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说笑了。”纪诺汐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狡黠。她不咸不淡的结束了这段对话,要是这种时候因一句话斗,反而有失皇后的气度。再加上,她并不想和端妃多做纠缠。
很快,嫔妃们纷纷落座。而宫女也准备将琳琅满目的礼品端回去。
云昭容用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一双妙目便不经意的向轩辕辰一侧的纪诺汐扫去,见对方微微颔首,她心中瞬间有了底。跟着皇后娘娘那么多年,她知道纪诺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淡,甚至在宫斗中经常以透明人身份出现,但是她其实是一个狠角色。在一次有意无意被卷入的宫斗中,云昭容亲眼目睹纪诺汐如何设下连环套和暗香杀人,直接将风头正劲的灵贵妃所有势力掀了个底朝天。那一刻,她的内心是震惊的。所以当纪诺汐向她抛出橄榄枝时,她稍微犹豫一下就接受了。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想在后宫里更长久的活下来。
心中稍宽,云昭容握着勺子的手也轻松几分。她抬眼瞥了一眼今晚主角端妃,发现她正向轩辕辰娇嗔,而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却时不时的看向纪诺汐。看来,今天晚上不会那么平静。想到这里,云昭容方才轻松起来的心情又沉下去。
“爱妃想要什么位份?”轩辕辰眼中满是宠溺。端妃是他偶然在宫外遇到的,那不做作的性子一下就吸引了他的眼球。再加上绝色容貌,自然宠冠六宫。
端妃笑意盈盈,眼神却飘向纪诺汐。见此举并没有被对方放在心上,她毫不气馁的一勾唇,故意拉长声线,“臣妾想……”
“嘭!”大殿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跑来。
“禀告皇上,皖月阁走水了!”
为首的光头太监擦了擦他油光发亮的脑门,顶住轩辕辰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这火……这火是从冷宫蔓延过来的!”
冷宫……纪诺汐微微眯起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应该住着恨她恨得入骨的灵贵妃吧。目光瞥见端妃面上来不及掩饰的讶然,她竟有点困惑。看端妃那样子不像是装的,可如果不是端妃,是谁?
不知为何,纪诺汐又想起孙上仙的预言:端妃和她自己的宫殿,都缺少水元素。暂且不论真假,按照目前事态,接下来……她眼中闪过一道冷意。
席上一片哗然。除了几个宫里的老江湖泰然自若,大部分妃子都交头接耳,面色不安,共同把目光投向皇上。
轩辕辰轻咳一声,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一锤定音,“宴会继续。来人,把那副琉璃百花镯拿来。”
当镯子拿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大殿都为之一暗。
琉璃色映衬下,端妃的笑容更显妖媚。她又瞥了一眼纪诺汐,柔柔地说,“臣妾谢皇上恩赐。”
博得美人一笑,轩辕辰自然喜不自胜,将大火的事完全抛在了脑后。很快,那支光彩灼人的镯子就由嫔妃们一个个传着观赏。
不知谁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也有一副翡翠莲花镯,比之可是当仁不让。”
瞬间,大部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都投向纪诺汐,其中还不乏有看好戏的。纪诺汐心下厌倦,面上依旧神色淡淡,“自然百花镯更为华美。”
“华美”一词让躁动的氛围静了一下。原因无他,这个词可褒可贬,能够发挥的空间太多,十分不好接。稍有不慎,倒会把自己绕进去。最后,还是轩辕辰发话了,“皇后掌管六宫辛苦,贤名远扬。朕昨日从辽州得到一支金枝步摇,特赏赐给皇后。”
“谢皇上恩典。”纪诺汐微微颔首,努力装出一丝喜色。抬头间,她不经意的向云昭容瞥了一眼。
镯子又继续在嫔妃之间传开来,一时间诗词歌赋层出不穷,一些位分较低的更是绞尽脑汁借机讨好端妃。不一会,就传到了云昭容的手中。
“百花镯富贵,臣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诗句,只觉这预示娘娘未来儿女兴旺,吉祥如意。”
这话从谁口中说出来都没什么大不了,偏偏怀有身孕的云昭容说了。这么一来,里面的讽刺可就摊开在明面上。所有妃子都悄悄用余光瞅着端妃,想看她会有何反应。唯有轩辕辰乐呵呵的,什么也没听出来,仿佛对此祝福语十分满意。
“谢妹妹吉言。”端妃完全没有在意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云昭容那句话上。桃花眼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瞥去,镯子下一个就要传到纪诺汐手中。按理说应该按从高往低的位分传着观赏的,但是她故意倒着从位分低的先开始,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纪诺汐接过玉镯,温凉的玉还散发着阵阵暖意。她是不得不承认,这玉镯是天下少见之物,比轩辕辰赏赐给自己的那副镯子要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这还仅仅是一次寿宴。
没有人知道那副翡翠莲花镯对她的意义。可以说,年少时的所有美好回忆都埋藏其中。当年轩辕辰来纪家提亲时,送了这么一副价值连城的镯子。伴随着的,还有白首之盟,当然现在这些不重要了。
现在再来称赞这副百花镯……纪诺汐沉吟片刻,只说出两个字,“甚好。”
就在大部分嫔妃松一口气的时候,端妃却开口了,“臣妾私下听闻皇后娘娘乃当时京城第二才女,尤善吟诗作赋,不如……”
“朕也好久没见皇后作诗了。”轩辕辰眼睛一亮,自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纪诺汐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不过这笑容是冷的。她现在进退两难。要是应端妃作诗,那叫失皇后颜面。要是不随轩辕辰的意思,那叫违抗圣命。当然,这种情况她见得也多了。最实用的当然是深情的望向轩辕辰,将当年的诗念予他,借此唤醒那少得可怜的专情,这样就算端妃再怎么对付自己都没有用。
但是她不屑于。尤其对于这个镯子,她着实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以往或许会不咸不淡说一两句缓解危机,但今天不知怎么她全然没有心情。或许是因为镯子给她的打击太大。
