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风大,廉婺觉得冷,但连蜷缩的气力也没有,在洪都府撑了许久的时间,是心知有人会来救她。难料最后,血竟全拿去续命唐昕萏与奉黎苏,廉婺难免为自己大度的不计后果感到一丝自作自受的快意。
心里终究还是……舍不得她。
气息渐弱,身上的血几近流干,廉婺脸色泛着可怕的明透。
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廉婺竟开始打量四周,百年前决意苟且偷生只为再换一世雍容,不想最后还是得死在这样荒凉的地方。但并非廉婺自嘲,是她的声音,廉婺恍惚中听见了熟悉的铃铛响声,虽然模糊不清,廉婺知道蚩惑来了,而且就在身边。
气息消尽,金蛇就盘在手边,廉婺睁着眼睛,也不知在等什么。
许久许久以后,不知到底过了多久,蚩惑终于委下了身子,伸手在廉婺脸上轻轻摩拭,叹气:“你怎么这么傻。”
是熟悉的暖意,廉婺忍不住挪身靠近。
“……蛇毒已经浸入脏腑,我早知出了公子眠山便活不过多久,如今等死,还不如成全了她们,”明明喉咙受损,再也无能开声道出一个字来,此刻廉婺却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声音,“血中虽然掺了蛇毒,但也得幸有药性克制,她们不比我,虽然恢复缓慢,终是能够好起来的。”
“区区蛇毒而已,你为何轻易言弃!只要你肯回来,朕便是极尽一切,也会救回你的命,”便是敛眉不悦,蚩惑仍是那样万种风情,她眼眶泛红,泪意迷离,是怒其不争,“朕说过,命于你,也于朕,朕能孤守墓中等你百年,你呢?只顾一时之私草率决断,可想过朕……想过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话道到最后,似乎说中了伤心处,蚩惑眼泪忍不住溢出,她闭眼伏在廉婺身上,并不让人看见自己此刻的样子。
廉婺安慰声起:“我会回来。”
只是她的话叫蚩惑更怨,蚩惑道:“你知,朕要的不是这个。”
廉婺伸出了手,又收了回去,廉婺终究不肯下心安慰她,不想让蚩惑心有希冀:“我累了。”
眸中含泪,蚩惑仰头,抬起的巴掌将落未落,她终究没舍得打廉婺:“朕不是唐昕萏,这种话你要说给谁听!”对唐昕萏的恼意,这个时候才表现得真切,廉婺究竟中了何种蛊才能这样偏袒她,蚩惑的失望要有几多。
“这种话,她不会听,”想到唐昕萏,廉婺不掩自嘲,涌上的涩意在喉腔中酝酿开来,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这样哽着难受,她艰涩地说,话又显得那样理所当然,“她先前百般让我,不过是别有他求,如今顺了她意,她如何还会在意我这些?”
又记起唐昕萏欠下的那些帐,廉婺才忽然发现,这些竟再也讨要不回来了。
“我知你怨我,”身子没有先前那样沉重,似乎消散的力气已经慢慢回归体内,廉婺双肘撑地尝试站起。她能狠心割断与唐昕萏的一切,但和蚩惑的过往,她并不想撇清,“所以,是你的,我会如数归还。”将蚩惑拭眼泪的样子全数看落眼里,廉婺心里酸酸的,蚩惑再不可一世,示弱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娇弱可怜的女子。
只见蚩惑抚着长裙退开一步,声音清冷而疏离,听得人揪心:“白偲,朕不需你这样偿还!”
