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们似乎发现,虽然法术多变,但是来源总是只有一处的时候,他们停止了试探,开始发动人马全面压上来。
我喘著气,试著横过法杖,但是我的意念并没有又一次通过法杖发射出效果。
是我的法力在减退,还是裁决之杖不能够施展这道咒术?
我把法杖交在左手,右手的两根手指并起来,缓缓从眼前划过去。
这是这些年来,我使用过的次数最多,最熟练而成功的法术。
召唤骷髅。
要召唤骷髅必须有死尸,下面的死尸数量虽然还不多,但它们会制造更多。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在雨夜中响起来,说不清是恐怖,吃惊,疼痛或是……
骷髅从人群中竖起起来,身上的血肉纷纷迸溅落下,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大雨迅速冲净了它们身上的血泥,骷髅们的右臂挥了起来,上面连著的骨刃毫不犹豫的就向它们身周的活动著的一切砍劈。
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其实这些骷髅们的战力并不强,我能召唤的骷髅数量也只有二十个,不可能再多了。
留在沼泽的那些骷髅们,现在应该已经碎成骨渣了吧?
因为没有我的法力支持,所以它们只会在庄园外面的骷髅们被召唤出来的同时,全部毁灭。
不用法杖而直接用自己本身的法力来施展召唤骷髅,令我觉得自己的力气一下子被掏空了大半。
骷髅们出现引起的恐慌很快平复,那些人纷纷抽出武器还击。我的手指一直保持著刚才的姿势不变,骷髅倒下一具,我就再召唤起一具。
但是这样并不能长久。
果然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他呼喝一声,人群顿时转了个方向,被骷髅们打断的进攻,又一次开始。
我用环锁闪电封住吊桥,雷电交作,我须得加倍小心,否则雷电系法术施用不慎反噬自身的,也并不少见。
人间59
黑暗的长夜仿佛没有尽头。
大雨象不会停止一样,下个不停。
我抹掉嘴角沁出的血丝。
也许我今天本来不该出头,悄悄溜走,未必不能脱身。
但是……
我苦笑。
在维拉的身体里面几十载,说自己的心态没变,那是假的。
我越来越觉得自己象是一个人了。
做为蛇妖时的法力已经全部荡然无存,
这个身体如果死了,那麽,我的魂魄会如何?
会象若娜那样?会象塞缪尔那样?
还是,烟消云散?
吊桥前头的闪电光芒越来越弱,终於有一个手持阔剑和巨盾的壮汉越过桥来。
天,什麽时候亮?
我又发出一道赤火,将那个壮汉击穿。
他沈重的身体倒在桥板上。
可惜在他之後一道更灵活的人影又跟著越过,我却来不及再抬起法杖了。
大概,今天是没什麽侥幸了。
我召的二十具骷髅战士,一具接一具的崩坏了,那些粉碎的骨渣,落在泥泞的雨地里,一转眼就蒙污不见了。
两道电光一前一後的向我所在的方位射来。看似并不急迫,但是却完全让我没有躲避的余地。他们中的法师也终於出手了。先前被我打死打伤的,不过是些送死的卒子。
这些人,绝不简单。凭著这股势力……也绝不会蛰伏荒野默默无闻。
若娜的庄园并不以豪富著称,他们到底图什麽?送这麽多人命来填,也一定要攻进来?
我弹身扑到石墙的死角里,还是被一道光弧擦著肩膀击中。
伤口象火灼一样疼痛,我靠著墙壁,听著石墙底下,那些凶悍的人马冲过吊桥,虚掩著的大门被轰然推倒。
忽然间一道青色的光亮从庄园正中升起,一片漆黑的雨夜里,那一点光就象天狼星般明亮。
然後那点光在半空中扩展开来,变成一道光扇,一瞬间将整个庄园笼罩起来。
魔法阵,启了。
我重重的向後一倒,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麽疲倦过。
快不行了……
和维拉同辈的那些人,当时在雷林城魔法师公会的那些俊美的少年少女,现在大都不在了。连若娜也死了。
维拉的这具身体,也真的很难再撑下去了。
少年时这具身体透支的太厉害,又没了妖力。我这些年再保养……
也只能这样了。
我慢慢抚摸手里的裁决杖。
法杖被封印了这麽多年,神器有识,也会想念主人吧。
防护魔法阵的攻击并不是一道一道单独分开的,而是成片成息的,由高处滑降,无形的青色光华象是快刀利斧,进入庄园大门的那些人,无一例外,都被那光华斩杀。头颅飞起又抛落,断肢残体,雨地下,会是黑的,还是红的?
不知道……那些,和我都没关系了。
雨似乎小了,我抬起头,天幕的颜色似乎也亮了一些。有些铅光的灰黑。
我又听到脚步声,不过这次是从庄园里面来的。
真是难为塞缪尔,这麽一把年纪,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维,维拉!”
我有气无力的答了句:“没死。”
他把我从墙头扶下来,天渐渐亮了,虽然还是阴雨不断。
“若娜呢?”
“你累昏了头,她是鬼,白天出不来,不过幸好今天阴雨,所以她困在宅子里。”
塞缪尔是法师,体力也是不怎麽样的,更何况也早就苍老。
他把我半扶半抱的带回庄园宅子里面,那些昏睡不醒的人还依旧各自昏睡。
若娜的影子在柱子後面的阴影里出现,不仔细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
“你没事吗?”
