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呀,既然祯姐姐想要成仙,那我就帮助姐姐达成心愿。当初我受伤的时候,祯姐姐用她的真身保护着我,我感觉到她的温暖,她也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就像彼此拥抱着一样,熬过慢慢长夜便能看到万里长虹。”
韩芯静静地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要尊重白祯的选择,等到报答了姐姐的恩情,她就回到子陵宫好好修炼,也许也能在天界再看到姐姐也不一定呢。
韩芯摸了摸自己眉心的印记,心里糅杂着黯淡,天命将自己的妖骨褪去,却赋予她仙家的灵韵,也许等到这次任务完成,她也将会变成另外一个和灯妖韩芯无关的人。
她不想当神仙,不仅仅是因为神界即将经历万年大劫,可能会就此覆灭;更重要的是,她不愿意放弃自由,生命活着和死去的自由。
韩芯默默地跟上白祯,到达客栈的时候,刚好看到云阵和桃妖在一起喝茶。正要上前打个招呼,突然就感觉到从子陵宫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地动山摇,周围的一切就像要移形换位一般的颤动,所有人都出现了无数虚影和幻象。
一盏茶的功夫,一切恢复宁静。
韩芯看到所有人都还是如常喝酒吃菜,只要坐在客栈里的几只妖类感觉到了异常,迅速地离开了客栈。
“这是怎么回事?”云阵见韩芯和白祯过来了,连忙询问。?
☆、情愫
? 白祯先示意云阵和桃妖莫要惊慌,又看一眼座位的四周,才镇定自若地坐在饭桌旁边的凳子上佯装喝茶。
桃花妖还坐在云阵的旁边,白祯见状便用传心术对云阵和韩芯说道:“天劫降临之时,人界必然会受到影响。所有在此之前,子陵宫必然与人界划清界限,刚刚应该是司药仙人将子陵宫腾空而起升至一重天,我们得早些离开这里。”
云阵会意忙去结账,桃花见韩芯和云阵要离开子陵山,便知道有要事在身,并未横加干扰,只是拉着韩芯走到远处,才嗔怪道:“你这个臭丫头,到底借着我的皮囊做什么了?那会那只臭蛇突然灰头土脸地出现,朝着我洞府又叫又骂,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问了她半天,她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又气冲冲地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芯不假思索地笑道:“她们几个仗着美貌想巴结海陵王,没想到那老龟练功练得走火入魔,突然就死掉了,她们心里又气又臊,所以才来找姐姐你的麻烦啦。桃花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的事情。”
桃花妖听说海陵王死了,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但是想了想却没问,接着笑道:“那就成。”然后见远远的白祯和云阵还在等,便嘱咐道:“他们还等你呢,快去吧!”
韩芯刚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藤妖的事情,连忙回过头从袖子里掏出锦囊递给桃花,将藤妖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这才嘱咐道:“这是我朋友,我这一路带着她也不方便,麻烦你照顾她了。”
桃花妖笑着答应了,韩芯才放心离开。
无心谷位于子陵山的西北面,云阵御剑,韩芯和白祯共用一个坐骑很快便到了谷外三十里。
“云阵,阿芯。那边拐弯下去有一家茶馆,你们两个就不必跟我过去了。三日后,我若是还未能回来的话,那你们就先去完成你们的使命,不必理会我。”
即便白祯说的很清楚明白,但是韩芯还是着急道:“姐姐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我们和你一起去!你难道不知道那个十里丧命的传言吗?事到如今,难道姐姐还要一个人逞强吗?我不要在这里等你,我要和姐姐一起去。”
云阵犹豫着也说:“是啊,白姑娘你这么去太危险了。”
虽然云阵一直都不赞同白祯和韩芯去冒这个险,但是也知道这件事势在必行,这一点在来的路上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过了。
如果白祯的修为再高一层,那对于他们完成任务也是多了一重保障。不过,云阵总觉得还是有别的办法能两全其美又不冒险的,并不至于真的大家都送死。
“二师兄,我和姐姐一起去,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吧。”
韩芯果断地回过头嘱咐云阵,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按照云阵的性格,他肯定是不愿意去的,万一出个意外他那么胆小惜命,怎么会愿意?不如由她说出来,大家都舒服。
云阵还在冥思苦想最好的办法,突然听到韩芯这句话,心里其实是释然的,但是想到白祯和韩芯两个姑娘家只身犯险,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躲在这里,难免有些尴尬,便道:“不行,你们两个人太危险了,不如咱们先安顿下来,想办法能不能引鬼医出谷。”
白祯道:“不可能。”
云阵结巴了一下,又道:“那也不能这么贸然行事。”
韩芯便道:“师兄你别担心我们了,我想姐姐肯定早就想好了对策的,师兄只管在外面接应,我和姐姐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会给师兄发信号的。”
云阵沉默了很久,看着韩芯一脸的坚定,又见白祯果然淡然沉静,心里矛盾重重,最后还是长舒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不行,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
韩芯微微一怔,这还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二师兄么?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云阵已经跟着白祯上路了。
三人走到无心谷十里之外的时候,白祯突然停住了脚步,朝着韩芯和云阵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到时候有危险,你们只管逃命,一切有我。”
云阵破天荒地打断道:“白姑娘就这么看不起人吗?我好歹也是司药大帝的二弟子,这种时候应该是男人保护女人,哪有我们顾着逃命,弃你于不顾的?师妹,你说是吧?”
