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他们知道城里的士兵只有五百人,所以他们根本就没防着城里的人会冲出来——三次攻击,其实他们也没尽全力,因为他们也不想成为拉锯战在这小小的云来就过度消耗自己,他们还想着把周边的县城都打下来呢,先前的损耗,也就是几辆冲车和云梯,因强攻而死掉的人还不足百人。
所以这次他们往后一退,城里的人迅速杀出,不但是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是趁着对方阵脚不稳,准备大捞一票了。
说到底,这是夜晚,靠近城墙的地方才有火光,而火光之外就是漆黑的夜,这夜是攻城者的掩护,只要他们往后躲到黑暗里,城上的□□手就看不见他们了,就算再发箭也是在乱射,不必再害怕了,所以这个时候,城上就会停止发箭。
不要小看了这夜晚的黑,古代可不像现代,大街上到处是霓虹,就算家住得离繁华街市远一点,也同样有路灯,射过来总有些光线,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是很难发生在城市里的。
而在乡下,没有路灯和霓虹,除非遇萤火虫,不然真的是啥都看不见——尤其是在月亮不明的时候。而今晚,月亮却是早就躲到了厚厚的云层里,仿佛也不想看见这里发生的血战。
于是今晚是标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要对方往后退出十米,就会陷入黑暗之中。而这个时候,对方也不点火把,只是借着城上的光亮来重整队型,调配兵力。
现在刘射虎和李云燕带着人突然杀将出来,也是同样趁着夜色迅速杀到了敌人的腹地——在这么黑的地方,城上的火光在这里也只是仅能让人知道身边来了人而已,而什么阵型、配合和招架,都是扯犊子,根本就耍不开!
也许只有这样的混战,民兵们才能最大限度地拉近自己和正规军的差距,然后把水搅混,再乱中取胜!
喊杀震天中,李云燕就站在“罗”字大旗下,身边围着十个士兵保护她,十个士兵之外,又有三十名民兵守着,作出一副她果然就是县令的样子。
阮玉珠在城墙上移动到了北边与西边城墙的结合处,对外宣称是去查看西边城墙这里会不会有人偷袭,其实是在这里架起枪来瞄着北城门这边——这次的□□的瞄准镜已经换成了夜视型的,就算是漆黑一片的夜晚,也能看出人形来。
——嗯,那是李云燕吧,现在我们趁乱掩杀,占据上风,她一时很安全。等到她不安全了,那就说明对方开始反击了,也同时发现她的“身份”了!那个时候,主持北边城墙这边的敌将就有可能出现,自己要把握住那一刹那的机会啊!
因为攀登城墙,基本都集中在比较靠近城门的地方,这里离城门近,冲过去后可以就近从内部打开城门。云来的城墙长约三公里,说是小城,实际上也已经是不小了,攻城的一方,也不可能铺开自己的兵力在这长达三人里的城墙上同时一字排开发动攻击,那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就会更轻松。
因为这样不但会消耗攻方的攻城器械,也同样分散了敌方的兵力。这样一来,只需要很少的兵力就可以防守住一处城垛子,而对方却没有这样庞大的兵力来消耗啊!
中国历史上重兵屯于小城之下却无法打破的事也有很多,攻方也不好分兵过散就是原因之一。所以阮玉珠走到一千米之外,就已经没有什么人在这边守着了,而再往前走,就是守西门的士兵们的巡察范围了。
阮玉珠果断停了下来,就在这个地方伏了下去,端起了自己的JS2型7.62毫米狙击□□,从夜视刑的瞄准镜里看着下方——城外是一片黑暗,不像在城内,还偶尔会遇到些灯光呢,没有夜视仪可全瞎了。
阮玉珠看着那隐没在黑暗中的战斗,一开始的确是齐军慌乱,魏军掩杀,成果颇丰,但很快齐军就稳住了阵脚——这不是人多的关系,而是对方训练有素,迅速结成了战阵,然后开始反扑。
当然,从对方想结阵,到可以结成阵,再阵连阵,又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自然又是一通混战。也就是云来这边正规军少,若是人多的话,这一次出击就能直接把这边打得全部散掉,非后退数十里不可。
现在形成了混战,关键就来了——如果李云燕和刘射虎顶不住,直接在这里全灭了,那敌军就不会增援,可能还是按既定步调在这里进行牵制性攻击,或者一边牵制性攻击,一边通知另一边,看看东门那边的指挥官是不是要进行调整。
所以李云燕和刘射虎必须顶住,就算顶不住,也要能摆出缓缓退走的架势——不是退往城中,而是远远退走。
这一支齐军,或者还有别处方向的齐军,他们的目的必然是突袭和偷袭南山郡的各处县城,如果被李云燕和刘射虎把这事散布出去,他们的目的就达不到了。而故意放出这样的消息,也同样不会让茂陵和沂水两地的驻军离开——这种伎俩有用,这两座城早就被攻破了!
