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珠张大了嘴,脑海中忽然像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袁润知道阮玉珠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当国际刑警久了,办案太讲究证据,不像她,是个做私家侦探的,只要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给委托人就行了,证据是否确凿,并不是很重要。所以阮玉珠与袁润所差的,也就是那一层窗户纸罢了,现在袁润给她一捅破,她自然也就全想明白了。
袁润见阮玉珠脸上还有未解之色,便又道:“你说你看到岳眉的帕子上绣的百合图样,我敢说那不是百合,而是萱草,这是她绣了要送给陆晓萱讨好她的,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没有送出去,而自己留了下来——可能是陆晓萱不喜欢,也可能是怕别人看到了猜出几分端倪,说些闲话。人言可畏呀!”
阮玉珠点点头——寡妇的生活,的确比一般人要艰难许多,哪怕是在所谓的“平等”的国度魏国里。然后想到之前那茶水铺里宋掌柜和店小二的话,知道陆晓萱与岳眉原本关系并不好,现在关系好了,是因为两个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吗?于是便道:“所以说,陆晓萱与柳必胜的事情,可能岳眉等人都是知道的,只是瞒着陆生财而已吗?”
袁润道:“有可能是如此——这次柳必胜的死,很可能是陆生财发现了这件事所导致的;但也更有可能是陆晓萱忍受不了柳必胜,所以杀死了他。”
阮玉珠想了想,然后道:“柳必胜是最近才经常去那边的,也就是我们侦破杜氏一案的时候。他可能是借着职务之便,对陆生财有敲诈勒索的举动,然后暗中威胁陆晓萱,逼迫成jiān……”
袁润道:“对,这个可能比两情相悦的可能更大——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警察或公差中的败类,时常会利用手中的权力来吓唬讹诈‘老实人’。陆晓萱毕竟年幼,被他几次一吓唬,很可能就上了当——她爱父心切,只要柳必胜说怀疑他父亲卷入了杜氏一案,她十有八九都会上当的,以‘献身’来换取父亲的‘安全’。”
阮玉珠听了,忍不住骂道:“这个畜生,死有余辜……但是现在怎么办?一则没有证据,二则如果找到了证据,岂不是要在陆晓萱的心头上再添一刀?”
袁润笑道:“我想了这么久,就是在找背锅的啊!”
阮玉珠怔了一下:“这个……不太好吧?”
对于破不了案,随便抓个人来背黑锅当替罪羊的做法,袁润和阮玉珠都是极为反感的,阮玉珠一时不明白袁润怎么会想这个法子来的。
袁润笑道:“不是有正好的人选么——就是卢定凯嘛!”
阮玉珠眼前一亮——让他来背黑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袁润道:“卢定凯前日出城,李云燕也看见了,只要把李云燕也拖下水,她会把这事做得天衣无缝的。”
阮玉珠看着袁润的表情:“你这是要我去跟她说?”
袁润笑道:“你们不是关系好嘛!”
阮玉珠想想,然后道:“她可是云来的特务头子,会帮忙吗?”
袁润道:“通过这件事,她手上握了咱们的把柄,对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反正是要通缉卢定凯的,多一项罪名又能如何?”
阮玉珠皱眉道:“可是让她握有我们的把柄……我宁愿这个案子成为悬案,也不要让你的命运被别人掌握住。”
袁润笑道:“我很开心你会这么想,我很感动啊——不过,如果这个案子成为悬案,这对城里的治安很不好,大战在即,人心不稳可是大忌。如果成功破案,哪怕凶手逃遁了,也会让官府衙门在这当口提升威信,凝聚人心。”
阮玉珠道:“那需要把实情都告诉李云燕吗?”
袁润道:“当然,正好可以看看她的反应。”
阮玉珠奇道:“看她反应做什么?”
