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紧了紧,我凑过去亲了亲,又亲了亲,才傻笑道:“还能怎么,想你了呗。”
小颜强撑着抬头,她乱着头发,眼角脏兮兮的,可在我眼里她美极了。这个可人儿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捏了捏我鼻子:“答辩没过就没过呗,咱们再学一年,扎扎实实的,明年再杀个回马枪,给那些考官颜色瞧瞧!”什么事儿在她眼里都风清云淡,她说得那般轻巧,以为我答辩失败,安慰得这么有趣。
我鼻子一酸,边给她揉眼睛,边换了种语气说:“哪有这般没出息?我可拿了高分诶!”好像回到儿时,我眨着眼睛,得瑟道:“九十三分!张教授可没来,完全任我自生自灭,太不够意思了。”
小颜这才真笑开怀:“哦,原来是回来得瑟给我看的啊,还连夜赶回来。”
“是啊是啊,还买的机票,这下彻底穷了,你可得养我。”我做出个哭丧脸来,小颜掐了掐我的下巴:“你想得美!”
“就想得美!”我又把她搂怀里,从她脖子亲到耳朵,又咬了咬好看的唇,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借此平复自己心里的滔天歉疚。
这般闹了很久,她床头的闹钟响了。“好了,别闹了,我早上第一堂课,差不多该收拾。你今儿要去办公室么?”她稍微使劲儿挣开我,我不在学校,她回了家,七点起床是小颜的定律。
“不去办公室,要去混你的课。”我跟着她起身,嬉皮笑脸缠着她。小颜无可奈何:“那好吧,邹辰同学,先去给我带两笼包子,知道不?”
“得令!”
到了学校,我把Lucky先带回宿舍锁好,才急匆匆往教室赶。蹭小颜的课,这可是我头一次踩着铃声进的教室,我都听得到背后小颜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的,节奏感极强。
已经没办法占领后面的座位,我只好坐在第一排,刚刚坐下,小颜就进来了。我眼巴巴看她,她穿着灰色的长裤,雪纺质地的半袖,长发扎成马尾,耳朵上干干净净没有耳坠,看起来既有二十岁女生的清丽,又有三十岁女人的韵味。
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呢?她认真讲着课,无论是分析市场机制的系统,还是讲解操作手法的灵活,都那么专业。我支着自己的下巴,慢慢听得入了神。
一堂大课夹杂着两个课间,小颜只顾得上对我笑了笑。我理解她,因为下了课有那么多学生上去问各种各样的问题。能听得到这些孩子问的都是之前用心思考过的,很有见地。她回答起来一丝不苟,碰到不能一下子给出答案的,也会留下来学生的问题还有邮箱,等做出答案,再给学生详细发过去。
等到学生都走光了,我才站起来,走到讲台:“杨教授,我也有个问题。”
她好笑地看着我,手下却不停,关电脑收拾东西。“什么问题,邹辰同学?”
“中午吃什么?”我故弄玄虚了半天,装作一本正经:“我实在饿到不行,小笼包被杨教授抢走太多了!”
她终于给我逗乐了,我拿过她的电脑包,牵起她的手嘀咕:“刚刚听你学生说,对面有家焖锅够味,咱走?”
“好啊,我也听说过,好像麻辣很不错。”小颜任由我牵着手,还故意笑我:“邹辰同学,你这是吃软饭,知道么?”
