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儿没想到会从黎落口中冒出这些话,愣了愣,随即笑道:“婶婶,九叔是不是经常在你面前发誓,事后又赖账?”
黎落笑而不语。
玄儿道:“定是如此,否则婶婶绝对不会如此嘴毒。”
黎落道:“发誓此事姑且不提,你若想知道便去问你九叔。玄儿,你要如何证明王妃没有给过你提示?”
玄儿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婶婶不相信玄儿,那便重头再来一次。”
黎落道:“怎么说?”
玄儿道:“婶婶再将这个锦盒藏起来,我再去找。若是再被我找到,婶婶可就要愿赌服输,不许赖皮说我得了母亲的提示。”
黎落道:“不好吧,赌来赌去也没什么意思。”
玄儿上前拉住黎落的衣袖,撒娇道:“婶婶婶婶,最后一次。母亲真的没有给我提示,就让我证明给你看嘛。”
黎落露出为难的神色,半晌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她眼眸中露出一丝满意的光芒,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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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酒馆内还是很温暖的,因为暖炉的碳烧得很旺。
进门右手边的四方桌旁坐着两个人,一个白衣公子,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随意束了起来,面容白皙,五官精致。他微微侧身,一只脚踏在板凳上,右手支着下颚,左手握着酒杯。他的眼神有些朦胧,此刻正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女孩。
“爹爹,这把剑可以借给我玩吗?”小女孩粉雕玉琢,仔细一看,当真有几分像白衣公子。小女孩的手中拿着一把三尺长剑,剑鞘有些旧,看起来很古朴。可是小女孩抽出了几寸的刀锋却发着亮光,散发着一阵冷意。
白衣公子嘴角挂着宠爱的微笑,道:“臻儿,小心娘亲哦。”
闻言,被叫做臻儿的小姑娘眉头紧皱,剑也不要了,嘟嘴道:“爹爹,娘亲怎么还不来接臻儿呀?”
闺女不开心,白衣公子立马坐直,单手抱起闺女,慈爱的哄道:“臻儿乖,我们待会儿就能见到娘亲了。”
父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正兴起,突然便被传来的声音给打断。声音很粗,带着几分嘲讽。
“哟,这不是剑神秦寅嘛?怎么在这儿哄小孩子?”一个虬髯大汉大踏步进门,一屁股便坐在了方才小女孩所在的位置,自顾自的满上一杯酒,边喝边说道。
秦寅,由于剑法出神入化,且至今未遇到敌手,江湖人称剑神。可此人不爱结交朋友,且行踪不定,近年来更是踪迹难寻,是以很少有人见到过他。虬髯大汉几年前有幸见过秦寅几面,同样见识过秦寅快如闪电的剑法,更加记得秦寅手中那柄古朴的剑。如今人剑俱在,他一眼便能认出秦寅来。
虬髯大汉一出声,小女孩便安静了下来。她缩在秦寅怀里,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虬髯大汉,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孩童眼里应有的清澈。
秦寅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柔声道:“臻儿乖,闭上眼睛睡一觉,醒了就能看见娘亲了,好不好?”
小女孩点点头,将脑袋靠在秦寅肩头,十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秦寅揉了揉闺女的头发,对虬髯大汉道:“这位兄台,你说我宝贝女儿听不听话?”
虬髯大汉怔了怔,笑答道:“倒是乖巧听话。”
秦寅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凭空一抓,桌上的宝剑便落在了手中。他单手一晃,剑便出鞘三分之二,剑架在虬髯大汉颈项之间,刀锋冷冷,寒意阵阵。
虬髯大汉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手中酒杯里的酒洒了一手。
江湖人皆知,秦寅出身名门,从不滥杀无辜。死在秦寅剑下的都是非奸即盗的大恶人。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并不是恶人,是以大胆开口,也不怕秦寅会杀了他。不过,纵使知道无性命之忧,被剑气所逼,他的瞳孔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缩着,双腿还是不受控制的打着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秦寅凝目一扫,冷冷开口道。
虬髯大汉哪里还敢有所隐瞒,抖声答道:“是……是慕容光……”
秦寅道:“慕容光?”
虬髯大汉道:“对对对,就是他。他几日前得知剑神来到了齐州,想请你吃个便饭。”
秦寅道:“请我吃饭,他自己怎么不来?”
虬髯大汉道:“他不知道从何处打听到我曾见过你里面,派人找到了我,还给了我两百两银子,让我来一探虚实,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剑神秦寅。”
秦寅冷笑道:“如此,你说到底是真是假?”
虬髯大汉道:“真真,比黄金还真。”
秦寅归剑入鞘,再也不看虬髯大汉一眼,抱着女儿便往门口走去。
行至门口,一条腿刚踏出门槛,两柄弯刀便从左右两个方向飞来,硬生生将秦寅逼回了酒馆。
若不是顾及怀中的女儿,秦寅定会冲出去。此刻他微微皱眉,轻轻拍着闺女的背脊,道:“臻儿乖,不要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木有关玉初跟颜姑娘。。。
☆、灼灼其华(六十八)
秦寅哄孩子的话刚说完,门口便窜出两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手里握着的弯刀正是将他逼回酒馆的弯刀。两个男人眼角的鱼尾纹都清晰可见,看起来年纪都不算太年轻。此刻他们一左一右守在不算太宽的门口,目光就定在了秦寅的身上,手中弯刀紧握,脸上毫无表情,也不知道是淡定自若还是怕得要死。
秦寅淡淡看了眼门口的两位,开口道:“若是不嫌弃,在下想请黑衣楼的两朋友喝杯薄酒。”
门口两位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开口道:“秦公子,既然你知道我们是黑衣楼的,便应该知道我们是来取你性命的。如此,请我们喝酒不太妥当。”
秦寅轻笑道:“凭你们便想取在下的性命,怕是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道:“拿人钱财□□,秦公子,休要怪我们以多欺少。”
话音刚落,门外便迅速窜进三十余人,将不算太大的酒馆挤得满满当当。同时,亦将秦寅围在了最里端。
秦寅嘴角还是挂着微笑,道:“人多也不一定能杀得了我。”
黑衣人道:“不管杀不杀得了,总要试试。”
秦寅轻笑道:“近年来在下时常想着为女儿积福,并不太想杀人。这样吧,你若告诉我是谁雇了你们,我便饶了这一干人等的性命。”
黑衣人脸色变了变,握着弯刀的手再次紧了几分,咬牙道:“兄弟们,动手!”
