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以诚几乎睡著时,放在床边柜的手机开始唱歌,上面闪著的依然是「亲爱的」。他伸手拿过手机,杨肖文却伸手环住李以诚的腰。
「在哪呀?」邱天一付捉奸的语气。
「在饭店陪……朋友聊天。」
一串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可以感到电话那头的人在发怒。杨肖文收了手臂的力道,将李以诚环的更紧。
「就只是聊天……嗯?怎麽了?……我妈怎麽说?……没事就好,我明天打回去,看怎样你再去处理一下……嗯,bye。」
李以诚挂了电话,在几乎睡著时,才听到杨肖文问:「你妈怎麽了吗?」
「没事,开车小擦撞。」
「你家人都认识他?」
「嗯,我妈收他当乾儿子,我不在台湾,就什麽都跟他告状。」李以诚在半睡半醒间回答。邱天从高中就出入李家,十多年来早就被李家父母当自家儿子,乾妈乾儿子也只是形式上补强。
不过杨肖文明显把事情想到另一个方向去了。
第二天,李以诚在十点多醒过来,睁眼就看见杨肖文躺在一旁看著他,他丢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没事,就是把握时间多看几眼,不然要到六月底才看的到。」杨肖文的语气是他很久以前听惯的那种温柔。
「六月底?」他还没完全醒。
「你上海的工作不是六月底结束?」杨肖文伸手拨弄他的头发
「对,但我没有要回台湾,我要去旅行。」
「嗯,那好好玩,路上要小心,有决定要去哪里了吗?我等你回来跟我讲故事。」说完把头往他脖子上蹭了蹭。
李以诚有些许错愕:「你不问我去多久?」
「我想你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多久吧?」杨肖文把头埋在他的颈侧,声音闷闷的传来,「而且我知道旅行是你自己的事,你心中自有主意,我只要等著你回来就好了。」
为什麽他会知道?这个疑惑才升起,马上就有答案。他就是会知道,就如同我知道他一样,不为什麽,就只是知道。
「我等你回来,你慢慢玩,你回来时我去接你,煮饭给你吃,听你说故事。」杨肖文把头抬起来,温柔的看著他。
你当年用这种温柔拖我下水然後丢我一个人等死现在又要再来一次吗。李以诚的脑内剧场终於华丽大复活。靠杯这句也太少女太八点档太自怜了,而且我从没怪过他不是吗?我不是明白当时他这麽做的原因吗?我不是把一切都归在自己身上吗?为什麽我还会想讲这种『都是你的错』的八点档对白?这句话一定会刺伤他,他会悔恨的求我原谅搞不好又抱著我哭然後弄的跟真情告白似的……可是娘的我好想讲这句话,因为我不甘心,我就是不甘心。
再多的冷静和豁达都抵不过不甘心三个字,而且那个人就在面前用著同样的手段。
「你当年用这种温柔拖我下水,然後丢我一个人等死,现在又要再来一次吗?」
「对。」杨肖文依然温柔的看著他,脸上带著微笑,声音却透著决绝:「只要能再把你拖下水,再多的温柔我都能给,再多的事我都会做。而且我会一直对你好,过去是我错,是我该死,但以後不会了。」
李以诚不可置信的看著杨肖文,说好的八点档呢?
杨肖文伸手刷过李以诚的头发,用著同样温柔的语调继续说:「我原本只想能再见你一面,见了面又觉得只要你过的幸福就好,可是越和你相处,越放不下,我没办法在旁边假装是朋友看你叫别人亲爱的,以前我错了一次,後悔四年,我不想再错第二次。」
你是谁。李以诚几乎要忍不住脱口问出。你是谁?这不是他知道的那个杨肖文。
「我知道你跟他感情好,连你妈都认同他……但我会等的。」说完,杨肖文低头轻轻吻了他。
「如果等不到,那我就动手抢。」
他知道了,这个是现在的杨肖文,是这四年里新长出来的,更加直接俐落,自信沉稳,但都藏在看似依旧的温柔之下。如同当年他们的痛,李以诚外显张扬,而杨肖文内隐深藏。
这个人变成巨型飞碟红豆饼了,不对,这种程度应该叫鲷鱼烧。李以诚不忘活络脑内剧场。
杨肖文抱著他继续说:「所有的相遇都有原因,我昨天晚上才想通,我们在北京不是错过,而是时间未到,四年前的事也是为了让我们变成现在的我们,然後我们才能好好在一起。四年前我们身上都是伤,真的在一起,也只会……」
「我知道。」四年前他们各有执著,各有魔障,无论如何走不到一起。
杨肖文用脸侧轻轻蹭了蹭:「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等的,我会一直对你好。」说完又轻轻吻了他:「好好玩,我等你回来。」
「……走吧,飞机要飞了。」
李以诚送杨肖文到机场,杨肖文要了他的MSN,拿过他的手机在备忘录里输入住址,「我会打电话给你,你MSN要常开,好吗?去玩的时候记得寄明信片给我。」
「入关了,」李以诚说:「你回去慢慢等吧。」
第二十二章:拉卜楞寺
上海空气中似乎有什麽在酝酿。气候一如往常,难得有雨,经常有风,燥热的空气让皮肤发乾。
李以诚依旧生活在常轨上,那个和杨肖文共度的夏日周末,像一场短暂却回味悠长的梦,只是梦醒後的他们保持著联络。杨肖文比以前更懂分寸,进退之间拿捏的很好,恰到好处的亲近,适度介入他的生活又不踩到他的底线,他们聊琐事,很多的琐事,他们让彼此慢慢深入对方生活的最细微处。
李以诚知道杨肖文用的还是同一招,像藤蔓慢慢侵入他的心里,然後强硬的生根发芽,最後只能被包围,就像他带杨肖文去里弄里看的攀满常春藤的栏杆。
李以诚静静的任藤蔓攀附,现在的他就是个铁铸兵马俑,将来就算大片把藤蔓砍除,也只会掉点漆。
他思考的不是要不要给杨肖文机会,他犹豫的是,要不要给自己机会。
这些年来他和其他女子有些零零星星的感情事件,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情感淡薄,或是因为杨肖文将他带到一个别人无法同行的境界,在那两个月,静谧的生活和性灵的美好,还有品味相近的和谐纯粹,都让他被深深触动,往後的四年,尽管他对这种触动有著强烈想望,但最终只得「无味」两字,於是指尖的字枯乾了,心也沙漠化。
而和杨肖文两天不到的相处,虽然他对杨肖文不存在半点的过往情意,心情却还是有明显的波动,一种单纯的吸引力所引起的波动。
但他今年要30岁了,他不想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就算杨肖文不介意花时间追著他跑,他也不愿意浪费别人生命。感情不是一个人的事,他必须先给自己机会,才能给杨肖文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