所以他们不会让李云燕和刘射虎逃走的,而是会把他们半包围,留下唯一一条出路——回城。
只要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去,后面的齐军就会跟着扑进去,顺势拿下北城门。如果对方看穿了,也可以轻易把他们尽歼于此处,不用担心他们逃走了。
当然,这些前提都是齐军要真能反过来围住这支数百人的魏军。
出城的是五百余人的魏军,乱杀一阵过后,居然还有四百来人,见齐军阵势渐成,知道势已不可为,便开始退却。
——时机把握得不错,接下来,就看对方是不是上套了!
阮玉珠眯着眼睛,看着就在交战的地方再往后三四十米的地方,那里的军队已然张开了口子,正在包围过来,只是看不到指挥官。
——再近一点,再打得胶着一点吧,我要看这边的主将是谁啊!
阮玉珠在心里祈祷着,果然上天光顾了她一下下,那边居然真的有一个人影在挥手指挥部队展开两翼,以防李云燕她们逃跑。
——好,就是你了!
阮玉珠开始捕捉目标,稳定手势,随时准备一枪结果他的性命。
这人倒是站着一直没移动,只是不断地扭过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可惜是夜晚,这夜视的瞄准器分辨率还是差了点,不可能像白天的时候那么清晰,就像是高倍望远镜一样,能让读得懂唇语的人看到他嘴唇是怎么动的。
不过从他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在指挥两翼的包抄,甚至派人重新攻向城墙,干扰甚至拖延城上到时候可能的箭矢增援。
“好,就是你,你安心地去吧!”
阮玉珠轻轻地道,手指用力,子弹射出了枪膛,准确地击中了此人的前额,射穿了出去,透脑而出,连头盔也没有任何的阻挡作用。
所有的敌军都呆住了,不知道这天外的一击是从哪里来的——如果说是流矢,为何没有箭矢?
而这边齐军的攻势,也随着此人的倒下而暂歇了,已经伸展到两边的军队也收拢了回去,抬起了尸体赶紧就往东面撤了。
李云燕一看,忙带人就追,刘射虎持重,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有埋伏,杀了一小段路就拖着李云燕回去。
跟着杀出城的这些人也都只是些壮丁,冲杀一阵子之后,见齐军已经稳住了阵脚以反攻,胆气已经虚了,让他们在城下冲一阵子,他们还能被忽悠过去,说是城外敌军不多什么的,要让他们远离城池去追击,这些人就没这个胆子了!
所以刘射虎一说撤退,这些人都连连赞同,李云燕也是无奈,只得跟着一起回城。
城上的阮玉珠收起了狙击槍,回到了袁润这边,对她使了个眼色,袁润自然心领神会,对她大声道:“西门那边怎么样?”
阮玉珠也大声道:“没事,弟兄们都在巡视着呢!”
这时李云燕和刘射虎他们也回来了,城门打开,又让他们进来,城上的许历忙下去迎接了——刚才在城上,许历也是一直关注着李云燕的安危,一颗心吊上半空,现在总算是放下来了。
?
