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朝歌愣愣,而后无奈的笑笑,挥手让暗卫退下。
这要是以前陈放和那个暗卫大哥在,估计一个去偷酒,一个去将其他人引开……
没了,都没了。
他想起小时候,陈放拉着他一块调皮捣蛋最后被关禁闭。
那时候,黑黑的屋子只会给他们俩人一盏小煤油灯,然后是厚厚一沓子的宣纸和笔墨,不把纸抄完不能出来。
幼年的陈放和少年的边朝歌在禁闭室里,两个人都饿着肚子,然后一个埋头狠抄,一个上蹿下跳,墙角的砖缝和屋顶的蜘蛛网都能研究出花色纹理来。
“你还不赶紧的,我是不会帮你抄书的。”
边朝歌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才会鬼迷心窍的听从陈放怂恿去捉弄尚在襁褓中的三皇子,真不知道自己是吃饱了撑的还是纯属被陈放这个机灵鬼给蒙骗。
谁知陈放满心的不在意,扯了自己的红头绳就开始玩翻绳。
“大不了就挨一顿打,让小爷抄这劳什子,还不如死了算呢!”
边朝歌平生第一次听这种论调,手里的笔于是也停了。
你就像有的人,一辈子都信奉要考取功名,然后光耀门楣,遂寒窗苦读数十载。
但此时你跟他说,其实练武当其实也是可以当武状元,一样也有功名……
这是一代武将世家出身的边朝歌第一次开始思考,人生竟然还有另外的活法?
于是,边朝歌也停下手里的笔,世家公子跟着陈放学着怎么玩这市井小儿的玩意,一昼夜玩的不亦乐乎。
从此,边朝歌就开始了他被陈放无限洗脑并打开一扇又一扇新世界大门的人生——
……
边大少手里的红绳翻飞,一个又一个复杂的花样成形又打散归零。
如同人生,万般复杂,最后不过一捧黄沙。
而陈放与自己,终究y-inyá-ng两隔……
其实边朝歌曾经设想过,自己和周傕还有陈放三个人将来究竟会何去何从。
他总认为,自己一个武将,很大几率是为国捐躯——就如同边家多数历代的先祖一般,马革裹尸是自己的归宿。就算不是,也会落下一身的病痛,然后找一个世家的女儿,最好是落魄的那种,庶出也无所谓,许诺荣华富贵,唯独无情,诞下后代得以跟自家先祖,得以向这天下j_iao差。
然后,他便可以与自己的爱人用身边至j_iao好友一起,向皇帝老儿许一块不大不小,不远不近,不肥硕也不贫瘠的土地,卸甲归田,带着几百亲兵,一生与这皇权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这梦想现在看来是破灭了。
不知为什么,边朝歌虽然并不想跟陈放再有什么情感瓜葛——但是奇怪的是,若是这未来没有陈放,自己竟然完全想象不出这未来是什么模样……
思及此,边朝歌呆愣了许久,终于无可抑制的高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
他笑这天地朗朗乾坤,笑这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最重要的,笑他自己。
他觉得全天底下,比自己再混蛋的,怕是万中不足其一。
一边的暗卫看他这么笑的前仰后合的,心里也暗暗着急。
萧将说了,只要不寻死觅活,今天晚上由得他去发泄——若是他真的寻死觅活,那萧擎本人怕是也要来亲自清理门户,甭跟这丢人现眼了。
大漠本没有节气,亦没有时间。
只有这晴空朗朗的天,挂着月亮便是夜,挂着太yá-ng,那就是昼。
但是对边朝歌来说,此刻无论是r.ì夜都无甚分别。
y-in晴圆缺,悲欢离合——说的轻轻简简,却原来这么痛。
暗卫终于把自己对萧擎的忠诚和对边朝歌良心放在一处掂量,然后默默的把忠诚往边上靠了靠。
片刻后他回来,手里拿着一壶新酒,递到边朝歌手里。
边朝歌全身都是酒气,但是眼睛却清亮。
“谢谢。不过不用了。”
他接过这酒,发现是当年在边府厨房常年会温火咕嘟着的一种烧酒。
边贤作为一个文官,动脑子的时间比动胳膊腿的时间多的不知哪去——所以他素来有失眠的毛病。这酒就是防止一家之主半夜睡不着,厨房特意时常备着的——也就便宜了他儿子边朝歌和陈放没事就去偷拿温的刚刚好的美酒……
边朝歌了然,看来应该是自己老爹动了恻隐之心。
边朝歌对着瓶子发了半天呆,弄的暗卫毛骨耸立,想着边相应该不会往酒里下毒坑自己儿子吧……
然后,边朝歌便用牙撕掉了瓶口的封条,动作行云流水扣掉了胶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