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以为夙命对她也是有爱的,就算她曾带给她那么多伤害,可没有哪一次比这次伤的还深还重,让胸腔里这颗心都不会再跳动。
她最爱的人亲手杀了她最亲的人……
“事到如今我无话可说,你杀了我吧”夙命举起含光,递到她手里,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她掌心冰凉,多么想握住替她暖暖。
可是桑榆已经举起了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就像初见时那样,眼底波光流转,湿漉漉的犹如林中惊慌失措的小鹿。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桑榆拿剑的手有一丝颤抖。
只要你解释……只要你解释……我……
“没有”夙命微微阖上双目。
“桑家一百一十六口人是不是你杀的?!”
桑榆咬紧了下唇,脸上一丝血色也无。
“是”依旧是平静地波澜不惊的语气,夙命没有睁眼,可是鼻头却酸的厉害。
肌肤一阵刺痛,剑尖抵在了喉咙上,桑榆额前发丝被冷汗打湿,她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几乎控制不住手里的剑。
“桑榆”越歆瑶有些担心,怕她伤了夙命,又怕她伤了自己。
从来没有哭过这么厉害过,眼泪不停地留,仿佛怎么也流不完,夙命不用睁眼也能相信那人是怎样紧咬了下唇,颤抖哭泣,楚楚可怜。
“桑榆,是我对不起你”一字一句吐出来,心如刀绞,夙命睁开眼将她的轮廓描摹了千万遍
,最终在心里描绘出一副山河画卷。
那画里她是绝色美人,犹如枝头梨花般的清新脱俗,又如这尘世最初的一场雪,洁白不染尘埃。
也是……她的桑榆。
这就够了。
夙命又阖上眼,往前走了一步,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剧痛。
桑榆缓缓放下剑,当所有的爱恨消磨殆尽的时候,她的眼底只有心如死灰,以及浓浓的悲戚。
她说,夙命,结发同心,如今削发断情,我从不曾后悔遇见你,只是爱累了爱不动了,我一直在追着你跑,你从未让我真正了解过你。
她手起剑落,扫断颊边一缕青丝,晃晃悠悠从半空飘落。
“姑姑昨晚还说让我带你回家看看,说要让我们惜缘,让我们好好在一起,可是……”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眼泪汹涌而出,她仰头拼命忍住,“夫君,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以后我们不要见了,若是再见,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夙命的脸色瞬间惨白,薄唇被咬出了一圈血迹,“桑榆!”她低声呼唤,想要拉住她的衣袖,却只有片片衣角从自己掌心溜走。
桑榆转身跌跌撞撞离去,夕阳仿佛越来越红了,她抬手微遮了刺目的阳光,却在下一刻颓然倒地。
夙命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歆瑶将她抱在怀里,神情焦急,她却再也没有半分抱一抱她的勇气。
连安慰都是多余。
大概世间所有缘起缘灭,谁也逃不开避不过宿命一词,早在那个雨夜她轻声告诉她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结局。
“夫君,是这样吗?”桑榆小心地拿起彼此的两缕发丝,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挽在了一起,唇边的笑有一抹狡黠。
大红喜服衬的夙命脸上也沾染了几抹樱色,她偏头将人揽在怀里,“错了,是这样”
按住桑榆的手轻轻一挽,原本的活结变成了解也解不开的同心结。
“看不出来夫君的手居然这么巧啊”
夙命微微一笑,眼眸幽深,原本放在她腰间的手悄悄扯开了她的衣带,“我的手巧不巧你不是清楚的很,还有更巧的”
一语双关,意有所指,桑榆岂会听不出来,登时红透了半个脸颊,挣扎着想从她怀里起身,头皮却扯的生疼,哎呦一声又跌了回去。
夙命乘势将人压在了身下,撩开了她本就系的松松垮垮的中衣,一片若雪莹白跌入眼眸,唇畔含了轻笑,覆上去。
“既然娘子如此主动投怀送抱,那为夫就不客气了”
往事一帧帧掠过脑海,从初见她的惊慌失措到后来成亲的红烛暖帐活色生香,抵死缠绵时的一声声夫君,最终重叠成那天残阳如血她泣不成声的那一句夫君,结发同心,削发断情。
她曾数次拿含光伤过她,原来被人用剑指着是这样疼,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她的桑榆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桑榆,我到底伤了你多深?
