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弯起唇角笑了,“我不求你现在就想起来,起码不要和婳袆成亲,给我个机会留在你身边,我等你慢慢想起来”
已经是低到尘埃里的话语,夙命眼底也有挣扎还有一丝心疼,然而她看着婳袆哀伤的神色,看着她大红色喜服,看着满院子的喜气洋洋,还是上前一步将碗放进了她掌心里。
“对不起……我已答应了师傅同她成亲”
桑榆手里紧紧攥着的信笺无助地跌落在了地上,四散开来,这一次她没有俯身去捡,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淡。
“好”
“这一杯酒敬你,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短暂燃烧过你和我,从此山河廖廖,今此一聚,再无归期”
桑榆仰头一饮而尽,有酒液和着泪花溅落,她又端起一碗酒面向了婳袆。
“第二杯酒敬你们,愿你们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夙命也端起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心里有空落落的风。
放下酒碗的时候,桑榆身子微微晃了晃,她借着桌子稳住了身形,又端起一碗酒。
“最后一杯酒敬我自己,曾经爱过你”
这一爱就是天长地久,直到生命的尽头。
她的指尖已经在抖,只好放慢了饮酒的动作,仰头的时候余光透过碗缝定格在了夙命脸上,刻意拉长,将她的眉目描摹清晰,刻在了心底。
她听见碗掉落在了地上摔的粉碎的声音,也听见了自己如同扯风箱一般粗重的喘息,然而她还是努力抬头冲她露出一个笑意。
然后转身离去,脚步踉跄,跌跌撞撞。
夙命伸出去挽留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只握住了穿堂而过的风。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被自己虐到了……请自备纸巾,快完结了,心里有很多感激的话,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等我酝酿好了,再慢慢说给大家听,下本现代长篇,请不要大意地继续爱我,对了……我可以弱弱的求包养么T^T爱你们,晚安么么哒!
第81章 卿负
外面又开始下起雪来,北风呼啸而过,桑榆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盛京的天气比万花谷还阴冷几分,而她的心底也如这深沉的夜色般深不见底。
那些消失的疼痛又重新翻涌而来,先是心口继而蔓延到四肢百骸,潮水一般淹没了她。
她抓不住浮木,只能任由尖锐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躯体,而桑榆只是回眸最后看了一眼院中。
一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婚礼继续举行,院中锣鼓喧天,对比院外的冷冷清清,她微微弯起唇角笑了。
雪好大……夫君,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桑榆,别怕,我来接你回家”
只是想着,那个人真的就出现了,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天青色衣服,撑着竹纸伞,微卷的袖口露出一丛栩栩如生的翠竹。
在这样冷的雪夜里,她眉目柔和,眼底没有冷清,只有每次缠绵悱恻时才会出现的柔情,微微俯身,向她伸出手。
“榆儿,我们回家了”
桑榆轻笑着点头,将自己的手放入她的掌心里,“好”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她而跟来的话,浣花怎么会亲眼目睹她如枯叶秋蝶一般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静静躺在雪地里,没有一丝活气。
“桑榆!”浣花扑过去紧紧抱住她渐渐变冷的身子,狠命去掐她的人中,将人半拖半拽地往自己房中拖去。
陈大夫摇了摇头,将银针收回到布袋里,“没用了,准备后事吧”
她盛放到极致的美终于片片凋零,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从骨子里发出的颓败气息,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浣花捂住唇,不敢大声哭,怕惊扰了她的宁静,片刻后忽然发疯了一般往外跑去。
她得去通知夙命,再晚……再晚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打开院门的那一瞬间却撞入了一个陌生的怀里,来人风尘仆仆,神色憔悴,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袖。
“快告诉我桑榆在哪里?!”
