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上帝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炎帝也实在不好再找托词,只好领命。而此刻玄司则一脸好奇地观察着那两具棺材,虽然是与她们三人一起上的神界,可她们三人谁也没见过这两具传说中的棺材。如今见到,却觉得挺陌生的,倒不像是商末年代墓葬所用的棺椁式样。与其说它是个棺材,不若说是一个巨型的匣子更为形象。
炎帝与玄司带着两具棺材出发了,身边还带着天帝派出的一位上位神特使,专门一路监管这两具棺材,直到亲眼看到棺材开棺销毁为止。此后,这位特使还必须长久留在阳极处继续执行任务,具体任务是些什么,天帝却没有细说,毕竟也与炎帝和玄司无关了。只是无缘无故的天帝在他们一行中硬是安插了这样一个陌生家伙,却是让玄司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这位上位神特使看起来也挺面生,别说玄司了,就连炎帝都不曾见过他。他具体什么神官官职,原本在哪里任职,也一律以特使身份需要保密为由并不公开。而且这个家伙一副死人脸的模样,不苟言笑,寡言少语,实在无法讨人喜欢。
这样的特使,据说天帝还派了一位去了白律大神所在的阴极处,也不知天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神神秘秘的派人去两极,究竟是要执行什么任务?
神界极东,青木王岛,东极神宫,是东方天帝伏羲与□□女神女娲娘娘的居所。青木王岛上常年盘踞着诸多蛇穴,豢养着众多蛟龙巳蛇。相传伏羲女娲飞升成神时,龙族举族跟随他们一起上了神界,因而下界早已没有真正的龙,留下的都是龙与他族留下的混血杂脉。
昊天上帝召见炎帝与玄司的这一日,伏羲与女娲正于东极神宫中下棋为乐。有青鸟飞落,化作一条青蛇,游进宫中,盘在伏羲尾端,嘶嘶蛇语。伏羲但笑不语,手中黑子落下,截了女娲一条好路。女娲秀眉微蹙,抿唇道:
“兄长,这棋可不能这么走。”
“如何不能?”伏羲笑眯眯挑眉。
“太过跳脱,只怕敌方易被激怒,到时冲着兄长正中而来,当面迎敌,实在不妥。”
“欸,话可不能这么说。”伏羲依旧笑眯眯的模样,“敌方利用我留下的棋子给他自己铺了路,如今我反插一脚,在前方设个路障,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那么,兄长可是想收回当初那步棋?”
“非也,那步棋留在那里,我从不阻拦人来用。但用作什么目的,我却要来追究。”
“兄长就不怕,有人用你的东西用得比你还顺手?”
“呵呵呵呵…我的好妹妹,可有你这般损兄长的?”伏羲抚须大笑,随即收敛笑意,淡然道:“妹妹可还记得,你我诞生之初的事?”
“那等久远的过往,总记着做什么,说忘了也非忘了,你这提起来,我自然也就想起来了。”女娲微微笑道。
“宇宙万灵都朝着一个使自己更强大的目标不断前进,短寿种不息耗费无数代,牺牲无穷同族后代来完成这个目的。而个别人,则想要绕开这条大道,抄捷径登顶巅峰。你我皆为始祖,本该对后辈的做法一视同仁。但那条捷径却走不得,一旦走了,大道毁灭,就绝了所有人的生路。我留下的那点东西,不希望被人拿来如此利用,那不等于是我间接毁了我的后代们的生路吗?所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它来了,我便坦然面对。”
他顿了顿,又道:
“此番,为敌之人凶险非常,他背后还有一股不明力量,我竟也看不太透。这舒坦日子过不了太久,怕是一场大灾难就要降临。小妹,你可准备好了?”
“兄长所在,自是小妹所在。”女娲平静道。
伏羲含笑看着女娲,道:
“还是你看得最开。”
☆、第一百六十三章 (番外二十一)
神界极南,阳极所在地。玄司正坐在被墨法力量遮挡的阳极北侧,而阳极的南侧,此刻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刺眼到极限的光芒和无穷无尽的可怕热量散发出来,让即便是身处另外一侧的玄司也感到了不适。
炎帝与那位神使此刻正被墨法大神的力量包裹起来,刺眼的光芒和无极的热量透过那层黑色的半透明保护层,已然无法再伤害到炎帝和神使。而最前方,墨法正控制着那两具棺材,缓缓推送入阳极之中。
玄司被勒令禁止观看此事,原因是她的品级不够,这些事情她不能够知晓。她百无聊赖地坐在阳极北侧一片无名浮山的悬崖边缘,因着阳极风暴刮起的强风吹乱了她满头长发,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棺材瞬间被一片金白光芒吞噬,根本无法抢救,就直接灰飞烟灭。只是,因着材质特殊,这棺材到底还是多支撑了一段时间,使得墨法大神短暂地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她墨黑的眸子沉沉,仿佛亘古不变的黑,刺眼的光芒无法刺伤她的双眼。她蹙了蹙眉,没有动手抢救。那位神使似乎也并不在乎里面的东西是否能抢救出来,一直立在远处不发一言,毫不动作。
墨法大神撤出阳极范围,将打开缺口合上,然后飞回了炎帝与神使身前。炎帝恭敬道:
“敢问上神,那棺材中的物事是什么?”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墨法回答。
“没有?”炎帝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墨法大神点头,炎帝淡淡地瞄了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神使,沉吟片刻道:
“既如此,小神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特使,请便。”说罢,他就一步跨出,远远离去。
墨法觉得眼前这特使说不上来的别扭,可仔细感受他的气息,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此人既然是天帝派来的特使,自然神力体系属于天帝的派系,从他身上只能感受到天帝的气息。墨法觉得此人很是无趣,便闪身到了阳极北侧,去找她的小朋友玩了。
彼时玄司正百无聊赖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忽的感受到阳极风暴收敛渐止,随后没多久,墨法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与第一次见到墨法大神时的惊艳不同,此刻的玄司显得平静了许多。墨法大神还和上一次见到时一般,一身黑色盔甲,极长的乌发一直曳至脚踝,只有微风吹拂开遮挡面容的发丝时,才能惊鸿一瞥那美丽的容貌。那一双黑眸沉沉的,深邃至极,透过发丝就这样看着她。见到玄司时,她那掩在长发之下的面容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小家伙,你可是无事可做?”