韩芯吃惊地看着云阵,刚刚还义正言辞的云阵忽然就不好意思起来,匆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辜负师尊的嘱咐,师妹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白祯会心一笑,看着远处形状古怪的高阁上站着一只古怪的雪白的乌鸦,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丝凉意。
鬼医扶笙,不吝医术,能医六界罕症,但是绝大多数求医者,不然不出十里,必死无疑。
这是鬼医的规矩,规矩面前万物平等。
韩芯静静地看着白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也猜不出她的心思,但是看着前路崎岖,她突然意识到这趟下山远比想象中要更加艰难,而她肩上扛着的天命,似乎也比想象中还要更重一些。
白祯刚走进无心谷,便看到一个裹着黑斗篷的少年正在坐在院子里的席间用药草编制草席,虽然看不到容貌,但是却让人觉得即使尘嚣遍地,而他依然遗世独立。
鬼医虽然背着身忙着手里的事情,但是老早就听到有人进入无心谷,远远闻到白祯的气息心里已有算计,等着脚步声静静地停在他的身后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好几百年不见了,小莲花。”
韩芯和云阵皆是一愣,鬼医和白祯认识?
白祯行礼笑道:“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我和你还能见面,师傅。”
师傅?韩芯和云阵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医没有说话,等到身旁放着的药草都用完之后,才缓缓地站起身,优雅地转过身打量道:“嗯,我就说小莲花你长大之后肯定是个美人,哈哈哈。”
白祯便道:“师傅这么几百年还是没变。”
鬼医的视线从白祯的脸上移到韩芯身上,突然笑道:“我早就说过,你要是再见到我,就必须给我一样你最珍贵的东西,以报答我当初放过你的恩情,没想到你竟然带来这么好的小东西。”
韩芯闻言下意识躲到白祯的身后,白祯连忙道:“师傅,不是她。”
鬼医便道:“哦?”
半晌,鬼医见白祯并未接话,便提着药笼径自进屋去了,屋顶的雪鸦嘎嘎地惊起,又安静地落下。
白祯便回头向韩芯和云阵嘱咐道:“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和师傅说完话就出来。”
韩芯点了点头,云阵却很警惕地问道:“白姑娘,为什么鬼医会是你师傅?”
白祯看了眼云阵,见韩芯似乎同样期待真相,便轻声说道:“五百年前我渡劫之后,因为身体虚弱便化作莲花于冰渊汲取天地精华,没想到遇到鬼医采药。鬼医与我约定,让我拜他为师,若有一日还能相见,便将我最珍爱的东西交给他,这样才放过我。不然,我早已是他药庐中的一味草药,哪里还有今日的我。”
韩芯好奇道:“那姐姐最珍贵的是什么?”
白祯没有回答韩芯的问题,只是示意云阵看好韩芯,便默不作声地走进了鬼医刚刚进去的屋子里,韩芯回头看了云阵一眼,疑惑道:“二师兄,你说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云阵踌躇道:“我觉得应该是生命。”
韩芯哦了一声便回过头,抬眼刚好看到屋檐上整整齐齐的一排雪鸦,正冷冷地盯着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整个无心谷毫无生气,阴森森的。
白祯走到鬼医的药庐的里屋,眼前一片漆黑。
“进来吧。”
鬼医很随意地招待着白祯,白祯险些以为他语气里的那一丝冷意是自己的错觉。
“师傅为什么不点灯?”
白祯看不见鬼医在黑暗中的表情,微微动了动身子,方淡淡地说道:“你若非有事求我,决计不会进我的无心谷,说吧。”
白祯见状便坦言道:“我当年修炼□□术时,走火入魔,将我的净念与杂念分离了开来,我想请师傅帮我将她放回我的体内。”
鬼医顿时笑道:“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白祯道:“我愿意给师傅留下我最珍贵的东西。”
鬼医毫不犹豫道:“两份。”
白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鬼医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与白祯擦肩而过的时候,突然说道:“我要的东西,你可以给,也可以不给。这是我对我医治过的每个人说过的话,可是他们都是喜欢占便宜的人啊,所以他们不出十里必死无疑。小莲花,你要知道,没什么是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
白祯低着头,听完鬼医的话,还是坚持道:“我答应你。”
“我要外面那个小姑娘。”
“我给你我的心。”白祯连忙说道,看着鬼医的背影有些紧张,又有点不安,“普通妖的心可以让人长生不老,而我的心可以让鬼死而复生。我知道师傅你怕光,不能在阳光下生活。”
鬼医猛地回过头,看得白祯毛骨悚然,白祯知道她的话是鬼医的软肋,心里不由地有些没底,突然听到他笑道:“不用。”
白祯刚从心底衍生出一丝庆幸,便看到鬼医站在窗户那边,眼睛盯着外面,平静地说道:“我要你对那个小姑娘的情愫。”
“我没有……”
白祯立刻反驳,她对任何人都不会掺杂任何感情的,不是吗?
“只要你将它给我,我就帮你,而且我只要这一样。”
鬼医诡异地朝着白祯伸出手,见她犹豫了一下,眼底突然流露出一种熟悉的决然,就像很多年前他也曾爱上一个倔强坚强的姑娘,但是却为了别的东西,将她舍弃时的模样。
白祯的目光穿过窗柩,正好能清晰地看到韩芯站在院子里和云阵一脸担忧地说话,心中一动,连忙阖上眼是使自己的心静下来,并且果断地将手交给了鬼医。
既然早晚都要摒弃,不如早点解脱。
一道亮光从白祯的心底闪了一下,即刻便消失了踪影,就像破碎的月光被黑暗踩碎,化为乌有。
鬼医拿着梦灵珠,看着白祯记忆里对韩芯的种种不舍和牵挂,轻轻地翘起了嘴角,嘲笑和诡异四处蔓延。
这世上,爱最值钱,爱最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