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活了很多年月,可是我觉得自己的头脑还是单纯的,一只蛇的思维方式。我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去杀过什麽人,我站在一边看著,许多离乱悲喜一幕幕上演。
“对了,我前天得到一本很稀罕的书。”他说:“买魔精石的时候卖石头的小贩筐里居然有本书,看起来十分古老了,我连筐子一起拿回来之後才发现的,你有没有兴趣,我们一起研究研究?”
这个人,为什麽平白对我这麽热情?
我看他一眼,他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向左边的侧路:“喏,从这里走,我住在圣堂的阁楼上。”
圣堂?
我跟著他慢慢沿著小路绕到圣堂後面的门,他推开那扇石门,里面显得黑黝黝的,没有窗子。
“有点黑,你不害怕吧?”
我低声说:“黑……有什麽值得怕?”
“说的是,黑的确不值得去害怕,值得怕的是黑暗藏著的,我们所不知道的那些东西。”
这件事情显得很诡异,虽然外面还是白昼,但这里却既冷且黑象黑夜一样。他把身後的门一关,手上忽然有一线微微的光亮透出来。
我抬起头,这里有一道狭窄的盘旋向上的石梯,四面耸立的石墙壁上不知道是什麽东西嵌在那里,星星点点的闪著淡淡的绯红的光。这麽向上仰望,几乎要疑惑那些闪亮是凌乱的星辰。只是星辰可不是这样的颜色。
“这些是魔血精。”塞缪尔说:“圣堂不但供奉死去的魔法师的灵魂,还把战利品也放在这里。这些血晶全是被杀掉人血注入魔精石内凝成的,很美,是不是?”
“我并不这麽觉得。”
我转头看他,塞缪尔在这样幽微的暗红光环下面,美貌显得如此诡异。这样的感觉与我初次见他时候的圣洁竟然全不矛盾的揉和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我不觉得这有什麽美好。”
他轻声笑,声音在空旷的墙壁间回荡:“你看,如果你不知道它们是什麽东西,一定会觉得很美的。只是因为沾了人血,所以你就觉得恐怖了,恶心了?”
“你觉得这些很美吗?”
“那当然,我喜欢这样的光泽。”他忽然扑过来,我被他紧紧压制在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他的面庞离我这麽近,近的再动一分他的唇就会贴在我的额头上。
原来他比我高不少。
“你的灵魂有更美的光泽,那麽纯粹的红,让人感觉到一种迷醉,很想去占有……真奇怪,怎麽会有这样甜美诱人的芳香呢?你到底……是什麽人呢?”
我只觉得他的口气有些耳熟,似乎,在某个时候,在某个地方,曾经有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是谁?
为什麽,我竟然想不起来?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说话的口气,我应该可以记得……但是为什麽,我就是想不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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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交稿了……啵大家。从今天起更新应该可以更常了。
这章同时也是生日贺礼,祝月月生日快乐!!!啵啵啵
人间21
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著他。他眨了下眼,松开手退了一步,说:“今天是来看那本书的,这些倒不重要。”
他在前面引路,我轻轻提起袍子的前襟,沿著回旋的楼梯向上走,那些闪动著幽红光泽的魔精石仿佛一双双嗜血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盯著人看。
心底有个声音说快走。
但是又有一股极大的吸引力诱惑我留下来,和他去看他说的那本书。
不管是他说的那书,还是他这个人言行举止,都让我感觉到一种走在危险边缘的强烈刺激。
这种感觉好久没有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居然在怀念?也许是。
也许不是。
阁楼上只有那一间屋子,并不大。里面有简单的木床木桌,塞缪尔微笑著说:“这里视野好,安静。”
他指著桌上一册书说:“喏,就是这一册。”
那书非常旧了,封面已经看不出来材料质地,乌漆漆的一层陈旧的黑色。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打开呀,看一看,里面一定有非常新奇的东西。”
我转头看他,那个人的面容上有一层奇异的光泽,既妖冶又显得冰冷。我忽然微微一笑:“不如你来打开吧?”
他目光瞬间变的迷惘起来,点头说:“是,我来打开。”
那书册的封面很硬厚,可能是铜做的。他轻轻掀开一页,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
“念出来吧。”
他轻声念:“这是一本不应该存在於世上的诅咒之书。凡读此书的人,都要遭受暗之恶魔的诅咒……不得善终。”
我点点头,然後塞缪尔忽然身躯一震,猛的回过头来:“你!”
“这书还是你自己慢慢读吧。”我看著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眼睛:“虽然我不怕什麽诅咒,但是你如果想算计我,还是另寻办法吧。至於这诅咒会不会上缠上你,书是你的,也是自己读的,想必你一定有主见有办法,不劳我为你担心了,塞缪尔。”
他脸上的忿恨仇视羞辱之色一闪而过,只说:“我太小看你了。你可真不象是十一岁的孩子啊。”
“彼此彼此。”
我走到那木框边窗子跟前向外看,这阁楼的位置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视野的确很开阔。但是住在这里的这个人,却好象并没有如眼前景色一般开阔的心胸。
我只是不知道,他为什麽要针对我呢?
我并不认识他……
也许,我认识的,但是我忘记了?