我见她开了玩笑,那自然顺着她:“我吃软饭我骄傲。”
这之后小颜果真时常买些东西给我,吃的穿的用的,她买的随心所欲。而我就坦坦荡荡接受,当成礼物好好珍惜。我一边加大工作量,想着赶紧做完,才能腾出更多时间。一边尽心陪着她,也不顾忌到自己咋不咋是个三十岁的人,好像把这辈子的笑话都想一股脑告诉她,让她开心些。
至于那位赵教授,有办公室这些宅男的八卦,我也时不时听到他的最新消息。很多次后我终于记住这位仁兄的名字——赵桥。但我给他起了个外号,赵州桥。他优秀事迹听了不少,小颜能跟这样表里如一谦谦君子相守一生,是很好的结局。我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态,说嫉妒,好像没有。可说我不嫉妒,似乎也有不甘心。
时光转瞬即逝,这天我检查完最后一个字,喝了口茶,心里紧绷的弦总算舒缓,这份铭文青铜观星板的资料整理,终于完成了。夏天已经来到,窗户外有阵阵蝉鸣。小颜坐在宽大的桌子对面,有笔记本挡着,我只能看到她一半的脸。她听到我这边动静,抬眼看了看我:“完成了?”果真她那么了解我,仅从我的动作就能判断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站起来伸个懒腰:“是啊!不容易。”这是由衷的感慨,张教授会把让我个还没毕业的研究生做这个,承受了多少压力不言而喻。而我要对得起他的赏识,就是按时保质完成。如今看来,我完成得还不错。
办公室里其他人都对我表示祝贺,老梁过来给我了一巴掌,哈哈笑着:“邹辰,就知道你能行!”
我有些感动,毕竟我与他们认识时间有限,但这么一些人却为我真心觉得高兴,我一时间有些犯傻,都不知该说什么。这两年的学生生活,到底让我把那些浮于表面的官僚作风丢了出去,开始本本分分做人了。
老梁摆摆手示意他有话说:“邹辰虽然不是咱们学校的,但在我们这儿待了差不多一年。她这个课题做完,估计张教授会要人,月底也就该回留安。大家相聚是缘,所以我提议,咱们凑个份子,择日不如撞日,晚上吃一顿耍一晚上,算给邹辰祝贺送行,怎么样?”
学考古的本来就穷,我正想拒绝,小颜却先开了口:“老梁说得对,我也参加。份子钱你收?”老梁一愣,眉开眼笑:“杨教授肯参加真是蓬荜生辉!苦力活当然我来,我收我收!”
老梁回到自己桌子取出纸笔记录,这些人都从包里取钱出来。而我隔着桌子看着小颜,却看不出来她对我的离开有丝毫难过。
晚上我们先回去给Lucky放了个风,又添好狗粮,才一起去了酒店。看来他们这次也确实出了血,虽然比不得真味斋,在畅城也算个好地儿。我找到老梁,给了他五百,说:“不能我一分钱不出,何况这个工作经费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让我心不安。”
老梁是个爽快人,拿了钱就去加了三个菜。开席后,他作为发起者,拿着果汁道:“会喝酒的喝酒,不会喝的随意!”
这都什么破词?我无可奈何。他们是随意,但灌起我来是丝毫不含糊。我一开始还能推出去些,后来就推辞不了了。这些混蛋,居然连住我闺女早生贵子的借口都能想出来,问题是我怎么可能有闺女?
后来喝的多了,意识就迷糊起来。只记得自己实在很高兴,难免酒到杯干。这其中有多少借酒消愁,我自己也算不清楚。小颜全程没有碰酒,坐在我右边儿,一直微微笑着看我。
再醒来时候,就是在宿舍了。我身上干干净净,但干净的过了——什么都没穿。听着卫生间里有动静,我看看表,八点了,应该是小颜已经起来。Lucky正趴着啃骨头,吧唧吧唧啃老香。我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宿醉后头痛欲裂。
正恍惚间,小颜沾着水的手贴到我额头给我揉捏,她声音柔柔的:“桌子上有面包牛奶,待会儿记得吃点。我早上只有节小课,结束我就回来。你多睡会儿,知道么?”
我点点头,双手抓住她的手,有些舍不得松开。而困意实在难耐,根本爬不起来。她弯下腰轻轻吻了吻我,语气透着无奈:“邹辰,我先走了。”
门轻轻关上,我再度失去意识,睡得深沉。
这一觉就不知时间了,我也完全把小颜的叮嘱抛之脑后。等我再睁开眼睛,房子里映着夕阳的余晖,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小颜不在,Lucky也不在。我坐了起来,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这时候觉得肚子饿得不一般。小颜把我的衣服挂在椅子上,伸手就够得到。我拿了过来三两下套上,又觉得有点怪。仔细看了看,似乎又是新的。但这时候填肚子要紧,我穿着拖鞋,先把面包咬了两口垫垫,又打开牛奶。桌子上我的手机响了响,是张教授。我赶紧咽下去,接了起来。
“小邹啊,郑教授跟我说了,你完成得很好。”老爷子开门见山根本不拐弯抹角,我也答得简单。稍微聊了两句,他直接说:“你的博士导师我是当定了,直接读,不考试,学校那边的程序你不操心。但是七月份有个课题,我觉得你很合适,得进组,跟我去趟四川。”
我愣了愣,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对这位长者直言:“我听您的。但是张教授,我在畅城有些私事,能不能晚回去些日子?”
