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过上官流云手中的笔,在契约后面写下隽秀的“龙清寒”三个字,跟着在上官流云惊讶的眼神中又添上阴府,龙珠,试炼,蛇灵几个字。
看着纸上墨色晕染的几个字,上官流云不由怔神。
龙清寒写的没错,纸上这些关键也都是隐藏在江城背后的疑团。三十年前阴府门开,鬼祸横行,上官府众人前去降妖,龙清寒的龙珠也在这场混乱中失窃。体内的堕神蛊少了压制,开始逐渐苏醒,龙清寒和上官府的契约也因此终结。三十年后,不知因何缘故,龙珠的下落突然出现在江城,而上官府的试炼尽然也在这时碰巧展开,蛇灵也利用这次机会趁虚而入。当初上官流云并没有发现这些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如今稍加整理就感到这一切出现得太过蹊跷。
皱了皱眉,上官流云定下心神,在“江城”二字旁批注下:前尘往事。
此后的线索来自阴宅。
在阴宅里,除了发现上官氏族和昆仑神山之间的联系,最令上官流云在意的就是耳室里的那场梦和暗室里的重鸣缚魂阵。为什么青鸟铜铃的铃声会让她产生那样真实的幻觉,那个朦胧迷幻的梦境里的人究竟是谁?还有那道诡异的阵法,明明那么多人都进了暗室,为什么只有她着了阵法的道,入了魔障?阵法幻境里那只妖异的神鸟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的眼神那么熟悉,悲鸣声那么凄厉?这两个梦和她又到底有什么联系?
另外,莫晓风为什么会在阴宅里染上煞气?还有那些带着腰牌想要先一步进入西荒阴宅的人,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阴宅,青鸟铜铃,重鸣缚魂阵,腰牌,尸体,堕神蛊,莫晓风,煞气。
提笔犹豫了片刻,上官流云来回想了许久,还是在末尾添上了自己的名字。跟着用线将在“阴宅”和“昆仑”两处连在一起。
蘸墨舔笔,接下来就到了苍龙城。
离开阴宅来到苍龙城后,本以为先前的一切能够有所了结,但显然事实并不如人愿。而这一切的祸端依旧是天命策。卧龙阁内,上官凌雪将假的天命策交到上官流云手手里后就像失忆一样全然忘记了这件事,此后又把真的天命策下卷交给上官流云,这里面的关键就在于那段残缺的记忆,上官凌雪为什么要这么做?除此之外还有一处疑点就是天命策的失窃,到底是谁,在什么样的时间下的手,究竟是怎样瞒过了这么多双眼睛?
在卧龙城旁批注下:迷局之末。
此时,上官流云心中笼罩着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局棋已经开始收官,胜负很快就会分晓。倘若她再不想办法破解这场迷局,就将彻底沦为对方的鱼肉。
搁下手中的笔,上官流云盯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罗列出的线索瞧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半点头绪。所有的线索被精简后,乍看之下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但细细瞧去有仿佛雾里看花,朦胧一片。
怎样才能拨开眼前的迷雾,上官流云来回想着,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这时龙清寒却突然提起她搁在桌案上的笔,蘸着朱砂在纸上圈了几笔,跟着用红线将江城,阴宅和苍龙城连在一起,在线的另一端添了一个名字——红莲。
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细节线索里的女子就像是这场迷局的局外人,倘若不是龙清寒刚才添上这几笔,只怕很难将她和这场迷局联系起来,然而她却是连接这些线索最关键的人物。
从莫府到阴宅,托莫府寻找天命策下落的人是她。从阴宅到苍龙城,让人住进卧龙阁的也是她。她就像一朵引路咒莲,不断牵引着上官流云一行进入这场迷局的深处。
闭上眼,上官流云放空心思,开始仔细回想整盘迷局。所有的线索就像棋盘上的线,纵横交错编织出一张复杂的网,而这些线索中出现的人就是这盘棋上的子。如今这张网上密布的棋子足以让上官流云意识到很多她先前一直忽略的东西。
“原来如此。”
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官流云回头望向龙清寒苦笑了一声问:“到底是式神大人心细,你一早就瞧出来了?”