玄司摇了摇头,看着墨法盘腿坐在她身旁,忽的伸手一抓,就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周身漆黑的巨刀。然后她习惯性地抱着刀,用自己的手去擦拭刀身,每一次拂过,都会发出一阵乌光,巨刀愉悦地轻吟,仿佛在感念主人的时时拂拭。
玄司踌躇了片刻,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缎带,递到墨法眼前。墨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
“这是何物?给我作甚。”
“绑头发的发带。”玄司简略地解释道。
“绑头发?”墨法更是不解。
“你长得那么好看,不要让头发遮挡住了面容。用这个将长发束起来吧。”玄司淡淡道。
“我…长得好看?”墨法漫长的生命岁月里,头一次听人说起她的容貌,简直不知所措。
“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也不给了。”说罢玄司作势收回去。
“诶,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拿回来,哪有这样的好事。”说着抢过了那白色缎带,嘿嘿一笑道:
“你这小家伙,真是有趣。”
接着她不再多言,干脆地将自己面前的长发捋起,将所有的发抓在脑后,然后用牙齿咬着白色缎带,一圈一圈地将头发束起,绑好。由于这条白色缎带过长,以至于绑好后,还有好长的两节曳下,衬在乌黑的发丝之中,随着微风轻微飘荡。
“如何?”墨法笑问。
玄司会心一笑,道:
“我给的自然是很漂亮。”
墨法轻哼了一声,即便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容貌,被人夸奖后,还是会高兴。
玄司见她高兴,不由得将自己憋了很久的疑问问出:“大神,你使这么大的刀,不觉得麻烦?”
“何来麻烦一说?”墨法失笑。
“就是很笨拙啊?”
“我需要它笨拙时,它自然笨拙;我需要它轻巧时,它自然轻巧。”
说着,她便将巨刀变化为了一把细长的直刀,使得玄司颇为惊讶。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这是她们惯来的相处方式。虽然彼此之间话不多,却感觉心有灵犀,颇有默契。只不过这一趟来,玄司似乎多了一些别样的心事,对此墨法能感觉得出来。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玄司闷闷开口道:
“大神,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有个姐姐?”
“嗯…好像提过,记不大清了。”墨法道,“你知道的,活得时间太久了,我记性向来不好。”
玄司哭笑不得,道:“不过大半年前的事,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好吧,我有个姐姐。她不是我的亲姐姐,实际上我不记得自己五岁前的事情,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在一处山洞中醒来,身边就是姐姐。姐姐告诉我,她是在采药的时候捡到我的。
姐姐大了我七岁,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了。姐姐同样没有父母,她原本是山中猎户家在大山里捡来的孩子,猎户姓赵,给她起名叫赵姜。但是半年前,她的父母亲人在一场山间泥石流中丧生,只有她侥幸存活下来,自此以后独自一人在山中生活,以采药贩卖为生。
我们俩相依为命。后来,我们下山卖药,被一个贵族抓走,做了奴隶。我和姐姐每天都吃不饱饭,还要被鞭打着干各种苦活累活。这种苦日子,一直到我十七八岁的时候才结束。那个时候,有一个男人…想要欺负姐姐,我…很生气,冲上去打他。结果…把他打死了,他怎么会那么脆弱,我不过揍了他一拳,却…打爆了他的脑袋。我吓坏了,都是血,很可怕。但是姐姐…很冷静,她把尸体埋了,掩盖掉血迹,然后连夜带着我逃。
但是我们逃跑被奴隶主发现了,他们派出好多人来追我们。我以为我们绝对逃不了,后来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我带着姐姐空间转移了,我以为自己是妖怪,姐姐却说我是天赋异禀。再然后,战争开始了,我们不再是奴隶,却成为了流民,四处逃荒,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啃树皮草根为生,瘦得皮包骨头。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后,我遇见了师尊和师母,是她们救了我和姐姐。
后来,姐姐身子一天天好转,她告诉我她喜欢上一个男人,要嫁给他为妻。她希望我放下心来,跟随师尊师母去修行,不要再牵挂她。我很难过,不愿离去,最后师尊师母走了,我还是留了下来,我想一辈子陪着她。可是…可是好难过,我没办法…没办法看着她和那个男人…”
玄司哽咽,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最终还是离开了,去找你的师尊师母?”墨法替她说完了后面的话。
“姐姐后来死了,是难产,她和孩子都没能保住。我…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把姐姐的遗体冰封了起来。”
“你一定很爱你姐姐。”墨法平静又淡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