袁润道:“她得知这件案子的真相后,可以有三种做法,一种是同意我们的做法,并且并不以此为把柄要胁我们,第二种是同意我们这么做,但却要用这件事来掌控我们——当然这种掌控是指在政治立场上的,因为特务组织的最高偏袒廷尉大人,也是有自己的政治立场的。最后就是她将这把柄自己收藏,并不上报,以观局势——在魏国的卫所系统中,也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魏国的卫所制度,其实就是特务组织,并非明朝时的卫所军制,廷尉是卫所的最高领袖,但其下还有卫将军和御所守两个高级官员,再其下还有镇殿镇军两名将军和正副两个指挥使,这些人都属于高级官员,也不可能都与廷尉一条心。
如果说老皇帝春秋已老,几个皇子明争暗斗,那卫所系统也肯定不是上下一心,肯定也都各拥其主,就算廷尉现在还能主持卫所系统的大局,但谁能保证下面的人不是阳奉阴违呢?
袁润这么做,实际上也是在试探李云燕,同时猜测魏国政治的走向,以及朝廷的凝聚力、向心力何在。
阮玉珠在政治方面其实比袁润接触的要多,但是穿越到了这里之后,她一门心思都在袁润这边,居然对于政治上的事多有疏忽,现在被袁润这么一说,也反应了过来,便道:“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她。”
袁润道:“不,你要连夜去,否则她自己猜到了真相,我们就被动了。”
显然李云燕断案也是个不需要证据的主,只要自己想到了,就会把人抓过来上刑逼供的。如果李云燕得知了真凶是谁,直接把人抓了,那再要她放,可就要多很多手脚了。
阮玉珠道:“那好,我们先把真相再捊一捊——现在我们认可的真相,是否是这样的——首先,柳必胜借着查杜氏之案的机会接近陆氏父女,并且看中了陆晓萱,然后因为他是杀手组织成员的特殊身分,所以不能娶妻,进而利用职务之便威胁欺诈陆晓萱,使她为其献身。然后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陆晓萱终于忍无可忍,将其杀死。而这件事情被岳眉知晓,甚至也被孟喜知晓,所以二人为了保护小姑娘,就把尸体移到裁缝铺子去。因为孟喜不知道对面的饭馆里经常会有一个闲汉解永贵的视力极好,可以看到他这边的情况,所以他放心地把尸体移到自己的裁缝铺子来,并且说自己一直在后院,把我们的视线吸引到他的身上来。因为他和柳必胜没有任何的利害冲突,只要我们不是草菅人命的,他就不会有危险。到时候我们八成就会把这案子束之高阁,让其成为一个悬案——呃……我们是不是被小看了?他们就觉得我们无法知道真相?”
袁润道:“不,你错了,他们是知道我们可以知道真相,但是为了要保住衙门的面子,是不能让柳必胜成为一个□□少女的凶徒的,特别是在这个战乱之时,我们更需要□□的时候。”
阮玉珠讶然道:“他们能有这番心计吗?”
袁润道:“先前可能不会有,但是最近城里大搞治安维持活动,他们猜也能猜到几分。”
阮玉珠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对李云燕说?”
袁润道:“可以这么说,但对外的话,需要另一个说法——不是说把柳必胜被杀这件事栽到卢定凯的身上,而是要把非礼少女的罪名栽到卢定凯的身上。注意,是非礼,不能说两个人已经有实质上的接触了——然后把柳必胜刻画成一个英雄,他早就发现了卢定凯行为不端,所以一直在暗中监视他,结果在发现卢定凯意图不轨时出手,却被卢定凯反杀。之后卢定凯逃出城去,而孟喜因为胆小怕事,所以不敢揭发,之后由李云燕李捕头出面,才打消了他的顾虑,将此事坦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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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 阮玉珠一想,这样说的话,倒也顺理成章,便道:“你确定凶手是陆晓萱吗?如果弄错了,岂不是放跑了真凶?”