愁绪不挂脸上,惦在了心底,不愿与蚩惑再争执,廉婺捧起地上的金蛇,换了话:“说来,这里终究不太适合我,我更喜欢南之荒的无忧无束,从楼内偷跑出来,为这蓬头垢面的模样,我一路竟还得避讳旁人眼光。”将遭遇做了趣事来说,但她知道蚩惑不会因此气消。
蚩惑不言语,在廉婺的意料之内,但沉寂须臾以后,她终究认输地叹息:“你应该欢喜才是,百年之后,我又能与你重为一身。你再无需受制于我,且我命予你,以后,你想做的事情,便再无人阻拦得下。”
“不可理喻!”廉婺的退让叫蚩惑更为气恼,她话里全是隐忍,“是你不肯深究朕的意图,朕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你!”
“如今,我不再心奢,”廉婺笑笑,“岁月已变,覆倾何年,南荒之地视为清净归所,但终究只是暂留一隅,而红尘世道,我已然不能再融。所以,无论好坏,这些年于我来讲已经够了……只是,再了无牵挂,我放心不下你。”
“借口!”蚩惑恨道,“是朕高估了你!不与命争,顾忌俗世,你是如此懦弱怯胆!”
廉婺微皱眉头,随即释然回道,此刻她肯说出于心的不甘:“你向来最知我,如今我也不再掩饰什么。我曾早确实以为一切掌控于心,奈何世事难料人生坎坷,虚善假意不平不公的事情不曾有绝,失意惘然心寒早已,我如今又如何再肯留下。”
廉婺低声又道:“怪我也无妨,但你心知我处境为难,深究其中,是我心念悲极,不愿伤心,于人于事排除在外而已,我知我一生改不了这性子了,所以如今决定对我而言,是最好的。”
最难堪的心事肯这样坦荡,是因不再牵挂介怀,蚩惑不习惯这样的她,想抓住廉婺衣袖:“你……”
“你看,天快亮了呢。”廉婺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也未给蚩惑正脸,仰头看着天色,人淡淡笑了。
……
天色泛亮,晨曦微光一路爬来,悄悄为丛地染了金霜。似乎怕有唐突,晨光抚上廉婺面颊的动静轻浅缓慢,柔情而软暖。
廉婺明明睁眼看着一切,却已经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最最平常的暖意,她静静躺在丛地上,任由金蛇钻入身体,将那半寄养了虫蛊的心脏取出带回给蚩惑。被血浸染为墨色的衣裳无法看出缺失的痕迹,只能见着一团金色残忍地扭曲拧捏着她的心处翻腾。
不知多久,金蛇卷住心脏带着满身的黑血离去,狠心留下廉婺躺在冰冷的原处。
廉婺开始消散,原身为药蛊,失去了寄养体内的蛊虫,她的身形再也无能保住。四肢溃烂化为脓血,浸没土里,但廉婺眼睛始终睁着,似乎对一切还有所留恋。可惜,属于蚩惑的王朝已经覆灭,所谓挂念的只是过往曾经的一现昙花。
两世双身一生,富贵苟同安平,不与世,又难为,奈何世道戚戚,作怪情分浅浅。若要说廉婺一生,大概是这样,自作牢不可破。
……
过了一年,那片丛地里的根棘已经长势甚高,并结出了娇色的白花。
心为红紫,花名荼蘼。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希望不要被吐槽。
主要说一下廉婺的性格: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不安,过去的伤痛不得不躲进自己的世界,有时候冲不破自身困扰会萌生出许多悲观与消极。然而只是不想别人伤害自己,无法真正狠下心伤害别人,同时内心深处,渴望有人来救赎。
到这里,说一下写这本的初衷吧,差不多就是这几点了,也是最近的心情,最近总是消极,但写下来之后又感觉自己好逗比啊,毕竟剧情好%&*……%¥#
1,就算全世界人都遗弃你,还是会有一个人对你不离不弃,那人就是你自己,所以请不要灰心
2,话想说请趁早,不然也许错过一次,一辈子都可能错过
3,不要纠结于好坏,坏人和好人终究都是相对的,所以请看开
4,你的世界你是唯一,但真实生活里不只一个你,所以请学会融入而不是排斥
5,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有时候责任比感情更重要,所以请不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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