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哎你帮我拿一下你后面桌上那个……呃，记得早点回来，晚了这附近打不到车。”易禾想要周娴帮她拿一下桌上的谱子，注意到周娴的视线以后，她又补了这么一句。
“我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周娴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事儿她一直都知道，但是一直都没去想。
“这样子吗……好啊。”
“然后明天我会换一个男生，叫他陪我去东市坐摩天轮和缆车。”
“呃，行！”
“我叫你来接我的时候，你就要来接我。”周娴走到易禾面前，易禾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她。“那是当然啊大小姐，我哪次不是？”
“我会挑自己喜欢的男人上床，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要用你的房间！”
“喂……楼下出了小区大门右拐三四米的地方不就有酒店吗！那不比我这儿环境好有情调啊，你这人可别这么缺心眼啊！”
“我会和我喜欢的男人结婚，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得来接我！”
“这么久远的事儿你都想好了啊……那行，不出意外的话咱们就这么定了，所以能不能把你身后的东西给我拿一下？”
“你有完没完啊！？”周娴突然喊了一声，紧紧抓着易禾衣服，易禾被她突然的这声惊了一下，看着周娴那副凶狠的模样连忙陪着笑：“不是，你这样我好委屈的，明明就是你……”“是你好不好！！就是你的问题好吗——！！明明，明明只要你说一声！我就是你的了啊！！”
“你怎么连这一声都不说……”
“你怎么连这一句都不讲啊……”
易禾一怔，抬眼望着周娴，周娴眼眶里全是眼泪在泛光，她又不想让它们掉下来，就慢慢地靠在了易禾肩上，手还死死抓着易禾的衣服。“就知道自己跑掉，就知道把我丢给别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问你就永远不跟我讲，我不追你就跑得无影无踪，叫你干嘛就干嘛！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个喜欢捡剩下的受虐狂。”
周娴越是想到这个人永远不痛不痒的模样，就是越是发狠地拽这人的衣服。
她每次交了男友就会和易禾讲，这个人只会说一些有的没的；她每次故意带自己男友回易禾公寓，易禾最多就是表现得恶劣一点，或者揪着她数落一番，讲的内容还是些有的没的；如果她和她一起出去冷落了她，她就更不会说什么了；在易禾面前夸张地说别人有多好，自己有多喜欢他们，易禾也不会怎么样，只是淡淡地“切”一声。
如果她能听到易禾说“不许”的话，该是很开心的。可是易禾从来不讲，一次都没有过。
不管她做什么，易禾永远都不会给她回音。就像她坐在崖边，捡起手边的一块石头丢下去，没有石头落入海中的声音，不管她扔什么下去，永远都没有水声溅起来回应她，所以她扔的越来越多，砸得越来越狠。
“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吗！！”周娴哭着喊出来，紧紧抓着易禾衣服的手从没松开过。
易禾垂着视线，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轻轻拍着周娴的肩膀，低声说着：“好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周娴头都没抬起来。
“爱哭鬼。”
“你管我啊！！”
易禾沉默了一会，抬手搂住了怀里的人，轻声道：“当然要管啦……再不管，你这么凶，还不得宰了我啊。”
“你知道就好！！”
这下周娴才松开易禾，抬起袖子抹了抹脸。她才是她们中更怕失去对方的那个，易禾忍得了痛，她忍不了，她会难受得喘不过气的。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周娴揉揉鼻子站起身。
“你刚刚不是说你要出……啊喔！！别，别打，痛死了！！”易禾捂着脸，被周娴转身打在脸上的一拳弄得连忙改口：“我知道了你故意讲给我听的，我领略了！我领略了！”
周娴那一下拳头打得可是实实在在的一拳。为什么她会挨打啊，她明明才是无辜的那个……易禾撇了一眼周娴，立马把这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跟你这人谈恋爱真费劲儿！”周娴把桌上的谱子拿了一把甩到易禾脸上，然后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易禾皱着眉喊了一声痛，坐在原处拿着那本谱子沉默了很久。
夜里易禾醒了一次，她从到了这个城市之后，就一直再试着习惯睡床。对她来说，就算睡沙发都会安稳过睡床。所以她的失眠质量时常非常低下，一个晚上会做很多梦，醒很多次。
她睁开眼时发现周娴正手脚并用地搂着自己，紧得她连动都动不了。难怪梦见自己被一群人钳制住时的窒息感那么逼真。
“嗯？”
周娴被易禾撑起身的动作弄醒了。
“睡过去点，那边那么大位置呢，你这样搞得我难受。”
“喔。”周娴睡得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然后松开易禾，翻了个身。易禾重新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
“给我一只手。”周娴在旁边说了一句。
“喏。”
易禾听话地伸了一只手过去，周娴拉着易禾的手继续睡了过去。
那晚也就醒了这一次，对易禾来说这是难得安稳的一夜。
☆、第四十五章
齐若惜打开门走进屋里时，周娴跟易禾正衣衫不整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满十八岁了吗？”易禾一边把衣领扣子扣好一边问齐若惜。
“满了啊。”
