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培养出来的人都是白痴吗?”苏楚涵不屑的又往他身上贴了张符篆,又拿出一捆绳子将其绑在柱子上,嘴角泛出一丝讽意,“鬼怪玩的不错,就是智商不上线。不偷袭你,还偷袭谁?”
“卑鄙无耻。”鬼术士被符篆上的圣光逼得难受,将头扭到一边去,咬紧牙关忍着。
“说,刘常在是怎么一回事?”
鬼术士低下头,无声的用沉默对抗。
“嘭!”这一次,一张燃着火的符篆毫不留情的贴到他背上。
“我说!”鬼术士身上的黑气早已所剩无几。他勉强支起身子,近乎哀求的说,“无论问什么,我一定照答。”
没等苏楚涵说话,他又一股脑的将所有倒豆子一般倒出来,“自从我们发现鬼术士的力量可以干预俗世,就萌生让其破坏南楚朝廷的念头。无奈,北齐人种族特征太明显。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便从怨灵入手。机缘巧合之下,选中了刘常在。”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没想那么多,就等时机成熟后开始对南楚讨伐。但是没想到,你们居然能将刘常在查到这一步。……”
纪诺汐微微皱起眉头,冷冷的盯着颓然的鬼术士,“早在清祠观,你们就有人混进来了?”
“……没错。”鬼术士顿了一下,“我们只是想来南楚搜集冥玄之气。国内的经过大量开采,已有些跟不上供应。”
“那么,冥玄之气到底是什么?”
这时,鬼术士却沉默了。他抬起头,鬼脸依稀散发着绝望,“你杀了我吧。”
“你要是说,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不。”鬼术士坚定的摇了摇头,再次重复道,“杀了我吧。”
“如你所愿。”纪诺汐一抬手,剩下的符篆如落叶般飞舞。下一秒,鬼术士就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燃烧成灰烬。
“为什么不再问问?”苏楚涵望向她,“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来。”
“他一个人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不说。”纪诺汐垂下眼眸,“既然封印被砸开,那肯定不止有他一个鬼术士来。”
“我明白了。”苏楚涵点点头,将她未说完的话点明,“所以说……要找到封印口?”
纪诺汐微微眯起凤眼,淡淡的说,“恐怕来不及了。”
“但是可以将封印口再次封上。只有这样,南楚国才不会变成鬼术士的天下。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可是,”纪诺汐稍稍停顿一下,“封印口,在哪?”
“……”
事实上,封印口并不难找。确切来说,整个永乐宫都是。若是从上空俯瞰这庞大的后宫,就会发现源源不断的黑气正在从永乐宫上头喷出,渐渐漫向四方。形成一个天然的可怕阵法,而永乐宫就是这一切的阵眼。
孙师傅的尸体惨死在地上。他的手中握有一把破碎的石斧。尸体前方,则是一扇半开的门。黑气不停从中冒出,飘扬在宫殿上方,随风向远处散去。
而门中,是一团变幻着的颜色,黑白相间,让人看不清真切。隐约间,似乎能听到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笑。
诡异的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没有人,那会是什么?是鬼?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黑暗悄然滋生。死寂缓慢的溢出来,一点点凝聚成一副恐怖的画面。
☆、变化
与此同时,京城陷入一片混乱。
无数蝙蝠一样的黑色身影从皇宫中喷涌而出,混杂在人群中。狰狞的面具下,是让人窒息的恐怖。他们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放眼望去,一股浓厚的黑气从京城四角冒出,很快便将京城完全笼罩在其下。
绝大部分百姓都没反应过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就被突然窜出来的鬼影残忍杀死。一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大街上血流成河。
轩辕辰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京城的禁卫兵不是逃跑就是被鬼影一块屠杀,根本见不着影子。很多大臣家中也惨遭灭门,上百号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可能因为鬼术士都急着往外跑,所以后宫中倒暂且没有遭受屠杀。况且,这里的人也寥寥无几,大部分都被刘常在的厉鬼之魂给杀死了。
永乐宫中。
“……你看到了什么?”
纪诺汐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那冥玄之气,我好像见过。”
此刻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光幕。黑气萦绕间,无数似鬼非鬼的“人”从中飞出,所过之处留下可怖的黑气,像一大群苍蝇一样,密密麻麻漫布在空中。
这只是一个侧门。仅从这一角窥视,传送阵差不多得有一个主殿那么大。每一刻都有一大群张牙舞爪的鬼术士从中飞出,一直反复下去,仿佛没有尽头。
“什么?”苏楚涵还处在震惊当中,平日里的玩笑心情也收敛几分,“冥玄之气?”
“自从走入大殿之后,灵气就一直在流逝。”纪诺汐仿若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稍稍上前一步,“冥玄之气给我的感觉,很亲切。而这个阵法对于我来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等!”
苏楚涵慌忙想拉住她,可是已经晚了。纪诺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手中的黑雾用力按在门上。她平静的目光下,有一丝不受控制的情绪在缓缓跳动着。
“嘭!”
