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谣 作者:穆荀风【完结】(25)

2019-03-29  作者|标签:穆荀风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山林阒寂,鸟儿振飞。

  两个出来的时候,衣上满是血迹,就连面庞也被污血糊花了。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持着兵器在洞口严阵以待。

  “呵。”楚非欢一身轻笑,眸光已经有些模糊了。额间的冷汗沁了出来,她的双唇也变得煞白。

  殷无意扭头瞧了一眼,险些连魂都惊飞了。楚非欢背后衣物有些潮湿,用手抹了一把收回,那鲜红的色泽,刺激着她的神经。如果说是敌人的血沾染的,打死她也不肯相信。瞳孔骤然紧缩,长剑插在了地上,落叶被那一瞬间起来的剑气激的飞起,在低空中打着旋。

  “什么时候受伤的?你为什么不躲?”她有些痛心地问道,死咬着下唇,面上的血色逐渐的褪去。明明楚非欢才是受伤的人,可就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刺在了她的心头。

  几乎是整身子挂在了殷无意背后,楚非欢这时候还能够笑得起来。“要是我闪开了,这一剑就刺在了你的身上了。”

  那群黑衣人可容不得他们多说什么,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便一同冲了上来。长剑刺向了楚非欢,招招狠辣果决,就想要了她的命,而对付殷无意,他们倒是不见杀招,畏手畏脚的只想着绕开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人,这下子可真是一目了然了。

  殷无意将楚非欢护在了身后,长剑神出鬼没。剑光流转,人随剑转。慢一回,紧一回,就如同那神龙破海而出;横一递,直一递,如同那山林里头猛虎奔走。剑气纵横在耳旁生风,剑光交错堆叠人影翩跹,如同千条电影盖地而来。左盘右旋,前开后合。

  “你的人呢?”有些焦急地问了一声。相国封凛领着人恐怕还在那后头,就算走到了这火云洞天之中,也不见得他会出来。那老家伙心头打着自己的主意。楚非欢随身带着的甲士几乎全部折陨在了山洞里面。楚非欢说她带了人来,可是在这种关头,还不出来,到底是等待些什么!难不成她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殷无意面上笼罩了一层寒光,眸子暗沉沉的,她不恋战,直接取向身边黑衣人的心口。地上堆积了好几具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一声清越的长啸声响起,几乎响遏天际。楚非欢抚着胸大口大口的喘息,血迹顺着唇角流淌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了衣领上。强行的运转内力,几乎用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手摸了摸背后,发出了嘶的一声痛哼,伤口还不断地流着血。她被殷无意揽在了怀里,眸光朦朦胧胧,意识也逐渐地陷入了空茫。在眼前几道身影摇摇晃晃,一下子重叠了一起,一下子又分了开去。

  窸窣窸窣的动静,在这山林里响动。

  楚非欢的确是有准备的。

  一个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他们重重地包围了,领头的是难得神色清明的封镜。迟暮也随在了她的身后,看见了殷无意,几个纵身就跳了进来。

  “一个都不能够放过。”封镜剑指着前头的黑衣人,冷冷地说道。刀光剑影相交缠在一起,她又说道,“留个活口。”

  封镜和救兵来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脚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殷无意身上都是血,就连双手也是鲜红的。那片血雾在脑海之中逐渐的变得清晰。有些强压下去的记忆也开始浮到了眼前,她整个人都在颤抖,从内心深处蔓延上来的恐慌,让她一下子失了分寸。战场上,受伤是常事。作为主帅,原不该也不需要身先士卒,可是楚非欢偏生爱极了那驰骋疆场的感觉,每次浴血而归都让她无比的畏惧。天门山上的清净日子短暂,可最后却成了她一生的怀想。当初楚非欢伤好之后,执意离开了天门山,她万分无奈之下只得跟随。她知道,这人想要什么,自己都会为她取到,就算是拼了这一条命。

  就算世界倾覆了,这个人也不能够死!