命令一下,几十余人手中兵刃同时举起,蜂蛹而至。
秦寅轻叹一声,足尖一点人便已跃至半空,三下两下便踩着众人的肩膀头顶到了门口两人近前。他手腕一转,顿时剑光闪动。门口两人还未回过神来,剑已回鞘。地上躺着两只胳膊,黑色袍子包裹着的胳膊。两位黑衣人同时盯着地上的胳膊,同时瞪大双眼,这才感觉肩膀上一阵凉意,同时伸手一摸,满手是血。这时,他们才感觉到疼痛,条件反射地转身往外跑。
秦寅身形一闪,已然到了两人前面,微笑道:“想走吗?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黑衣人早已脸色惨白,他们开口后悔以为人多就可以取胜,同时亦万万没想到此人当真如此厉害。
秦寅二人哆哆嗦嗦不说话,压低声音吼道:“说!”
“是慕容光!”两个黑衣人同时出声,说完便扑通跪倒在地,道:“秦公子饶命!”
秦寅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空出来的手挥了挥,道:“滚吧。”
得到许肯,两位黑衣人当先跑了出去。可是,只一眨眼功夫他们又回来了。他们不是走回来的,是飞回来的,而且是撞破大门飞回来的。
秦寅看了眼地上张口突目已然气绝的二人,道:“出来吧,慕容公子。”
酒馆损坏的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公子面带微笑缓步而入,正是慕容光。他走到秦寅近前,抱拳道:“秦兄,久仰大名。”
秦寅道:“好说。”
慕容光道:“在下听闻秦兄来至齐州,想请秦兄喝杯酒水,不知秦兄可赏脸?”
秦寅不答反问:“为何杀了他们?”
慕容光道:“秦兄有所不知。黑衣楼这些老家伙收银子的时候倒是爽快,却总是办不妥事。既然如此无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
秦寅道:“你想杀我?”
慕容光陪笑道:“秦兄误会了,在下只是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冒秦兄的名在齐州招摇撞骗。”
秦寅道:“原来如此。”
慕容光哈哈一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这是酒馆,在下便在此地请秦兄喝几杯,如何?”
秦寅笑了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慕容光一听有门,连忙招手叫来店小二,吩咐其将店内最好的酒水端两坛出来。
店小二一身粗布麻衣,个子比较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十分精灵。此刻店小二应了端两坛好酒,问道:“不知客官要点什么下酒菜?”
秦寅不语。慕容光扫了一眼有些简陋的酒馆,淡淡道:“你们这里有什么下酒菜?”
店小二眼睛眨了眨,道:“花生米。”
慕容光道:“那就来两碟花生米。还有呢?”
店小二道:“花生。”
慕容光皱眉道:“花生?花生米不就是花生吗?”
店小二嘻嘻笑道:“当然不一样。花生米是剥好的,花生是没有剥的。”
慕容光语塞,忍住怒气道:“还有什么?”
店小二手一摊,耸肩道:“没有了。”
在剑神面前被一个店小二耍了,慕容光终于有了一丝怒意,道:“什么都没有还开什么酒馆!”
店小二无辜道:“客官何出此言?我们提供酒水,还有花生米和花生。”
慕容光再次语塞,咬牙道:“来两碟花生米。你可以滚了!”
店小二点头应了,走了两步便倒了回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我方才才记起花生米没有了,要不来两碟花生?”
慕容光拍案而起,怒道:“什么破酒馆!秦兄,移驾到我青龙帮旗下的酒楼喝酒如何?”
秦寅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我女儿可能真的睡着了,在下不方便再去那么远的地方。”
店小二插嘴道:“听说青龙帮旗下酒楼里面的酒一夜之间全都变成了山西老陈醋,要是去喝醋,还不如在我们这破旧的小酒馆喝点老白干儿。”
店小二的话并不假,慕容光再次被噎住。他有点后悔招手叫来了这位口无遮拦的店小二,如今如此没有面子,实乃有点自作自受的意味。
事实上,他找秦寅也多少跟最近这些怪事有点关联。最近青龙帮旗下产业怪事连连,严重影响运营,他们亏损极大。经过青龙帮内部研究讨论,得出的结论有三。其一,他们的死对头百花宫来寻仇了。其二,红莲教隐在暗处的势力还没有拔干净,是那些残余势力所为。其三,青龙帮有内鬼。
最后的最后,经过一番盘查,排除了第三点。那么,如今便剩下红莲教与百花宫。前段时间,他们将红莲教安插在齐州的势力往死里整,很有信心红莲教短时间内没有那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做那些事情。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最棘手的百花宫。
要对付百花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再说百花宫经常在背后放大招,总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更加让身为青龙帮少主的他忧心。为了加强实力防御百花宫的一切攻击,他们已经花大价钱雇了黑衣楼的杀手。但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是以自得知失去踪迹已久剑神大摇大摆到了齐州,他就在盘算如何让这位实力非同凡响的秦公子站在他青龙帮的一边,帮他们抵御这些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