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第一次,为什么会这样?
“蒋姐,我不想听这些。我觉得心里有点难受,我……我先出去了。”
小贺捂着摔痛的肚皮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确保身后的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眼泪才啪嗒啪嗒流下来。
她不敢擦眼睛,怕那人知道自己在哭,但两个水龙头就是关不住,又不敢抬头,泪痕在脸上痒痒的。
如果蒋言灵从来不曾接受自己,那她没有半点怨言。可是自己的感情被当做借口践踏……心里那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的阴骘,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懂这就是伤心,这就是难过,但因为年纪小、资历浅薄,就可以任由来去呼喝吗?
况且那人还是蒋言灵,纵使任何人诋毁侮辱,她都矢志不渝的蒋言灵。
老蒋的光辉形象,第一次在小贺内心有了动摇。
“呆子,你怎么哭了?”莫郁敏在公司发星巴克,刚从老连工作室出来,就撞上一头乱发的小贺。
“我没哭,就是沙子迷了眼。”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这儿哪来的什么沙子。”
“我、我也不知道,心里过敏了。”
莫郁敏跟她进去,老连不在办公室。她不懂小贺世界的修辞方法,依她的理解,就是难过呗。先前那个穿初中制服的姑娘风风火火杀出来,这会儿小贺又哭得梨花带雨,莫非两人正面交战了?
她大不了那小屁孩多少岁,加上那姑娘一看就社会经验丰富的样子,小贺满脑子单纯思想,哪里是她的对手?
“不哭了啊,那姑娘都走了。”
小贺心里深知不是那姑娘的问题,可问题出在哪里?
“今天还去锻炼吗?”
“改、改天,我再去陪你找老公。”
莫郁敏哭笑不得。
再难过,工作也不能落下。贺远征按时准点到达托儿所门口,晚托结束的孩子撒欢地踏着驴蹄出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阿畔特别好认,那个不随大流、郁郁寡欢的小孩保准是她。
贺远征接到阿畔的时候,晚托老师也跟出来,说你家小娃娃脑筋特别好使,有她在,没别的辅导老师什么事儿了。
刚想回复,阿畔扯了扯小贺的衣服,将她拉走了。
晚托老师风中凌乱。
一大一小逆风而行,为了不让小鬼着凉,小贺还用自己的围巾把她缠得严实。
“我是收了钱的。”小鬼瓮声瓮气地说。
“你说什么?”围巾缠得太密了,小贺什么都听不见。
“我收了他们钱,帮他们写作业,那一帮小学生。”
你这年龄也是小学生,小贺在心里翻白眼,说:“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我拿钱,她们不用写作业,一举两得。”
小贺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说:“就是不对。”
小鬼:“你们大人真奇怪。”
语气带着嘲弄。
这话,她今天也想说,然而她已经是大人了。
“拿钱干什么?”
小贺以为小鬼会说给爸爸买礼物,给奶奶买围巾这样的话,还能温暖一下今天心伤了八瓣的小贺。
结果小鬼说:“校门口那家卤煮也好吃,就是汤不够咸。”
夭寿勒,原来是为了吃。
“下次你要带我吃方便面。”
“那你别找爸爸和奶奶告我状。”
“一言为定。”?
☆、第 23 章
? 贺远征穿着她的短跑裤上阵,运动鞋不是专业跑鞋,总之,穿得舒服就行了。
“怎么才来?都在门口等你老半天了。”莫郁敏用运动发带将头发箍在一起,脑门儿发亮。
“你脸上怎么亮晶晶的,运动也要化妆?”
“这不废话吗,女人,要时刻让自己保持最完美的状态。因为指不定你会遇到哪个改变你命运的人呢。”
难怪,贺远征每次遇到“贵人”的时候,都是最糟糕的时候,自己的运气也急转直下,
“你的衣服不错啊,哪儿买的,挺上道啊这牌子还挺贵的。”
贺远征挠头,“我不知道,一个叔叔送我的。”
“你叔叔有老婆没?”
“没有,”贺远征想到迟长风寡淡冷峻的样子,“不过可能不合你胃口。”
“不会吧,性冷淡?”
“你想到哪里去了……”
莫郁敏看眼时间:“不说了不说了,约的教练就要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口进来一□□包的哥们儿,身上肌肉“呼之欲出”,还是古天乐那种颜色,身高却和莫郁敏不分伯仲,脸上蓄了薄薄一层络腮胡。
贺远征在圈里混久了,也知道这是别人口中“gay gay”的男生。
不知道同性恋以前,她一直以为这个词是快乐呢!
