很“懂事”地在门口谢过了带路者,然后返身关上房门,对阮玉珠道:“阮师爷,你为何会到这边来?”
这话之前莫兰就问过阮玉珠,只是阮玉珠反问她之后,莫兰忘了这个茬了,现在阮玉珠“送上门来”,倒让她又想起了这个话题了。
阮玉珠皱眉沉吟,忽道:“你知道湘川郡郡守陈方吗?”
莫兰睁大眼睛看着阮玉珠,点了点头:“怎么了?”
阮玉珠道:“那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不趁着天还早入城,而是要在这小镇过夜吗?”
莫兰脸上红了一下,却没多少害怕的神色,只是声音极低:“嗯,知道。”
阮玉珠点点头:“我的来历你知道吗?”
莫兰抬起头看着阮玉珠:“你……人们说你原先是江湖侠客。”
阮玉珠点点头——没想到当初杀人也能有此影响和后果,算是歪打正着?——然后道:“所以对于陈方这种败类,我是不会放过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命丧于他手的少女们报仇雪恨。”
莫兰看着阮玉珠的眼神中起了崇拜之意:“阮师爷,你真了不起。”
阮玉珠扯了一下唇角:“怎么?我可是误判了形势,间接害死你父亲的人,你这么称赞我,没关系吗?”
莫兰摇摇头:“不,这事主要责任还是在我父亲自身,他如果洁身自好,在城里进文学馆修学时不酗酒不乱交朋友,本就不会被卷入这样的事。之后若是听从母亲的话甘心去流放,以待将来,也不见得落到如此下场。结果他害死了祖母,自己现在也去了,丢下我一个人,他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世上会怎么样?”
阮玉珠一时无语——细想一想,莫兰说的不无道理,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他这样的人,果然是没有朋友的,被人看上当替死鬼也是正常。
不过当着人家女秘的面,说话不能这么直,只能摇摇头道:“此事暂且不说吧,终究我也有份责任。只是对付陈方这件事非同小可,如果齐国方面知道这陈方是被我们魏国的人杀害的,只怕会挑起两国的争端。”
莫兰点点头:“师爷你准备怎么做?”
阮玉珠苦笑着摇摇头:“当初听说有这样的恶人,心里一激愤就来了,还没想好怎么做呢。”
莫兰道:“要不,你装作将我献给陈方,伺机下手?”
阮玉珠被她的大胆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不但害了你,也同样会挑起两国的纷争。而且就算杀了他,我也同样跑不了。”
莫兰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你说的也是。”
阮玉珠看她神色,居然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是故意试探。
却见莫兰的脸上显出几分沮丧之色:“那怎么办?只要在城里面杀他,都会陷入危险之中啊!”
阮玉珠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别多想了,这是我的事。”
莫兰略显幼稚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异样之色,笑道:“那好吧,祝你好运了,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能帮你了。”
阮玉珠又摸摸她的顶心:“我本来也没想要你帮我什么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莫兰那一丝异样的神色没有逃过阮玉珠的眼睛。
莫兰低下了头:“那你找到我,难道就真是为了在这里睡上一宿?”
阮玉珠道:“对,只是睡上一宿,足矣。”
莫兰奇怪地看着阮玉珠,半晌后道:“阮师爷,你是想让人误以为你和我关系很好,然后让陈方来找你吗?”
阮玉珠怔了一下,不由得道:“莫兰,你真的很聪明。”
莫兰低下头道:“不,这法子行不通的,你根本就撤不出来。而且没有我,陈方见都不可能见你。”
阮玉珠道:“你错了,我只是想借机进一下他的府邸,并不一定要见到他,然后每晚探查一部分的地形,很快就可以了解到郡守府里的全部情况,然后再行刺。”
莫兰被她大胆的计划给震惊了,道:“那你要连续夜探郡守府?”
阮玉珠笑着又摸了一下莫兰的头顶——这在阮玉珠的眼里,还是个孩子,但莫兰被她这样摸来摸去的,心里便有点不高兴了,因为她并不想让阮玉珠,或者是任何人,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孩子——然后道:“这没什么的。县衙的院墙也就□□尺的样子,连一丈都不到,想来这郡守府的院墙也高不到哪里去,进出并不难。”
的确,来到古代,才知道为什么古工飞檐走避的传说那么多,实际上古代的屋檐和院墙,都不怎么高。可能皇帝的大内院墙会高吧,但普通人和低级官员的住处的屋桅和院墙一点也不高,普通人一个冲刺,跳起来手就能摸到屋檐,有点身手的人,一翻有翻过去了。
这也是当初听到朱老四把大笔的钱财埋在院子里的时候,阮玉珠和袁润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同样的,旁人听到,大部分人也都当成是笑话,并不放在心上,就是因为这院子实在是不安全,不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莫兰点了点头,然后又道:“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个?你什么也不说,我就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说不定以后我反而会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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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 阮玉珠叹道:“因为我仍然在犹豫,是不是要让你参与进来——不过幸好,最终我还不是太自私,还是想要自己解决这件事。”
莫兰看了阮玉珠半天,才确定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心底无暇,不是故意示好,要让自己感动之余主动帮她。
这时阮玉珠已经从背后背着的箱笼里拿出了一条毯子,以即一张小竹席子,铺在地上就成了一个小地铺。
“阮师爷,这床够大,我们一起睡吧。”莫兰盛情邀请。
阮玉珠笑着摇摇头:“不了,这事情你还是想想好吧,若是你觉得为难,明天我们可以假装吵上一架而走,这样也牵连不到你了。不然你在齐国境内生活,总会有被牵连到的危险——当然,我和你父亲之死有瓜葛,你也正好可以用这个做借口,以证明你的‘清白’。”
莫兰一时间沉默不语,阮玉珠也不去看她,心中有点纠结,不知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杀一个该死的人,即便对于阮玉珠和袁润来说,这个人也是无辜的,然后卷入一个无辜的人,再牵连到一个无辜的家庭?