我苦笑:“命去了半条。”
她眨眼:“其实,我心里挺矛盾的。要是庄园毁了,我当然舍不得……可要是你也死了,可能就会和我一起变成游魂,那我有了伴,也就不孤单了。”
我瘫坐在高背椅中:“你们仪式完成了?”
“当然。唉,”塞缪尔叹气:“成了游魂,记忆也模糊了,她连咒语都忘了,好几次才成功。”
我转头看若娜:“你会不是有意吧?”
若娜的声音细细的:“嗯,说不定。也许我真想拖著大家一起死,我也有个伴。”
塞缪尔已经从房子里面打个转出来:“真是纳闷。这些人里至少应该有一个是内- jiān -的!但是我看著所有人全都昏迷,没有一个是清醒的。真奇怪,那内- jiān -是已经跑了吗?”
我咳嗽一声,勉强把涌到喉咙边的甜腥咽下去:“也有可能是他也给自己下了药,然後也跟其他人一起昏迷。这样,不论庄园保住没有,他两面得利。”
塞缪尔脸色阴沈:“外面那些人没散去。”
“他们不会死心的。”花了那麽大代价,折腾大半夜,这庄园里一定有什麽非常吸引他们的东西。
“是啊。”若娜冷冷的说:“内- jiān -还在庄里,不知道是哪一个。等下他们大概就会醒了,然後隐患仍在。外面的人肯定还要这个内- jiān -再做什麽事好方便他们进攻,比如……”
“比如,把我这个新的庄园继承人再杀掉,於是庄园就再一次无防无挡了。”塞缪尔的脸色只能这麽难看了:“我手下的武士团,还有两名法师,他们现在在城里等我。就算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他们也来不及做什麽。就算到了这里,也进不了罗兰庄园来……”
短短一夜,发生了那麽许多。
昨天见面时清朗有神的塞缪尔,现在也是蓬头垢面。
我呢……
也就近油尽灯枯了吧?
永生,说起来很远。
可是一转眼间,已经到了终点了。
我见多了生死,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要是死了,会怎麽样。
我在沼泽地多年,好好养著这条命。
果然不该出来的。
一出来就是这样的危局。
我被安置在床上,塞缪尔要再做什麽,忙什麽,那是他的事了。
大不了,我们大家一起变游魂,倒也有愁孤独寂寞。
或者,一起烟消云散。
不过,那些人,究竟要的是什麽呢?
我疲倦欲死,昏昏沈沈的躺在那里。
那些人一定不止图谋了一天两天,他们要想这里的东西……
是什麽?是罗兰庄园的财富吗?若娜家族虽然有些年头,但是未必有那麽多的积蓄。
那是什麽?看中了这块地方?可是这里的位置荒僻,离重要的城镇都不近。这里也没有矿藏,没有……
我忽然翻身坐了起来。
有,有一样东西!
值得人拼上一切,生死不计。
裁决杖!
人间60
我转头看床前小桌,我记得塞缪尔扶我进来的时候,裁决杖他就放在桌上。
我从床上跌下来,两条腿无法站稳,伸手去把法杖抓倒了手里。
裁决已经被封印了,就算是神器,现在十成里也只剩了不到一成的威力。这里……应该没有人会知道它的来历和它的厉害之处……
或许是我想多了,那些人并不是冲这个来的。
如果不是裁决杖认定的主人,是无法运用它,令它发挥出神器的威力来的。例子就是,裁决在汝默的手里,可以一瞬间令整个城的人全部心智疯狂。
而在我的手里,却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到那样的地步。
甚至,如果不是我封印了它,恐怕它根本就不会任由我握住,并且使用它的。
就算是有人抢走了它,又有什麽用?
它……
我两手握著法杖,靠在桌腿上喘了两口气。
刚才动作太猛,有些头晕。
原来,我是要把它和汝默一起留在那深渊的石殿中的,但是……
那深渊的裂缝入口是时刻在变的,这在我要逃离那里的时候才发现。它或许会出现在这片大陆上,或许,又会出现在遥远的要走数年才能到达的地方。
没有裁决杖,就感应不到他的位置。他是裁决杖的主人……
我觉得心酸,又有些悲哀。
我却已经什麽都感应不到了。
曾经存在於我和他之间的那种隐约的牵系,已经消失了。
我摇摇头。
不知道外面怎麽样了,雨又紧了起来,打在窗户上的雨声越来越大。
那个深渊的入口……现在会出现在什麽地方?
我把额头贴在裁决的杖端上。
似乎……并不太远。
我还想再更深入的去感觉,可是一阵剧痛象是刀子陡然插进了後颈,我痛的身体向後重重的一弹,头撞在了桌子上。
这一下撞的我几乎眼前发黑,趴在那里深吸了两口气。
但是那阵好象要撕裂灵魂的剧痛却因此而消失了。
我没办法。裁决杖在抵挡我。
以前听说过,神器的灵性非凡,比如迪亚波罗的那把碧蓝怒火,除了他自己,别人碰触一下,就会被倒袭而来的地狱之火烧成灰烬。
所以数次屠神之战,他的名子令神魔与人间都闻风丧胆。
汝默有次和我提起,那一次迪亚波罗的手下被杀死了数名,他怒意勃发,一剑挥出去,上千条活生生的鲜活性命就此化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