“难怪开得了门，唉……孩子你要注意思想健康啊，这道门是纯洁的人打不开的。”易禾清清嗓子，庆幸齐若惜没早个三十秒进来。“你还好吧？别动，给我看看。”易禾这时候才注意到齐若惜嘴角的裂口，易禾端着齐若惜的嘴角看了一下，这就是刀给割的。“你妈她是疯了吧！”
大约是因为嘴角的伤容易扯到疼，齐若惜能不讲话就尽量只发简单的音。她没直接答易禾的话，哎了一声就往饭厅那边走，开了灯后放下书包开始把作业摊开来做。既然她不答易禾也不继续问下去，去冰箱里给自己拿了瓶啤酒，路过齐若惜时说了句：“最后的几道大题先做，做完给我检查。”
“就这样？”周娴看了一眼齐若惜，再回头看易禾：“你就这样不管了！？”
“呃，不然呢……”
“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别人！”周娴没好气地翻了一易禾白眼，易禾心说我刚刚不是已经关心过了吗，就见周娴走去拿了药坐到齐若惜旁边，让齐若惜张嘴给她看一下。
“痛不痛？”
“呃，还行。”“我给你上点药吧？”周娴准备了棉签，见齐若惜点点头，就从药箱里挑了两瓶出来。“里面有划伤吗？”“还行，有流一点血。”
“来，把嘴轻轻张开一点点。”周娴的动作和声音都很轻柔，易禾坐在客厅看着那样的周娴，想到当初自己就是这样被周娴捡回来的。这么一想，易禾低着头忍不住笑了出来，的确，周娴这个人不可能不管这些事情。
抹完药以后周娴拿医用胶布剪了几小片，给齐若惜把伤口覆上。
“尽量不要舔到药，吃东西的时候别让食物沾到伤口啦。”
“嗯。”齐若惜点点头。
周娴本来还要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待会儿再讲吧。之前她问易禾齐若惜身上那些伤是怎么来时，易禾跟她稍微讲了一下。那之后周娴对齐若惜就特别照顾，周娴和易禾不一样，易禾通常是云淡风轻的一声喔，而周娴有两次差点就挽起袖子带着齐若惜往她家里冲过去。
“不觉得吗？”
“啊？什么？”易禾在玩游戏，和通关就差一个技能冷却时间的距离，所以她根本没听见周娴刚刚和她讲的那些话。
周娴没好气地拿起易禾摆在手边的啤酒，把剩下的全喝了。等易禾打完了游戏抬手想拿来喝时，才发现里面的空了。“你想喝我就给你拿一罐嘛，两个人抢一瓶，多没意思。”
周娴冷着脸吐了吐舌头，意思是你就知道胡扯。
“我是说，她和以前的你好像。”
“是吗……”
易禾望着饭厅里写作业的齐若惜，她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是自己就算知道了也很难去做点什么，她性格如此，一向不喜欢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幸好周娴有这个习惯，所以她才能够在这里坐着打游戏。
“等等——”
在齐若惜回去之前，易禾叫住正要往门口走的她。齐若惜转过身，一串带了钥匙的钱包朝自己抛过来，她没接住，但是易禾丢得很准，直接砸在她怀里。
“明天我要和她回去了，里面卡的密码是一二三四五六，要改你自己再改。这个房子里的东西你自己随意填减，明天开始你就住这吧。我时不时可能还会过来办点事儿，别给我弄的太干净，知道吗！”
齐若惜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然后一咧嘴笑了，但是一笑就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她皱眉。
“别，别别……这个表情我看着都难受。跟我没关系啊，她的主意。”指指旁边的周娴。“她最喜欢管这种破事儿了。”
“哦，对了……”周娴走过去从齐若惜手里拿过她的手机，然后在里面写了自己的号码：“这个是我的手机号，有事就打我电话！”
齐若惜嘻嘻地笑了两声，然后扑到周娴身上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周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明就跟易禾以前一模一样，只是比易禾更直白一点，更懂事一点，更可爱一点，更斯文一点，没那么多脏话和粗鲁的动作……啊，还是别继续往下数了。
第二天，登机口等着登机时，易禾想了想，还是转头问周娴：“春节你打算怎么过？”
“和你一起过啊！”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问有什么安排啊。”
“呃，我想想……”周娴掏出手机，看了看日历。“不然，我们就先去挑一套房子住啊，这个时候买家具都难，就先订着……商业区怎么样？热闹而且上班方便。”
“那就要看是哪一片了，你公司那附近环境巨差，不要。”
“喔……”周娴瘪瘪嘴，然后仰着头准备在登机前先睡一会儿。易禾等周娴睡着以后偷偷把周娴脸侧的头发在她鼻子下面打了个结。
再一次回到这个城市，轮到易禾不习惯了。倒不是这个地方怎么变了，主要是她和周娴的关系让她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上一次她离开这里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的还是悲情色彩，她还在想着，自己这个城市里的回忆惨得好像是她一生的缩影。
“吃个冰淇淋冷静一下嘛……”
“走开！”周娴还在生气，因为在上飞机前易禾打的那个结，打死了，解不开。所以周娴只能在鼻子下面挂着一串头发检票登机，上了飞机以后易禾发现自己也解不开，说不如我们到家再想办法吧，所以到现在她到现在还是那副模样。易禾哄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一边笑一边说的“不会有人在意的啦”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你这种人真是……！！”周娴咬着牙，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形容词：“啊！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