龙清寒摇了摇头:“原先只是揣测,刚才看你列出的这些线索才想明白,不过对方行事手段高明,鲜少露出马脚,要将他引入局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二人都已经了然于心,但在这样一场十面埋伏的危局里,如何逆转胜负才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
“你打算怎么做?”龙清寒问。
“将计就计,顺蔓摸瓜。”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突然在窗外炸响,个跟着凄厉的嘶鸣声从窗外传来,紧接着是凌乱的马蹄声,将屋内的寂静打破。
上官流云还没反应过来,龙清寒已经一个纵身从房间的窗户里跳出,落到一楼的房檐上,跟着凌空踏步,从房檐上跃下,朝声音传来的马厩奔去,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幕中。上官流云也急忙箭步冲出房间,自二楼栏杆上跃下去追龙清寒的脚步。
惊雷之后,雨势更凶,雨幕如瀑将人的视线浇成模糊一片,只能依稀辨别出事物的大致轮廓。上官流云走到马厩才发现马厩周围泥水一片,只有几处新添的蹄印还没来得及被雨水冲刷干净。受了惊吓的马匹不安地发出嘶鸣声,店小二手里拿着马草倒在一旁,显然是被惊马冲撞晕了过去。上官流云四处寻了寻,没有见到龙清寒的影子,却发现马厩里少了好几匹马,木桩上只留下被挣断的缰绳。
这时客栈里的人听到动静也都赶了过来,莫晓风钻进马厩走到上官流云身边,问:“死混蛋,怎么回事?”
眼风朝四周扫了一眼,上官流云垂下眸子低声道:“刚才的雷声惊了马,咱们的几匹马挣断缰绳跑了。”
“跑了?那怎么办,没马咱们怎么上路?”看着狼藉混乱的马厩,莫晓风一时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客栈的老板娘也匆匆赶了过来,瞧见倒在地上的伙计,身子猛地一颤,急忙朝客栈大堂方向嚷道:“哎呦,当家的,你快来!小顺子倒这儿了!”
客栈的掌柜听见喊声披了件蓑衣跑来,看见倒在马厩里的店小二身子也是一颤,跟着扫了扫马厩里的情况,走到上官流云一行人跟前,赔笑道:“几位姑娘,对不住,小店没看好,让您的马跑了,您看这……”
看着面前混乱不堪的马厩,上官流云不由抿紧唇,正分析着眼前的一切,身旁氲来一抹浅浅淡淡的桃花冷香,跟着手心被人捏住,握在手中。上官流云下意识地瞥眼去看,就见龙清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旁,眼眸幽冷深邃地看着倒在面前的店小二,冷淡道:“几匹马,丢了也就罢了。你们先把他扶回去休息吧,我看他这样似也伤的不轻。十三,你懂医术,劳你去为这位小哥看看伤。”
客栈掌柜听见她将此事作罢,不用自己赔钱,急忙千恩万谢地拉着自家媳妇把倒在地上的店小二给扶回去。万俟十三和莫晓风也跟了过去,赶来查看的情况的客人见自己的马匹完好无损遂相继纷纷散去,一时间马厩里就只剩下上官流云和龙清寒二人。
上官流云走到木桩边将余下几匹马的缰绳重新系了一遍,跟着又仔细观察木桩上那些断口平滑的缰绳。
“看来他也要按捺不住性子了。”
第105章 寻迹【下】
回到客栈大堂时夜幕已经垂了下来,客栈大堂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被马叫惊扰的房客大多还坐在大堂里,絮叨着刚才发生的事。
到底是荒郊僻野,在暴雨滂沱无法出行的日子里,一丁点微小的动静都会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莫晓风和万俟十三去探查店小二的伤势还没回来,上官流云和龙清寒只好先找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随意地要了些酒菜,跟着就听见旁边几张桌子旁的人低声嘀咕,话题显然还停留在刚才发生的事上,其中一个粗嗓门的汉子呷着酒道:“哎哟,刚才那马叫得真够惨的,把我的酒都给惊醒了!也不知是谁的点儿这么背,荒郊野岭的丢了马也不知上哪儿才能再找一匹。”
话音刚落,就有旁人随即接道:“我听说这些马好像都是二楼的那几位姑娘的。”
“公子爷说的是二楼那几位身段婀娜长得跟天仙儿似的姑娘?”粗嗓门的汉子压下声问。
这时一个尖细嗓子的人突然插话道:“这客栈里除了她们还能有谁能入得了咱家公子爷的眼?公子爷,眼下那几位姑娘丢了马,咱们不如趁此机会上去勾搭一二?”