  “无意,你怎么样!”迟暮焦急地叫了好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就一把扯着她的手腕。

  “我没事,快看看楚非欢!看看她怎么样!”殷无意终于回过神来,眼眶红红的。一把揪住了迟暮的袖子,对于周边的境况不闻不问。楚非欢在她的怀里,似乎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伤在了背后,还不止是一处。钱的伤口只是微微地渗着血,而深处几乎可以看到那森森的肩胛骨。“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够有事情。”像是发癫了一般,紧紧地搂着楚非欢,又哭又笑。

  “……”就这样没死也被你勒死。迟暮有些无语,硬是掰开了殷无意的手。掏出了一个玉瓶子,里面盛着一颗通红的药丸。这是她花了好长的时间炼制出来救命的药丸,瞧着丸子,她面上又浮现了几丝犹豫。如果是殷无意受伤,她二话不说就喂了,可是眼前的这位主,怎么看都有些不甘不愿的。没等她自己做主意,手中的药丸就被人劈手夺走了。

  原来是封镜过来了。她的双眉紧拧着,将药丸凑到了鼻翼下轻轻地嗅了嗅,最后塞到了楚非欢的口中。有些大力的推开了蹲在了一旁的迟暮,冷冷地说道:“要是你不愿意就闪开,殿下我来救。”

  她的眼神如同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就这般插到了迟暮的心中。愣神了许久,迟暮抿着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封镜这般冷漠的对她说话。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头蔓延到了四肢,看着封镜的侧脸,委屈之意也开始上浮,眼眶开始发红,险些逼出了一股子眼泪来。

  已经知道不是敌手,任务失败,那群黑衣人全部都自尽了,想来都是有备而来的。

  那些世家子弟造反,连累满门。楚非欢在来参加这梅花宴会之时,已经暗中调动了兵马,将那些罪魁祸首的府上重重地包围。一列列甲兵在街上行走,不同于往日巡逻的金吾卫,而今就□□门这几日也紧紧关闭了,不允许任何人通行。一时间濮城之中人心惶惶的,总是畏惧着会发生什么事端来。幸而楚非欢受伤的消息,在最开始时刻便被封锁住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殷无意站在暖凤阁的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迟暮也在了一旁发呆,被封镜那么一说,她也有她的傲气,还真是袖手不管了。

  一盆盆清水进去了,不多久就有血水给端了出来。

  一个绿衣小丫环莽莽撞撞的,一头栽到了殷无意的身上。原本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可是定睛细看,是殷无意,她就冷哼一声跑开了。“这是殿下身边的小丫环芸香。”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暖凤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封镜低着头走出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可怖。就连神情也是恍恍惚惚的。

  “怎么样。”殷无意低声问道,像是怕惊了谁一般。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我要去找沧蓝,处理一下遗留下来的事情。殿下她——”紧攥着袖子,她的双眸通红,她的答话一点儿精神气也没有,最后摇头走开,留下了一声无奈的长叹声。

  心像是被人一把攫住,就连呼吸也在刹那间停滞住。跌跌撞撞地进入了屋中。

  轻纱床幔被撂了下来,几缕风吹了进来,微微地飘动。

  如断了线的珍珠,眼泪就这般落了下来。

  ☆、039

  甚至失去了撩开那层床幔的勇气,生怕自己一眼看到的便是毫无生机的人闭眼躺在床榻上。殷无意跪坐在地上,心中大恸,她的手指扯着那床幔,攥得发白。

  这种境况,三年前是一次,而现在又是一次。上位者真是少不得的多灾多难么?自己随同师父学了这么多,唯一遗恨的便没有学会那妙手回春之术。呜咽之声从喉头发出,像是一只失群的孤雁哀鸣。

  “你什么都不记得,可偏要来撩拨我,你明白我心中的欢喜还有那夹杂的痛意么?以前在天门山上的时候,你说过解决了一切事情就陪我隐居的。三年前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而你什么都遗忘了,便强忍着离开。可是最后我活了下来,像是个废人一样,我不敢面对你了。”

  “我如何放得下?牵挂着你,就连你的楚国也时时放在心上。”

  “你不是问过我吗,为什么要来濮城帮助你?什么受人之托,那不过是假的,我只是逃不开自己的心。楚非欢你说我无情,可是最残忍的明明是你。我不能够经受的痛苦,你偏要在我眼前一一上演。”

  “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到什么时候,只能靠琴声来发泄。你被缠入了幻梦了不是么?那些都不是假的。曾经所经历过,被你从脑海里面抽走的记忆。你会不会觉得你是个负担。我好恨,我还是忍不住连你一起责怪。”

  “我想你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受伤?你为什么不躲开?你明明带了人来,为什么那群黑衣人还有可趁之机?是符蘅么,我那个好师姐,我真是恨她。”