“也许我们之间有什麽误会,不过不要紧的,来日方长,我们都在公会学习,一时半刻都不会离开的。以後还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我点点头:“是的,将来会怎麽样,谁也说不准。真有误会的话,最後也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我离开那阁楼,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仍然可以感觉到有视线紧紧追随。
我回过头来,阁楼上的窗子那里,却看不到人影。
我并没有被这件事困扰。我想的是,接下来要面对的魔法素质鉴别。
我没想过自己的素质是什麽样。待在库拉斯特的日子里,我当然也和长老会的几个老家夥打过交道,他们之中有的善战,有的善术法,还有的……
我是文也不成,武也不成的。和崔凡克的大多数人相比,我完全是个沈溺安乐不求上进的存在。崔凡克差不多人人都有强烈的要变强的欲望,他们会抓住每个机会,会拼命攫取可以得到的一切──当然,是在崔凡克许可的法则之下,弱肉强食。崔凡克等级森严,象长老会,象那些有地位的咒术师和头领们都拥有极大的权利,地位高的人追求更大的力量,地位低的人则追求更高的地位。
我忽然站住了脚,在巷子转弯的地方。
深沈的不安笼罩在我的头顶,明明是正午的明媚阳光,可我却觉得身体要被一股张狂的黑暗的力量控制了。
一种熟悉的危机感缓慢的,越来越近。
为什麽?
那个塞缪尔,他的力量不足威胁到我。
可是他让我觉得很危险。
也许,是因为那些吸饱了血色的魔精石。
也许,是因为那本据说带著诅咒的暗色的书。
读那本书,必受诅咒麽?
不论那诅咒是否真的存在,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但是塞缪尔真的用心险恶。
就象那种自己已经沈沦的恶灵,一定要再拖一个人下水,不管是什麽人,或许只是刚好经过他的身旁,就被一把拖住。
他……他的身上充满谜团,但是我摇摇头,继续向前走。
我已经过了好奇的年纪,我只想安静的生活。
我的外表还是少年,可是心境却苍老之极。
我猛然回头,那阁楼已经看不到了。
这条路上很安静,我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一片叶子从枝头落下来,无声的坠在我的脚边。
人间22
我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裘瑞来叫我,问我为什麽没下楼吃饭。
我只是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下午的测试一定得去。”他说:“你不舒服吗?等晚上安奈弗老师回来请他给你看一看吧,或是找治疗魔法师。”
我慢慢坐起来,裘瑞过来把搭在椅背上的袍子递给我。
“你的衬衫……真别致。”
我低头看看,是那位伯爵送的。
“嗯。”
我把袍子套上,一边扣纽扣一边下床:“麻烦你了,现在去晚不晚?”
“不会晚,来得及的。”
我们到的时候,那甄别测试已经开始了。居中坐著的除了穿著绣金线法袍的魔法师,还有穿著隆重华丽礼服的几个人。学徒们集中坐在一边,裘瑞拉我走过去,和他的那个朋友安东尼坐在一起。
“中间那个银色头发的人应该是本城魔法公会的大长老……旁边的也都是公会举足轻重的人物。”裘瑞看我望著那个方向发呆,轻声解释:“旁边穿礼服的应该是本城的大贵族,他们长年与公会保持著密切的关系。”
我知道这种关系,在我以前所处的世界也是这样,贵族出钱,骑士和法师们出力。这是一种密不可分的关系。贵族们要保护自己人身和财产的安全,有时候也要出征,扩张,雇佣武士骑士都不可少。还有法师们,他们时时刻刻要为提高自己的法术和魔法能量而努力,不可能同时去为了生计奔波。这样一来贵族们的金钱支助也是他们必须的。反过来他们也要为贵族们提供帮助,有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有的时候……则是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下帮助。
比如,有的炼金魔法师为贵族们提供那种让人精神亢奋会产生美妙幻觉的药物,还有迷药和毒药……这些东西在贵族们的生活中不可缺少,又秘而不宣。
我看到若娜了,她穿著一件深紫色的袍子,领口袖口有精致花边。
她走到正中的圆桌处,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很紧张。圆桌上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透明水晶球。
“不要怕。”一个女魔法师安慰她。她坐在那银色头的魔法公会大长老的旁边,看起来地位不低。她的袍子是纯白的,象雪一样。
她的声音很柔和,但是我相信这间大厅里的人都可以听的很清楚:“将两只手放上去,然後闭眼睛,想一些你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无论是快乐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可以。”
若娜点点头,咬著下唇闭上眼,两手放在那水晶球上。
全场的学徒都屏住呼吸看著她的动作。
那纯净无瑕的水晶球里缓缓的升起一团雾气,淡淡的莹莹的微红,然後慢慢加深,是一种橙子的红。
“好了。”我的位置不好,只能看到那银发长老的侧背位置,但是听著他的声音却也并不老
若娜松开手,睁开眼睛一副期待不安的样子。
那个人轻轻吐出两个字:“火系。”
那个女法师柔声说:“恭喜你了,若娜。”
若娜提著袍子行了个屈膝礼:“谢谢克罗尔大人,谢谢翠茜老师。”
“好的,以後要努力哦。”叫翠茜的女魔法师说:“好了,回去坐著吧。”
然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少年上前去,水晶球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澄净。
他的手放上去之後,水晶球里变面了冰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