浣花怔了片刻,看着那个人眉间不怒自威的气势,竟然下意识开口答道:“在屋里”
末了,眼底又涌起希望的火光,“你……你是不是越歆瑶……”
桑榆来信曾跟她提过的鬼医,如果是的话说不一定能救回她。
越歆瑶只点了点头,便匆匆往里走,大踏步掀开门帘的时候却怔在了原地。
屋内有着苦涩的药香,榻上的人苍白没有一丝生机,她眨了眨眼,有泪珠从自己眼角滑落。
“阿桑,是我,我是歆瑶,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离开了呢,我找你找的好苦,不过总算找到了呢,阿桑,我们回家好不好,我给你包饺子吃,我们一起过除夕”
越歆瑶颤抖着将掌心贴近她的脸颊,缓缓摩挲着她染了风霜的眉目,掌下的肌肤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阿桑,我不逼你了,咱们不成亲了,你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滚落,掉进了她的颈窝里,桑榆似有所动,缓缓睁开了眼,冲着她微微抿起唇笑,“夙命……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语气轻的几乎听不见,时断时续,越歆瑶只好俯下身贴在她唇边,却微微一怔,继而也弯起唇角笑。
“是啊,阿桑,我来了,外面雪大,你怕冷,我抱你回家好不好,回家你的病就好了,就不会再疼了”
越歆瑶将手搭上她的脉门,已是回天乏术,输再多的内力都如泥牛入海般泛不起一丝波澜,然而她并不敢让桑榆看出破绽,只好强撑着笑意,低声哄着她。
“夫君……你去哪了……我好想你……”桑榆努力抬眸想要将她看清楚一些,却只是朦朦胧胧一团光影。
越歆瑶执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颊上,“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曾以为当她亲耳听到桑榆说出那句朋友的时候是毕生之痛,却原来也抵不上看着她奄奄一息自己却无能为力来的痛苦。
细密的疼痛一点一点攫住了心脏,四肢百骸都像被虫蚁咬噬,让她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夫君……今……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你怎么哭了……”桑榆感受到指尖有温热流淌,努力想要替她拭泪,却已经是力不从心,手腕即将从自己脸上滑落的那一瞬间,越歆瑶紧紧握在了掌心。
“阿桑……我才没有哭”越歆瑶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一个笑意,另一只手从自己怀里摸出两张皱巴巴的红纸,摊开其中空白的一张。
“乖,不要睡,来,我们把庚谱填了就算是真正成亲了”
桑榆眼中的天空越来越黑,而外面晨曦微亮,她连眨眼都觉得吃力,却还是笑着点头,握住了她递过来的笔。
越歆瑶将人靠在怀里,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覆上了她的手背,牵引着她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彼时天光正好,江南梅雨时节还未来临,阳光透过窗柩洒下一地斑驳陆离。
室内茶香袅袅,夙命捧了一卷书倚在榻边看,按在书页上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半边脸沐浴在日光里,柔和了原本冷清的眉目。
桑榆坐在桌案前写着什么,不时抬眸偷瞄她一眼,唇边溢出浅淡的笑意,又一次俯下身的时候,手中的笔突然被人夺走。
她吃了一惊,猛然回眸,那人穿着雪白的中衣,就立在自己身后,白衣乌发,瞳仁漆黑透亮。
“在写什么,嗯?”夙命微微俯身,挡去了大半部分光影,身上有着沐浴后淡淡的清香。
桑榆莫名其妙红了脸,急忙去收拾桌上散落的纸张,却被一只手拦下,夙命从身后圈住了她,拿起桌上几张纸抖开,白纸黑字,清秀的小楷,满满的全是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张小像,自己长着猪鼻子,腿短了不少,身材胖了一圈不止,正被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揪住耳朵拖着走,脸上的表情惟妙惟肖,没有一丝不满,反而是心甘情愿。
夙命微微弯起唇角笑,“画的不错,不过哪个是你哪个是我?”
“咳咳咳……”怀中的桑榆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莫名地觉得耳朵开始发红发烫发烧。
她匆忙去抽夹在她指尖的小像,夙命又拿远了一些,微挑了眉头看她,意思就是不给个说法此事绝难罢休。
“我……我是在写信……”桑榆嗫嚅着,语气渐渐微弱,埋着头不敢看她,却脸红至耳根,有一种干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心虚。
“写信?”夙命微屈了指节在桌上扣了扣,“这东西难道你还想寄出去不成?”
她指着那几大页写满自己名字的宣纸,又拿起那张小像在指尖把玩了一会儿,唇角的弧度却没有半分不悦。
“没……没有……”桑榆急忙辩解着,却跌入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人的眼底有柔软的情愫。
夙命将人环在膝头往上抱了抱,将笔送入她的手心里,自己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侧过头,神色认真,牵引着她的手跟自己走。
蘸满了墨汁的狼毫一笔一划勾勒出深深浅浅的弧度,不多时另一副惟妙惟肖的小像呈现在了眼前。
女子罗衫半解,青丝披散下来遮住了胸前大片春光,神色楚楚可怜,眼眶含泪,身上压着另一个长发女子,眉间朱砂掩映,头上长着尖尖的狐狸耳,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倨傲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