阮玉珠自问自己的底线,还没有低到这个程度,所以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别搞得好像很亲热一样,影响对方的判断。
一个虚岁只有十三岁的姑娘,思维也是很容易被人影响的吧。
所以阮玉珠拒绝了莫兰的“好意”,然后开门让驿站的服务人员端热水来给自己洗漱——她这是故意让别人看到自己是打地铺的,免得众口铄金。
莫兰沉默不语地看着阮玉珠洗面洗脚,擦身——这本来就是单人房,也没有屏风什么的,既然不想洗澡沐浴,也就只能随便擦擦罢了,把手裹在毛巾里,伸到腹下擦拭干净也就是了,以往在出任务期间,几天不洗澡都是常有的事,阮玉珠倒也不甚在意,倒是莫兰看到阮玉珠这样擦拭有点不好意思,便卧上了床去,翻身朝里躺着,不再看阮玉珠。
阮玉珠洗漱完毕,钻进了自己的地铺里,也不脱衣,只在身上又盖了一件衣服而已。
“阮师爷,这房里有两条毯子的,我这里一条就够了,天也不凉,你拿一条去吧。”莫兰听到阮玉珠躺下的声音,转过身来道。
阮玉珠笑笑:“不必了,我体质好不要紧的,你年纪还小,还是多盖一条毯子,以免着凉。”
此时天色未晚,只是古人日落而息,平日里晚上是没什么节目的,所以莫兰也不会介意天不黑就上床躺着,现在只是看着阮玉珠在自己身边睡着,感到有点奇妙罢了。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奇遇吧!
十二三岁的姑娘,即便是在现代,也是喜欢作梦的年龄。而在古代这个普遍早熟的时代,更是大多数姑娘们满怀梦想的年纪。
对于莫兰来说,父亲的死是更让她成熟的一个原因,而不是让她悲痛得无法自己的学生枷锁。而解决了案问题的阮玉珠,反而是让她避免了罪人家属这个身份的恩人——至于阮玉珠在文学馆里诱供的场面,早被传得神乎其神,说是阮玉珠轻摇三寸舌,就点破了柴贵的破绽。
实际上当时听到阮玉珠和柴贵对话的人,除了童博士和三位讲师外,就只有一个李德。
但是李德本就半醉,他又能听清多少?记得多少?
童博士和三位讲师自重身份,自然不会到处去说,秀才们更是“尊师重道”,不会向他们打听,于是便越传越邪,传得阮玉珠几乎能掐会算,顺便又鄙视了一下莫诚臣轻生自贱的行为。
而作为莫诚臣的女儿,自然只会听到前者,后者是不会有人当着她的面说的,谁也不忍心再刺伤她这么一个美丽又聪明的姑娘。
所以在她的心里,阮玉珠是个神奇的,神秘的,有着不可思议的本领的人,再加上先前阮玉珠说她要为民除害,干掉陈方,于是在莫兰的心里,她又成了个正义的代表。
莫兰虽然因为家事而过早成熟,但归根究底还是个孩子,看到像是半个传说中人的阮玉珠正和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过夜,心中有激动也是正常的。
在先前的话题结束后,莫兰想要重新找话题,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先说先前的话题?
说实话,莫兰是有一点崇拜阮玉珠,但还犯不上让自己身处险境也要帮忙的地步,况且在她看来,就算没有自己的帮忙,阮玉珠也应该能达成目的的——毕竟两个人在这里相遇是意外,没有这个意外,阮玉珠也一样要杀陈方的。
面对有一点崇拜的神秘女性,莫兰试图找话题,但是却不知道什么样的话题不会让阮玉珠讨厌自己。
“莫兰,如果……嗯,我是说如果……你……留在云来……我和罗知县,会负责照顾你的……”阮玉珠忽然有点嗑巴地道。
莫兰怔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怕连累到我和我的堂叔,还是想补偿我父亲自杀的事?”
阮玉珠沉默了半晌,然后叹道:“算了,我只是说说,你还是去你堂叔那里吧。”
“我不小了!”莫兰忽然有些生气,“我都已经开始议亲了……如果……不是我爹出了事的话……”
阮玉珠知道古代的女孩子在十岁出头的时候便开始议亲,听莫兰这么说,心里反而更觉得过意不去——如果自己的行动再慎密一点,这个悲剧应该可以避免的吧……
看着阮玉珠沉默的样子,莫兰心想——也许说得她得意的事,会让她开心一点?
于是便道:“你是怎么发现柴贵是真凶的?”
阮玉珠心想对方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和受害者的女儿,有权力知道真相,便道:“当时怀疑的对象就只有柴贵和李德两个人,但是李德的性格,不像是会做出栽赃嫁祸这么冷静的事的人。”
莫兰道:“为什么要选在那个场合揭露柴贵?是想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身败名裂吗?”
阮玉珠笑:“哪有这样的事——当时没有任何的证据,一切都是我和知县大人的猜想,所以只能诈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