他笑了笑,道:“这我不管,但是七月五号你必须出现在留安大学。课题组第一次详细讨论会,不能缺席。六号咱们就得出发,你自己看,安排好时间。”
我忙回答:“知道了,您放心。”
挂了电话,我的胃口也没了。算算时间,我也就能再待个七天。
七天?想了想,刚刚还算明媚的心情一下子就糟糕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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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 七月三号,学校大部分学生已经完成期末考试回了家。小颜这些日子总是抱着厚厚的考卷,在宿舍改卷子。而我能做的,就是静静陪着她。
明天下午我就要离开,今天中午跟她说了后,她的反应也淡淡的。我回到我的宿舍,拖出许久没用的行李箱,把自己的东西打包收拾。不多时,这里再次空荡荡了。而我对着那双AJ,看了又看,仔仔细细包裹好,放进箱子里。
好像就该这么离开了。我坐在床板上,静静想着事儿。将近一年,我的生活简直可以说翻天覆地。而心境,竟是一变再变,自己都摸不清楚。听张教授的口风,这次课题恐怕也会持续很长的时间,将作为我读博后的第一个课题,占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四川,对我们这行来说,最具有吸引力的自然是三星堆了。这实在让我热血沸腾,哪怕吃再多苦头,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想,等去了后,再次忙碌起来,或许就能真正理清楚吧。小颜对我什么感情,我不知道。但她真正的选择既然回来,我也应该让出位置。这半年朝夕相处,于我来说是窒息般的甜蜜。后悔么?我不知道。
然而人生哪有回头箭,既然到了这般地步,就不用回头了。
跟Lucky告了别,这次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我亲亲它的脑袋,说:“可别给你颜姐姐惹祸,将来赶紧找个女朋友,当次爹再绝育。知道不?”它可能见到我身后的行李箱,一下子激动起来,不管不顾把我想扑倒,却被小颜叫了过去,情绪低落起来。我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把宿舍钥匙给了小颜:“等开学你帮我还一下吧?”
她点头,说:“真不用我送你?”
“不用。”
再没什么该说的,我张了张嘴,发现已经词穷。拿起箱子,跟Lucky笑了笑,转了身。出门的时候我没回头,下楼的时候我也没回头。我不敢看她俏生生站着的样子,一点都舍不得看。
打车去了火车站,拿身份证取了订好的票。我站在拥挤的候车大厅,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喉咙里好像一直都卡着什么,心是再被抽干的感觉。
候车大厅里挂着的圆钟一秒一秒走过,而我就这么站着。脑海中往事一幕幕闪过,有欢喜,有悲伤。曾经的我懵懵懂懂,觉得自己放弃那么多,这辈子一定能守住。而后一夕间万般皆散,我找回了自己的梦想,却失去了最在乎的人。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好好告诉她,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对我又有多重要。曾经也曾在小颜眼睛里看出某种情绪,现在想来,该是期盼吧。
脑子里愈发乱,便是双手都开始颤抖。我哆哆嗦嗦拉着行李背着包往火车站外走,一点犹豫都没了。重新打车先回学校,下了车付钱时候,才发现自己颤抖得愈发厉害。等我一步一步走到小颜宿舍外面,门关着,敲了敲门,里面没人。我没有听到Lucky的声音,知道她是离开了。
不甘心,我又跑到五楼,一样的闭门羹。站了多久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再有意识,又走了起来。从学校往家走,一步一步。
这条路,这样拿脚步尺量,是第二次了。路的终点,不知道会不会是小颜。而这一次,走着走着我却再也忍耐不住,跑了起来。体力的消耗,带来的是脑子异常清晰。等我到了小区,只觉得两只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