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这里……不让内侍进来的!”小太监在宫里混的时间不短,品级不高,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十足,一见祁连月皱眉,赶紧补充道:“里面忙不开了,侍卫大人差小的进来帮忙送些东西,没事就离开了!”
“父皇人在哪呢?”月拧眉,怪不得引路的小太监一靠近了正阳宫就找籍口溜了,看来父皇醒后对内侍的管教又严格了!
“回太子爷,都在在天泉殿呢!”
“哦。”都去天泉殿伺候沐浴去了?难道父皇真的是单纯来叫人陪他洗澡?祁连月站在原地,默默想了想。一抬头,正看到小太监一双小黑豆似得眼睛正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着,不由得一怒。
“好大的胆子!你规矩都学哪去了?见了本太子居然不跪,还敢疏渎天颜?”
小太监正站在原地等吩咐,没成想月居然劈头发了一顿火,身子一颤就要跪下,眼神下意识的往地上扫了一圈,猛然又象想起什么,咬牙支撑在原地,撑着发颤的双腿,眼睛却又和月对个结实,“陛下有……有旨,正……正阳宫内,任何人禁止双膝跪地,还有,说话时候无论面对任何人都必须直视双眼……”上下牙打架打的厉害,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中,倒加了成串的“笃笃笃笃笃”的声音。
祁连月一滞,这什么鬼规矩?
“什么时候下的旨意?”
“刚刚……”小太监快吓哭了,声音里不只打颤,“侍卫大人说,陛下最近发明了新刑——罚站!所以,太子爷,奴才真的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挥挥手,看着又急又怕的快尿裤子的小崽子连滚带爬的奔出正阳宫的地界。
月的眉头简直要拧成麻花,父皇这次好像真的准备十足了,恩威并施么?
010.
好在祁连月对正阳宫的方位清楚的很,没有人引路,也熟门熟路的找到天泉殿的方向。
离得老远,隐隐约约的喧嚣声就模模糊糊的传了过来。
与这一路的死寂截然不同。
祁连月此刻反倒有了闲庭信步的雅兴,一步三晃摇摇摆摆的向着声音传来处,游荡过去。
“哎呀,太子殿下,您可来了。”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俨然如同见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跟前,笑的大汗淋漓,看的月满头雾水,这侍卫,怎么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里里外外的筹备,自有内监们与宫女们还有他那些三千佳丽们负责,侍卫只要负责好内外戍卫之责就好,难道今天还有什么不同?
是有不同……要不自己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添了一份戒备,不动声色的问道,“只是父皇要沐浴而已,你们这是怎么了,紧张兮兮的!”
几名守在门口的年轻侍卫你眼望我眼,都有点有口难言的样子。
月一哂,正要再开口顺藤摸瓜……
——“不要放水,不用放水!那么大一池子水,只要把那些花瓣拣出去就好了嘛!为什么要换掉一整池子的水?浪费水资源是可耻的!可耻的!是没有远见的鼠目寸光……”中气十足的咆哮,理直气壮的……让所有人莫名其妙。
侍卫们一副你已经耳闻其详的样子,让祁连月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感情那个声嘶力竭的没有形象与威严可言的声音……真是父皇!
真是好大的惊喜!
“您快进去吧,陛下等了您好久了!”侍卫小小声的催促着,散开架势的簇拥看似平常,然而想起那个小太监提及的“罚站”之刑,这分明是担心自己跑了牵连他们嘛!
月嘴角挂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缓步迈上天泉殿的阶梯。
父皇啊父皇,就算你这次为了重回上位,想的招呼再巧妙,借用的名义再出色,又如何?只要你这暴虐的本性改不了,这天下,你失了一次,就再没有机会了!
天泉殿一贯布置的美轮美奂宛若置身仙境的浴龙堂,一向是皇帝宠幸宠妃的所在,能进到这里的人,除了皇帝,正当宠的美人,和少数几个最当红的服侍太监宫女,再无旁人。
此刻,浴龙堂里川流不息的居然全都是——侍卫!
这些膀阔腰圆的家伙当然干不惯这浴龙堂里必须学有专精的太监才做得了的差事,被父皇折腾的里出外进,脚不点地。
所有人匆匆忙忙却是无一例外的面露苦相,手下动作小心谨慎到恨不得连呼吸都省掉步骤,唯恐听漏了那个扯着脖子咆哮到声音走调的人的吩咐。
“不对,我是叫你拣花瓣,不是叫你……哎呀,小心,地滑……”提醒晚了……粗手粗脚正半趴在浴池边沿伸长胳膊拣水面花瓣的家伙一个不留手,“噗通!”
“噢……天啊!”一屋子人吓得不敢吭声,皇帝还没用的水居然被人先进去涮了个通透!所有人战战兢兢定在原地冷眼旁观那个可怜的家伙,谁也不敢上前援手。
“没长眼睛啊,赶紧过去拉人啊,怎么连点互助的精神都没有,傻看什么呐!”修然急的跳脚,那人刚刚折下去的姿势是头上脚下,池子里水位又不是很深,万一磕晕了怎么办?喳喳呼呼的声响完,众人得了旨意,一窝蜂的冲到池子沿,池子就那么大,这半天水汽氤氲着,早就滑不留人,修然一见众人扑前的架势,心知不妙,“别去那么多……地……”滑字还没出口,“噗通噗通”下饺子的声音接二连三!
“噢……”
掉进去一个,是意外!掉进去一群……众人再次傻眼,呆滞!
“拉人啊拉人啊!掉下去的是人,不是饺子!”祁连月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憋回了声音却没板直嘴角。却听修然还在继续,“互相帮助是美德,美德,赶紧拽上来!”
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只是这次吸取教训,池子上面的人都谨慎了许多,靠近池沿也不再那么急躁,这才费劲巴厘的将几个“落水”侍卫从池子里连拉带拽的扯上来,祁连月冷眼看着几人清白交错的脸色,兀自滴水的站在池沿,斜眼瞄向动弹不得只能靠别人托着脑袋才能畅通无阻的看往池子方向的父皇,等他发落。
“站什么站?赶紧找衣服去换!”所有人大惊,皇帝还没进去的浴池里被几人争了先,虽然不是有意可也是大不敬啊!重则掉脑袋,轻也是几十廷杖,可父皇此刻的语气里好像根本找不到要惩罚的迹象,难道真的收了性要笼络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