事实上,如果是在穿越前,杀人就是杀人,即使是情有可原,也只能轻判,而不能因此而放纵“罪犯”。但是现在是穿越到了古代,县令手握一方“生杀”大权,想要“循一下私”,并不会有检查机关来抗诉,最多也只有李云燕所代表的卫所系统来过问一下,所以这件事的关键最终八成还是得着落在李云燕的身上。
袁润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必然是——岳眉要杀他,肯定是去找陆生财商量,所以不会出现勒毙一个人都很困难的情况出现。岳眉和陆生财肯定是有私情的,那块手帕的绣花,肯定是给陆晓萱的。”
阮玉珠道:“武断了吧?就算是绣给陆晓萱的,也就是给邻家小姑娘的一个小礼物,至于说她和陆生财有私情?”
袁润道:“就算是你说的,但是她是一个寡妇,难道会随便送人东西?对方可是一个鳏夫的女儿,这里虽然不是男尊女卑的齐国,但岳眉当初也并非招赘,她并非一个当家的女主,所以不管是世人对她的看法还是律条,对她的约束都要更多。”
阮玉珠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现在时间还早,我快点出发,还能赶在你睡着前到家。”
袁润笑笑:“你去吧,我会等你的——没有一个结局,我也睡不着呢!”
阮玉珠笑着和她吻别,然后出了衙门,快步赶往岳眉的小饭馆。
小饭馆里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吃饭,岳眉却已经在小间里核算这一天下来的帐目了,见到阮玉珠来了,也是一怔,随即笑道:“阮师爷,怎么又来了?可是要光顾?我这就让后厨做两个拿手的。”
阮玉珠摇摇头,示意她打开屏风后的侧门到后面去。岳眉不知其意,但看阮玉珠脸色严肃,也不敢多问,便带她来了后面。
阮玉珠却仍道:“这里还是不行,会有人来借茅房的,去你房里谈。”
岳眉脸色微变,但也不敢拒绝,便点头应了,带着阮玉珠往自己的闺房而去——岳眉是寡妇,但是房间却还整理得如同未出阁的姑娘一般,色彩鲜艳,并不像一般寡妇一样以素淡之色为主,而且还熏着香,丝毫闻不到茅房的气味儿——这味道,和那天在陆晓萱的小间里闻到的居然一样。
当时阮玉珠没在意这熏香,现在一闻之下,知道两家人连用的熏香都一样,果然可能有所牵连——若说因为三家人都因为住在茅房边上,所以一起买的熏香,那为什么吴清清和吴秀波没有这样的东西?
阮玉珠看在眼里,觉得岳眉果然是个有心的人,并不像有些古代女子,死了丈夫就像是个活死人一样在挨日子了。
想到这里,阮玉珠更有些同情她们了。
岳眉见阮玉珠脸色也同样是变幻不定,心中也是突突乱跳,便强笑着问道:“阮师爷,到底是什么事,要到我房里来说。”
忽然道:“你早上拿出捂鼻子的那块方帕上,绣的是什么?”
岳眉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进袖子,似乎是想要掏出来,但却没有掏出来,而是把手搁在了袖子里……
阮玉珠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帕子的确有问题了,于是叹了口气:“是绣给陆晓萱的?”
岳眉怔怔地看着阮玉珠,神情一变再变,半晌才强笑道:“您说什么呢!”
阮玉珠笑笑:“干嘛这么紧张?你们是邻居,你绣个帕子给她作礼物,也是应当应份的,她不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是不是反对你和她爹相好,所以才不收的?”
岳眉脸色大变:“没……没这事儿……什么……什么相好……”
阮玉珠道:“杀人的,是陆晓萱吧?陆晓萱对你的态度原本不好,她不希望父亲娶个有克夫命的寡妇,但是上次和你去她家,她却对你有依赖之感,这是你们有了共同的秘密,而且是你在为她遮风挡雨吧?”
岳眉咬着唇,脸色发白:“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