  泪不住地下落,沾湿了衣襟。殷无意的面上苍白的一丝儿血色也没有,眼睫颤动着,泪珠如同清露一般挂着。她撑着床沿站起身,哗啦一下,却是用劲地扯开了那床幔。轻纱帐幔飘落在地,她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在打颤。鲜血,伤口,还有那森森的白骨,各种乱象在她的脑海中交织着。楚非欢不会死,可她还是会好好的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猛地睁开眼望向床榻上躺着的那人,却毫无预兆的撞入了一双晶亮的眼眸子里。

  “诶?你怎么不继续说了?”楚非欢侧着身子躺好,她的面色虽然依旧是苍白如纸,可那双眸子却是充斥着精神气。她的声音有些漂浮,到底是受了伤的缘故。她瞧着殷无意,眼神温柔的仿佛能够掐出水来,“我不是故意要忘记的,你为什么早先时候不跟我说呢?其实我早就有猜测了,我那段过往啊跟你有关,可是那时候以为过去的一切能够对我现在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呢,便不放在了心上。可是你这么一说,我倒想了解了解了……”

  殷无意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楚非欢,大悲大喜之下,又衍生了愤怒之情。这样子好玩么?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没控制好情绪,体力的气息乱窜,手抚着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来。“好,好,好——”重新跌倒在了地上,殷无意连道了三声,她仰头大笑,只是那笑声太过于凄苦,更像是在哭泣一般。

  唇角的血像是流不停,见到了殷无意这样子,楚非欢终于也开始发急了,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伤口处猛然传来了撕裂一般的痛意,血迹又重新纱布里渗了出来。哆哆嗦嗦握住了殷无意一只冰凉的手,她不管不顾地提起一股气,朝着外头大喊道:来人!来人!

  封镜早就回了相府去,在外面的只有迟暮,幸而她只顾着自己发愣,没有离开这暖凤阁太远。楚非欢的呼声惊动了那些在门口侍立着的丫环,也把迟暮一起惊动了。殷无意也在房间里头,如今却是由楚非欢这个伤者在大声呼喊,想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无意出事情了!心里头大惊,一把推开了挡在前边的人,黄影一闪,迟暮人已经掠入了房间之中。

  “快看看她。”手指着殷无意,楚非欢额上冷汗涔涔,那强提的一口气放下了,声音更是显得虚弱。

  “不用你说。”迟暮才不管那些尊卑观念,朝着楚非欢呵斥了一声,骂道,“都怪你,你不是要死了么?怎么还要拖累无意。”一边说着一边替殷无意把脉。她体内的气息很不稳定,不过也慢慢地理顺了。吐血想来也是经受了刺激,气血一下子未稳。迟暮叫了好几声,她还是眸光空茫,不知道神思飘落在了何处。“她没什么大事。”点了殷无意的昏睡穴,迟暮终于转头望向了楚非欢,看着她面上的急色不像是作假的,这两人何必如此。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揉了揉额心,低声说道。

  白色的中衣上,此时也出现一坨鲜红,半掩盖在了锦被之下。

  “殿下,你伤口重新开裂了。”

  “嗯,我知道,你先把无意扶上了,让她躺在我身边。”楚非欢闭着眼,克制住了那股子晕眩,有些无力的说道。

  迟暮无奈,最终只得顺从她的话语。

  看着殷无意那宁静的睡眼,楚非欢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南淮河一战,狂风肆虐卷着旗帜在空中猎猎作响。那阴沉的黑云压在了城楼之上,白日只露出了半道,依然折射出铠甲和兵刃上的寒光。

  城楼上,楚非欢负手站立,低头看着那底下密密麻麻如同蝗虫一般的秦兵,嘴角浮上了一抹森寒的笑意。楚国的兵力确实是不如秦国,可是这战场上,就算是死也不会屈服。

  厮杀声不绝于耳,刀光剑影之下,炮火纷飞之中,楚非欢提着银枪冲杀在了人群中。旗帜断裂了倒在地上,下一瞬间就被那蜂拥过来的士兵踩在了脚底。大红色的披风,被撕裂了好几处,她的面容被鲜血溅满,黑沉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杀机和坚定,另敌人望而退却。像是一个不知疲惫的人,在那战场上厮杀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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