☆、第 64 章
? 袁润和阮玉珠不知道许历对李云燕的心思,虽然觉得他“擅离职守”有点过份,但现在有个机会可以交流一下,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袁润听到敌军稍退,总算也是同样暂时放下了心,便跟阮玉珠一起下了城墙来慰问这些从前线撤下来的壮丁们。
这些人虽是乌合之众,但刚才的表现却是舍生忘死,所以才能从齐军的手里活着回来这么多人——在战场上,你越是怕死,就越是有可能会死!
袁润像个首长一样,在这群几乎个个带伤的壮丁面前面带微笑地巡视了一遍,挨个慰问是不可能了,只能看到伤重的停下脚步,握个手什么的,问问伤势情况,再说一声“我在城上看到兄弟你奋勇的表现了,太厉害了,真不愧是我大魏的勇士”云云。
结果就有那愣的,直接就回答:“家主答应了我们,若是此战能帮着保住云来,战后就免了我的奴籍,恢复我的自由之身。”
原来这些豪绅为了激发家丁们奋勇守城,开出了这样的赏格。
阮玉珠也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短了,一听之下也是明白——钱的话,为这些地主打长工的农民可能还有兴趣,但是这些看家护院的丁勇,平日里并不缺钱,虽然大量的金钱也可以让他们眼红,可他们的追求,就比那些普通的长工们要高一点了。
于是衙门里给他们一笔钱,他们死了,抚恤金也是由衙门出,那么主家能给他们些什么好处,能让他们拼死作战呢?那只有将他们的奴籍脱去了!
事实上这个世界和古代中国在这方面也是很类似的,在统计人口的时候,奴婢之类的是不计入国家的总人口的,最多也就是在卫所系统的册籍中有个大概的数量,比如某大户家的奴婢约有多少多少人之类的。
若是主家是有功名在身的,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就可以减免一定数额的税赋,若是一家中出了数个有功名在身的人,那基本就可以不缴税了。一些过不下去的农人,也时常会直接投身为奴,用以避税。
就好比之前的李王两家,朝中各有人做官,但是却都只得一个人,亏得做官的子弟也算是官位不低,才能有这偌大一分家业,不然光是缴税也能让云来衙门饱餐一顿了。也是同样的道理,若不是他们私相械斗,如何能为云来提供那为数近千的劳役壮丁啊!
所以听到一众家丁们都发出赞叹感慨的声音,阮玉珠也知道所有人几乎都是为了所谓的“自由”而战,并非是纯为这云来的百姓而战,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袁润见她神色,知道她的心意,便伸手过去与她相握,低声道:“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却是怎么也抛不下你啊!”
阮玉珠听了心头一软,便把那些三角抛到了脑后。袁润见她神色恢复平和,也是微微一笑——也许只有在她的面前,阮玉珠才会情感起伏这么大吧,这可不像是独自一人的时候的阮玉珠这么冷静啊!
其实有关于这里的这些事情,袁润知道得比阮玉珠要多,因为袁润在衙门里每天多出的时间都是在翻阅这里的典籍,而莫兰处理政务越来越纯熟后,袁润可以用来看书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只可惜她懒于锻炼,不然身体素质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所以阮玉珠在这边慰问结束后,又去见许历和李云燕了,路上阮玉珠告诉袁润,奴籍不计入人口是魏梁两国的事,齐国可是算人口数的,换句话说,奴婢在齐国反而会略有人权,虽然在实质上没多大区别,但是殴杀奴婢在齐国是要判罪的,不像在魏梁两国,奴婢连生存权也是无条件地握在主家手上的——即使杀奴在齐国只是项很微小的罪名,起码在齐国的为奴者还有一点存在感。
“你也别以为齐国是比魏梁两国仁慈什么的,而是因为齐国地域大,矿产和人口却不够密集。”袁润悄声对阮玉珠道,“虽然在总人口上的确是比魏梁两国多多了,但从人口密度上来看还是远远不够。而且由于矿产等资源的不足,齐国更是想通过战争和农业来弥补这一切的劣势,所以对于人口比魏梁两国都是更为迫切。那么制定这些条例,主要也是为了多发展人口而已,因为奴婢也要交税的嘛!”
阮玉珠听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一套我在地球上也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