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为什么一个普通的研究生也能加入这么大的项目的原因。”
“我学习确实挺好的,是优秀毕业生,哪怕不加入实验室,读到博士后也没问题。”
“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学霸?”
“……总之,最后我成功地将hr3溶液注射到了一到五号的培养皿里。”
“当初那个发疯的小鬼也在和你争执的时候将这个溶液注射到了我的培养皿里,你想听听来自一个当事人的意见吗?”以诺切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那个溶液对于我来说就和普通的影响液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因为成分不对路把培养皿炸掉了而已……如果你要说你注射hr3溶液是什么可怕的罪过的话,未免也——”
“因为给前面五号实验体注射过的hr3溶液里有我的血液。”
“……”以诺切的话戛然而止,他翻过身,抬起手一把捏住茯神的下巴同时微微眯起眼,“你说什么?”
“我这么做过,但是后来自己将这段记忆清空了,可能是下意识地认为想要骗过别人就必须要骗过自己——”
“这么看你还挺狡猾的。”以诺切想了想,“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这时候已经没心情跟以诺切调侃,茯神的声音越发的低沉地说:“我们之前不是还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为了控制弗丽嘉而创造的实验体为什么却突然变成了弗丽嘉的武器吗——那只是因为弗丽嘉本人参与了他们的全部创造过程,并且在创造的过程中,在r实验室的推动下直接将那些所谓的‘绊脚石’变成了‘基石’,你们这些‘救世主’,变成了真正摧毁世界的武器。”
“——明白了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r实验室或许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弗丽嘉这么一个实验体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他们利用它,利用它创造出了更多的武器,安泰,湿婆,烛龙,亚当,莉莉丝……还有你——研究所的第二次建立,不是为了创造维护世界和平的终极武器,也不是为了创造阻止弗丽嘉的强大力量,它是r实验室幕后的叛徒菲尔斯特看着时机成熟后为r实验室的最终计划所构建的温床,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骗局……”
说到最后,茯神终于说不下去了。
黑暗的雪窝里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少年将双手抬起捂住了自己的脸,此时如果具备某个可能的话,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因为恐惧而放生的哭泣,但是他做不到——就像是所有的实验体一样,他不知道怎么哭,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人类的哭泣是一个多么好的释放情绪的方式。
总比所有的东西都跟眼泪一样堵在胸腔几乎令人要痛苦得窒息来的好。
“我一直想要证明,哪怕是一段程序也好,哪怕是注定会犯错将事情带入困境的糟糕程序也好——但是我就是我,只要心里想着‘我不想事情变得这么糟糕’,总有一天——哪怕只有一次,一万次中的一次,瘟神也应该有幸运的偶然机会,我总能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
“但是现在不行了。”少年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道,“我没办法再坚持这样的相信——万一,就连这样的坚持也只不过程序被设定好的一部分,让我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试图将事情一次次地变得更糟怎么办?”
以诺切放开了捏在对方下巴上的手,当他的手垂落下来,他听见茯神用近乎于自言自语的声音说了句:“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此时此刻。
以诺切只能感觉到此时挨自己很近的人全身都在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的声音甚至是呼吸之中都带着比绝望更加可怕的情绪:那是完完全全的自我否定。
以诺切不知道茯神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那些遗失掉的记忆部分找回来的,他只能猜测在找回了这些记忆之后,眼前的人陷入了非常巨大的纠结之中: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生活着,某一天突然通过一本破烂的日记知道其实自己只是一段电脑程序,这样巨大的冲击下他还能立刻冷静下来,已经非常难得。
——不,能够冷静下来,大概还是他给自己建立了一个目标,要证明自己“并不是邪恶的”,帮向着这个目标麻木地追寻。
直到他看到这一段记忆。
他意识到他的错误并不是从“为了救以诺切放出了其他的实验体”这个判断失误开始的,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他是背后最大的推动者,那简直如同刻印在他骨头上的、无法洗刷干净的“原罪”。
这种情况无论是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对于程序来说都是同样危险的。
此时以诺切也不敢再抱有玩笑的心态,他稍微爬起来,拍了拍茯神的肩膀,然而对方却没有回应——他垂着头,双眼睁着却并无神,只是麻木地盯着一个角落里仿佛陷入了自我关闭的状态……以诺切抿抿唇,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头一次出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麻烦情绪,让他去打架都好,总比让他绞尽脑汁地去劝说一个陷入可怕黑暗情绪中的人要来的轻松得多。
以诺切感觉到了窒息,他一只手拦着茯神的腰,一遍费力地将他往雪窝外拖,拖着拖着,突然听见茯神说:“那个项链还给我吧。”
以诺切微微一愣,干脆直起腰将好不容易挖出来的雪窝毁掉,当寒冷的北风迎面吹来,借着外面雪地的光,他拧着少年的脸强迫他对视上自己:“要项链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