一声巨响过后,大门缓缓倾斜,俨然千年古树没入大地一样,一点点下渗,最终化为灰烬。传送阵随即出现一阵剧烈的波动,表面竟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传送阵失效了。
纪诺汐缓缓向后退去。她怔怔盯着手上残留的黑气,一种古怪的情绪浮上心头。刚刚她为什么会去破坏阵法?对于冥玄之气,顶多有种熟悉感,可是还远远不到那样以身犯险的程度。可是……刚才,她的确把阵法破坏掉了。
那一瞬间,思绪仿佛不是自己的。夺舍?不可能,她摇摇头。但那阴冷的情绪,毁灭一切的恐怖,又真实的停留在她心间,带来阵阵冷意。
“你没事吧?”苏楚涵迅速把她拉到后面,责怪的同时又有些后怕的说,“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冥玄之气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纪诺汐垂下眼帘,淡淡的说,“下回我会注意的。”
苏楚涵见她神情冷淡,眼中隐隐有倦意,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抬头看了眼天色,顺手祭出飞剑,“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嗯。”纪诺汐刚念完御风决,就感到显著不对劲:她竟然没有灵气了!甚至一丝一毫都不剩。瞬间,浮现在脑中的念头是冥玄之气。一定是那黑气搞的鬼。
片刻思索间,暴虐的情绪又涌上心口。纪诺汐眸子深了深,没有说话,跟着苏楚涵往永乐宫外去。
天色昏沉,沙砾为天空染上一层凄厉。血红色的火烧云漫卷在天边,呈滚滚而来的浩大声势。地面上,黑烟阵阵,荒草丛生。京城好似变成一座死城,静的只剩下冷风的呼啸。
“这里似乎没人了……咦?”苏楚涵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接着飞剑一转,向下方飞去。
一处微弱的火光在地面上闪闪发亮。细小的火苗发出“呲呲”的声响,为马车照着路。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音轻微却又坚定,向着后宫的暗门走去。
“幸存者。”纪诺汐低头向下看的瞬间,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她还没张口,苏楚涵就会意的让飞剑停在马车边。
尽管纪诺汐没有说什么,她的唇角处还是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随后,这分笑意又因菱月的哭腔而消失于无形。
“韦贵妃她……快不行了!刚才她一直在说要见您……”菱月眼中满是惶恐,声音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好像……已经到了回光返照之时……”
“我去看看。”纪诺汐不由分说向马车内走去,“没有太医吗?”
“不知道。宫里面就剩下李小仪跟德妃了。两位娘娘怕染上病,就同乘另一辆马车。其余的人,据说是跟着皇帝一同……”
“哼。”纪诺汐冷冷的哼了一声。等到见到韦贵妃时,她面上的神情才稍稍柔和一些。韦贵妃这个时候想见自己,肯定有什么重要嘱托。
“咳,咳……”比起上一次相见,韦贵妃憔悴的如同一支枯柳。每咳嗽一下,单薄的身躯都好似散架。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吓人。
“在临死之前见到这场剧变,也不枉白活。”韦贵妃轻笑一声,神态中隐约露出几分轻松,“皇宫都成这副模样,南楚是不是要灭亡了?”
“名存实亡。”
“那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韦贵妃长长呼出一口气,看向纪诺汐,目光中显出一分执拗,“妹妹,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事?”
纪诺汐想起儿时见韦贵妃时对方风华正茂的模样,再看眼下大限将至,心中不由唏嘘,“你说。”
“我死后,麻烦把我安葬在韦家老宅。”韦贵妃看了眼马车上那个皇家标识,眼神飘忽,“拜托了。韦家是我一生的遗憾。要是当年再狠一点,皇后这个位置……唉,韦家或许还能撑一撑。”
“好。”纪诺汐点点头,又淡淡的说,“盛极必衰。韦家已不可挽回,过于执着只怕会起到反作用。”
“你倒看得开。”韦贵妃心情好了几分,面上也浮现出一丝笑容。她顺着继续往下说,“妹妹你如今可算赶得上好时机,南楚败势已显,一切又从零开始。”
“好时机?纪家怕是被毁的渣也不剩。”
“但乱世必将是个机遇。听惯了太平盛世的靡靡之音,偶尔听听看战场的厮杀声也不错。无论怎么样,都比后宫中要好得多。”
话音未落,韦贵妃又咳嗽几声,艰难地说,“你是不是还想知道……刘常在事情的真相?”
“真相不是很明了吗?先皇死去。”纪诺汐眼中划过一道暗芒,无关紧要的添加一句,“吴皇后也死了吧?”
“没错。”韦贵妃沉默了一秒,点头应道,“昨日我去向她请安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死前,她就给我说了一句话:若有来世,一定不要进宫。这句话也可以这么说:若有来世,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后宫每天都要死无数的人。一个刘常在死了,就像一粒石子,溅不起丝毫浪花。身在其中,你迫不得已。不去算计别人,别人就会来算计你。可那要是不进宫呢?同样的,要和无数妾斗。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生的目光就拴在宫里,宅子里,停留在争宠,家业上面,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活过。终其一生,都离不开这个圈。现在虽然我还剩下一口气,可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韦家,我自己那口气早就没了。”
趁着韦贵妃咳嗽的间隙,纪诺汐递过去一杯水,她的心情不知什么时候一点点沉重起来,“慢点说。”
“所以我才特别羡慕妹妹你。踏上修真者这条路,注定与凡人不同。而这乱世,也是崭露头角的大好时机。虽然凶险,但却精彩。不像这金迷纸醉,外表浮华,其实轻轻一捅就碎。”韦贵妃眼角流露出一抹释然,“最重要的是,能够自由。”
纪诺汐垂下目光,面上不知是什么神情,“那要是手握重权,不也可以随心所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