一瞬间,宴会上陷入诡异的沉默。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纪诺汐清了清嗓子,打算用打太极的方式将此事揭过。不料,端妃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臣妾先来抛砖引玉好了。”这句话,她说得轻松至极。
如果不是早就见识过端妃这种先刁难后解围的处事风格,纪诺汐可能还会有些许不习惯。端妃虽然表面上与她水火不相容,但每每主动出难题后迫不及待的帮忙解围,这次也是。纪诺汐不动声色的望向她,想看她接下来会怎么说。
就在这时,一股呛人的浓烟袭来。
☆、背叛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滚滚浓烟从偏远的地方升起,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在空中肆虐着。这火势异常迅猛,短短几分钟就从皖月阁蔓延到了景阳宫,还有继续往前的趋势。
吴婕妤发出一声惊呼,在宫女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昏过去。她就住在景阳宫,本以为不会有事,没想到这么快就遭了殃,整张脸都吓得惨白。
“走水了!走水了!”不远处,小太监们仓皇的脚步像阵阵擂鼓,击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朕出去看看。”轩辕辰的脸色也是十分不好。他万万没想到,一向严谨的宫里竟会出这种事。要是被他查着是谁策划的这一出,不论是谁,一定要狠狠重罚。
“翠荷,”纪诺汐见轩辕辰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往外走,沉思片刻,侧头向身旁的翠荷吩咐道,“本宫也要去看看。”
“是,皇后娘娘。”翠荷低头表示明白。在离开合欢宫的时候,纪诺汐意外的发现端妃静静的站在原地没有动,面上依旧挂着让人闹心的笑容,仿佛这大火只是一件小事。她平常不是最喜欢凑这种热闹的人吗,今天怎么转了性子?皱了皱眉头,纪诺汐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匆匆向皖月阁赶去。
然而,此时在她所视不及的身后。
端妃注视着纪诺汐的背影,桃花眼中罕见的露出一丝凝重。她望向小桃,嘴角勾起一丝与平常无二的轻佻笑容,“带本宫去找孙上仙。”
“娘娘,可是……可是……”小桃有一瞬间的犹豫,在端妃明亮却暗含威胁的目光注视下乖乖低下头去,乖乖的答道,“奴婢遵命。”
如果一切按照正常发展……端妃眯起眼,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直停留在嘴角。忽的想起什么,她扫了一眼满堂神色慌乱的嫔妃,朗声道,“大家都自行散去吧,本宫也要去皖月阁看看。”
苍白的月光从屋顶漏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灯光在远处闪耀着。火焰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巨大的网,张牙舞爪向周围漫去。惊呼声,求救声将黑夜狰狞的寂静完全打破。
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纪诺汐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皖月阁,景阳宫,火再烧一会就会蔓延到她自己的漪兰殿了!火势如此之大,肯定不会是自然因素,必定是人为。可是,若是冷宫的灵贵妃捣鬼的话,不应该先从她开始么?难道说贤妃……她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头。
“娘娘,到了。”
迎面一股热浪凶猛的扑来,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皖月阁内早已通红一片,瓦砖被烧的变了形,整座宫殿仿佛下一秒就要惨烈的倒塌。不远处的景阳宫也没好到哪去,凶猛的火焰窜起三丈高,迅速将其吞没,宫女凄厉的惨叫声同时戛然而止。
大火还在继续向前。太监们的泼水似乎并没有起到效果,反而使火焰势头越来越猛。
“咦?”翠荷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声音在一片纷扰中异常清晰,“陛下!是陛下在那!”
纪诺汐扭头看去。皖月阁下,一束明黄色身影稳稳的站在那里。乍一看,真的很像轩辕辰。看来贤妃的能耐不小,不然像皇帝那样惜命的人也不会为她以身犯险。沉吟片刻,纪诺汐缓缓向那边走去。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过去看看。
今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没等纪诺汐仔细思考,翠荷竟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纪诺汐的语气突兀有些冷硬。
“火怕是马上就要烧过来了。”翠荷低下头,眼睛不露痕迹撇向四周,“娘娘,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纪诺汐深深看了她一眼,直到翠荷额上冒出丝丝冷汗,她才云淡风轻的命令道,“继续。”
已经能清楚的看见火焰的形态,那个明黄色身影也愈发清晰。纪诺汐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稻草人,嗯?”
“奴婢知罪!”翠荷一下子吓得跪了下去。她惶恐的望着看不出喜怒的纪诺汐,瑟瑟发抖。
“谁指使你的?”
翠荷紧紧咬住嘴唇,眼睛盯着地面,无声的沉默。
“不说?”纪诺汐眼中浮现一丝冷意,“那换个问题,你得到了什么好处?”
“……”
火焰窜到了前方的花园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要是待在原地,不出两分钟,就铁定会葬身火海。
“翠荷,你跟着本宫有十年了。”纪诺汐声音不带一点感情,像是对着一件死物说话,“这些年来,本宫自问没亏待你,该给的一点也没少给。既然你选择背叛这条路,那么就要对后果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没亏待我?哼。”翠荷抬起头,眼中充满怨恨,像厉鬼一样死死盯着她,“这些年来我帮你干了不少罪恶勾当,人命少说有几百条。可是你呢?哼,导致我们家惨遭灭门的幕后黑手就是你!”
“本宫要是不杀,别人也会杀的。”纪诺汐丝毫不为所动。她似乎厌倦了解释,转头冲虚空处道,“来人。”
霎时间,十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空地上,如同训练有素的木头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