“教练好。”贺远征短暂鞠躬。
“诶,Moira带了个小妹妹过来?这么拘谨干嘛。Relax!Breathe!你是来寻找快乐,寻找解脱的,不要那么严肃嘛。”
教练的肢体动作异常丰富,贺远征跟不上他的节拍,更拘谨了。
“OK,等上一个小组下课,我们就进去热身。”
教练和莫郁敏聊天,知道风度是涉及半个娱乐圈的杂志,往来的艺人繁多,八卦也多。哪个明星是gay,哪个明星年收入多少,谁谁谁爱不爱耍大牌,谁又好说话,不说知根知底,起码消息都不是空穴来风。教练自己有一个微博营销号,扒皮娱乐圈,多是靠这些客户提供信息来源,有时赚到广告费还有分成,利益之下,明星们的私事被津津乐道不足为奇。
健身房的门开了,先进去了一批工作人员做清洁工作,里面的学员大汗淋漓出来,脸颊带着健康的绯红。
贺远征没事喜欢观察别人,人很人之间看似相同,其实大有不同。眉毛可以看性格,嘴巴看脾气,脸色看健康,眼睛看气性,因为年纪小常年观察长辈的一举一动,面相学竟然自成一派。她陆陆续续看了几个美女,高挑靓丽,鼻骨通透光泽,莫郁敏说那都是打了玻尿酸的人造美女。
天然的美自有灵性,倒不是说整容的弊端,而是人工雕饰的痕迹无法掩盖,若是过度修饰显得很突兀。当然青春是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自己的肉脸竟也被说成满脸胶原蛋白,很讨喜的样子,贺远征不明白圈子里的审美。
“小贺,那不是你少主大人?”莫郁敏给她招魂,指了个方位。
自打被老蒋当挡箭牌后,凡是听到这个名字,贺远征心里都会揪痛,这次也不例外,特别是看到她身边站着的美女是黄卜西之后,宛如置入冰窖。
“小莫姐,黄卜西和少主……很熟吗?”
莫郁敏在风度有个外号,叫百晓生。
“不熟啊,新同事又是两个部门,怎么突然关心起她来了?”
“关系到什么程度,才能一起来健身房?”
“首先,你要,有钱。”
小贺同学一副痴傻的样子,就知道听不懂她的玩笑话。
“现在的实习生脑子可活了,跟上司套近乎呗,谁不是一门心思往上爬,混日子的人在这行干不长久的,”拍拍她的肩,“走吧,该我们了。”
贺远征跟进去,傻眼了。
“你没跟我说是拳击课!”
早知道晚上是打拳击就不去了!贺远征卸下运动服,疲乏无力,还得冒着冰冷的小雨去晚托班接小鬼头。
自从贺远征接手她奶奶的工作,连畔小朋友对回家这事情特别积极,老早就蹲守在晚托班的门口,小脖子伸得老长老长的。老师逗她:“畔畔,这么期待姐姐来接你啊,担心爸爸不要你要姐姐了。”
连畔一本正经:“小姐姐如果是gay呢?”
老师侧目。
远处一个黑色的点冒着热气,逐级逼近。连畔眯着眼睛,小贺左手提着热气腾腾的东西。
“姐姐~小征姐姐~”小鬼头展着双臂跑过去,贺远征蹲下来迎接,结果小鬼抢过手上的家伙跑到一边儿去了。
“远征姐姐,我想吃的关东煮呢。”小家伙的嘴角一瘪,眼睛水汪汪的,我见犹怜。她今天直接从健身房过来,把小家伙的新要求忘到九霄云外了。
“今天……今天我们吃健康点好吗?”
“奶奶后天就回来了。”
言外之意,时不我待,及时行乐。
贺远征只好把她带到夜生活相对集中的城区,灯红酒绿又是一番光景。连畔没见过的大千万象尽收眼底,她看什么都兴奋,要不贺远征把她牵得紧紧的,指不溜跑到哪儿去。
连畔脑子里有一部十万个为什么,从街头问到巷尾。她老爹连实川什么花花肠子都试过,连畔勇于尝鲜的这一点估计是遗传了老连,至于谦恭乖巧的皮相肯定是妈妈无误。
贺远征把她拉到一个日式小酒馆,坐的吧台,前面有好几长排关东煮的小锅,种类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叫了一碗萝卜汤给小鬼暖身子,她支着矮矮的上身去捞醋瓶,捞不到,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递给她,手背还有纹身。
“谢谢哥哥。”连畔甜甜地说。
连畔不高兴的时候可是把贺远征叫阿姨。
壮汉嘿嘿笑,问贺远征:“这是你闺女?”
“不是,是我妹妹。”
“长得挺zun(四声,俊)。”
“家族遗传。”
壮汉顿了两秒,摇头说:“不太像。”
隔壁桌的人来了又走,连畔吃得慢,像啮齿动物两腮吃得鼓鼓的,一点点消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反刍。贺远征叼着豆奶发愣,一晚上都赔给小祖宗。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带着一股从外面进来的凉气。贺远征瞥了一眼,哟,老面孔。
“文老板,long time no see。”
文钊脱下外套,头发染回黑色,浑身上下是生意人的气息,不艺术了,挺朋克。
“一个人来借酒消愁?店里生意红火么。”
文钊不再是主编,上下级关系革除了,贺远征小流氓的气质一览无遗。
“票子足够,只想着诗歌和远方了。”
“生活不安逸?”
文钊笑着说:“身上油烟味太重,现在出去别人都问我是不是掂大勺的。”
贺远征凑过去嗅,分明是香水味。抬头的时候蹭到对方的鼻尖,才明白这是人家下套给她钻呢。
“别来无恙啊,”贺远征压低声音说:“你是有女朋友的,咱们俩清。”
“沈可她……”
“小征姐姐,这位小哥哥是谁?”连畔的声音奶声奶气,文钊歪头看,乐了,这还有个未成年。
不过这小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贺远征解释,文钊点点她后背:“诶,这是不是覃老师家的小不点,连实川他女儿。”
贺远征惊恐地说:“你知道?”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连实川。”
“你先说的覃老师,莫不成?”
“我父母都是美院的教授,知根知底。”
连畔腮帮子鼓囊着说:“小钊姐姐,我想起来了,我三岁的时候看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