“桑榆,桑榆……”榻上那人不断呓语,嘴里喊的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眉头紧皱,脸色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婳袆心念一动,叹了一口气,拿起干净帕子替她擦汗。
却被人扼住了手腕,夙命猛地睁开了眼,低咳了几声,“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晚安~大家么么!
第59章 代价
“为何不能是我?”婳袆目光落到了她扼住自己的手上,骨节分明,指尖泛白,带着与主人一样的清冷通透。
夙命收回手,起身掀了被子下榻,“我去看看桑榆”
“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有功夫管别人?!”婳袆上前一步扶住她,眼底是从未出现过的焦急。
夙命身子一晃,喉间涌起一阵腥甜,她咬牙逼了回去,摇摇头还是要往出去走。
“有越歆瑶在你还担心什么”
夙命顿住脚步,手扶在了门框上,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掩下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呵……她拿什么身份去,夫君爱人还是仇人……
桑榆恐怕也并不想见到她吧。
“夙命,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若是再见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夙命微微阖下眼帘,五脏六腑都开始绞痛起来,喉间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在烛火摇曳里喷出了绝美的血雾。
“夙命!”婳袆大惊失色,上前接住了她缓缓滑落的身子。
几天几夜的高烧折磨的她形削骨瘦,宽大的被衾盖在身上看不出一丝起伏,脸色惨白,嘴角都泛起了白皮,越歆瑶只能不时用干净纱布濡湿了替她润润。
她纵使是妙手回春的鬼医,面对心疾也只能一副副汤药灌下去,不时替她擦洗身子,保持干爽,不让冷汗湿透了衣襟。
除此之外,真是毫无办法。
她只能等,等桑榆自己慢慢醒过来,她相信这个女子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她是真正外柔内刚的人。
“夙命……”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念着同一个人的名字,越歆瑶俯身去听,脸色复杂,唇边溢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桑榆浑身一颤,眼角滑落几滴清泪,顺着清秀脸颊落到唇角,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蜿蜒的痕迹,更显得神色憔悴,楚楚可怜。
越歆瑶的目光闪了一下,移到她刚润湿过的唇上,泛着淡淡的粉白,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渐渐乱了节奏,平稳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眨巴着眼,不由自主地离她越来越近,那唇就近在咫尺。
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蜻蜓点水般地从她唇上掠过,一触即弹,越歆瑶退后数步远,捂住心口,竟是心跳如擂鼓。
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剑眉舒展开来,唇边的笑意有一抹甜蜜。
这滋味就像儿时偷了师傅的酒喝,既欣喜又忐忑不安,还隐隐有一丝甜意。
桑榆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在无人看到的时候,眼角又滚落几滴清泪。
房门嘎吱一声轻响,桑榆握着书卷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没有抬头,书本上的字却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婳袆静静看着倚在榻上的她,穿着雪白的中衣,秀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侧脸精致迷人,却又带了几分苍白孱弱,捧着书的手指修长,白皙如玉。
平心而论,亦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桑榆”她轻轻喊了一声。
桑榆抬眸看着她,眼底有狐疑,也有微不可察的一丝冷意。
“你来干什么?”
婳袆扑通一声跪下,脊背依旧挺的笔直,只是难掩神情憔悴,“求你救救夙命”
“你这是做什么……你先起来……”桑榆吃了一惊,听见夙命的名字心乱如麻,握紧了手中书卷,又佩服她这样骄傲的人肯为夙命一跪,心底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夙命的寒毒已经深入骨髓,药石无灵,谁劝她喝药都不肯喝,只有你能……她昏迷这几天一直都在翻来覆去念着你的名字”
桑榆阖了下眸子,强忍住眼底涩意,“你回去吧,我不会帮你”
“为什么?!你可知她为了你连救命的透骨草都不要了,你但凡有点心都不该袖手旁观!”
桑榆唇边划出一丝冷笑,她的心早在那天血色残阳里就已经死了。
“我把心给了她,是她弃若敝履,如今倒是来问我有没有心了?!”
婳袆站起身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夙命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桑榆的脸色瞬间惨白,紧咬住了下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眼泪大滴大滴砸在了被衾上,晕开一朵朵淡色的花。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恍惚之中,有人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语气温柔。
自从醒来后,桑榆就没再笑过,她曾以为这个柔弱的女子会落泪,结果一次又一次逼了回去,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