“你小子想送死就自个儿去,别拉上公子爷!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那几位姑娘都是些个什么人。告诉你,刚才那马一叫唤的时候我就看见两位姑娘从房间的窗户里跳出来,身手利落得很,一看就是绝顶高手。你想上去招惹,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到时候被人剐了,没人给你收尸!”
几个声音在上官流云耳中来回摩挲,听得上官流云心生疑惑:刚才除了龙清寒还有谁从翻窗户跳出房间?正思忖着,龙清寒突然拿起筷子蘸着上官流云杯中的酒在她面前写了几个字,上官流云低头一瞧,跟着抬眼看着她,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在客栈大堂里等得一会儿,就见红莲和玉鹿风风火火地从楼上下来。
玉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走到桌前,急匆匆地询问道:“刚才我手下的人来通报说咱们丢了马,是怎么回事?”
眼风扫过二人,上官流云将刚才的事简要叙述一遍后,就听见玉鹿严肃道:“还剩多少匹马?”
“六匹。”
玉鹿想了想,道:“此地距蜀海和江城都还有数百里,没了马匹只怕走上三五月都未必能到,不如几位姑娘在此地多留几日,待我传书苍龙城,让人再送几匹马过来。”
说完,玉鹿望向红莲,眸子深处压着眷恋。红莲却抿着唇,琢磨了一会,突然道:“先前几位姑娘在苍龙城时曾言说手头有要紧事要办,想来应当耽误不得。依小女子之见,不如这样,几位姑娘骑剩下的这六匹马先行,我和玉鹿在此地等人将马送来再行出发。不知二位姑娘意下如何?”
微微斜眼,上官流云勾起嘴角瞥着龙清寒,见龙清寒神色寡淡不作表态,才回过头温和笑道:“那就多谢二位姑娘相让。”
红莲望着上官流云脸上的笑意,愣了一会儿才道:“流云姑娘这话说得倒是见外,此番小女子承蒙二位姑娘多处照顾,今日之事就权且当做聊表谢意吧。”
墨染的眸子在大堂明亮的烛火映衬下显得愈发深邃,上官流云垂下眸,没有再说话。
随意用过晚饭,一行人各自回房,上官流云趁着龙清寒洗澡的空当去其余几人屋中安排启程事宜。
这时,莫晓风和万俟十三也刚从店小二处回来。上官流云简单地向二人交代一番此后的安排,二人听完都表示没有异议,只是临到分别时莫晓风突然塞了一张字条到上官流云手里。上官流云打开看了看,跟着抬眼看着莫晓风,唇角牵起讳莫如深的笑。
待上官流云通知完众人回到房间时,龙清寒也刚刚沐浴过,身上的桃花冷香混着清新的水汽还氤氲在屋里。
忍不住上前从后抱住龙清寒,上官流云将头搁在她肩上,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都安排好了?”抬手揉了揉上官流云的发,龙清寒轻声问道。
“皓月和莫晓风那边都安排好了,应当不会再出差错。”用头蹭了蹭龙清寒手,上官流云将她抱到床上,跟着伸手揽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低声道。
龙清寒任由她抱着,对于接下来的事,二人都心知肚明,同时也都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