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母女俩,一个在推理思考,一个在纠结害羞,闷着头,一时间谁也没说话。直到外面的墨法带着一身的尘土突然走了进来,急切道:
“北方十公里外,那只恶兽出现了,正向我们这里高速接近!”
“什么!”陆之谣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身,走到墨法身前,“恶兽为什么会向这里来?”
“不清楚,那恶兽也是进入了我的感知范围,才被我发现的。可以确定的是,它现在的体型只有矮脚马的大小,移动速度非常快,后方,我们的人正在追赶它。”墨法说道。
“我们的人?”
“对,是子鹏,他化作大鹏鸟正在高空追赶,后面还有玄司…咦?怎么会是两个玄司?”墨法一边感知着,一边汇报,待到发现两个玄司进入感知范围,她立刻诧异非常。
“两个玄司?其中一个是假的?”陆之谣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捏住下颚,左手托住右手肘,这是她惯来的思考动作。
“最后方是紫睦,她带着易风和丑牛飞在最后,易风和丑牛似乎受了伤。”
“阿娘…我们该怎么办?”冰儿在后面问道,墨法也看向她,显然现在这个小团体里,陆之谣成为了指挥官,墨法因着不熟悉雪迹诸妖的状况,也没有任何领导经验,无法胜任此职。冰儿心智不全,更不可能去做指挥官。
陆之谣来回踱步,加紧思索了一阵,然后说道:
“这里有很多伤员,我们三个是唯一的保护力量,我们不能弃她们于不顾,所以撤离是不行的。但是对方强大,且目前情势又不明,所以暂时掩蔽,静观其变。”
墨法赞成,冰儿无条件信任阿娘,于是三人隐藏于崖窟之中,等待着对方的到来。墨法利用自己的力量不断汇报着情报,让陆之谣和冰儿能及时掌控外界的讯息。少了黑子的精神共享,她们彼此的联络方式蜕化到最原始的地步,这种时候,能有一部可以用来联络的手机,已经成为了众人极为奢侈的愿望。
“来了,还有五十米!”墨法的声音紧张到了颤抖。其实不用她说,陆之谣和冰儿也知道对方已经靠得很近了,那恶兽身上滔天的邪恶气息,已经渗透了过来,洞口外的风暴肆虐得更加厉害了,呜咽有如恶鬼的哭嚎。
突地,大地“轰隆”一声,强烈震颤让崖窟内的陆之谣等人平地被弹起,然后重重摔落。崖窟石壁出现裂缝,碎石细砂滚滚而落。
“咳咳…怎么了?”陆之谣在灰尘中勉力抬起头,挥舞着右手扇开灰尘。
“那恶兽再次急剧变大,它在试图破坏神界的地面!”墨法急切说道,灰尘之中,陆之谣仿佛看到她的脸色白了好几分。
“破坏神界的地面?这是为什么?”冰儿也灰头土脸地从尘埃中冒出来,问道。
墨法还没来得及回答,大地就再次猛烈震颤,这一次更加可怖,仿佛超越了十级地震,崖窟裂缝扩大,摇摇欲坠,就要坍塌,剧烈的轰鸣声中,陆之谣只能尽全力大喊:
“快救人出去!!!!”
紧接着,便向躺在崖窟深处的伤员们扑去。洞窟里满是灰尘,什么也看不见,冰儿和墨法救了几个人她也不知道。她只能凭感觉乱摸,最先摸到了红狐,立刻架起她,然后脚尖好像踢到了一个人,她一弯腰,才发现是雪月,且这姑娘已经苏醒过来了。
没时间解释了,再多的人她也救不过来,于是架着红狐,拽着迷迷糊糊的雪月,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崖窟。
“阿娘!”右后侧方传来了冰儿的声音,陆之谣回头一看,惊讶得发现这力大无穷的姑娘肩上扛了三个人,青雀、黑子和录姡都被她救出来了。
“墨法呢?”陆之谣问道。
“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应该在后面。”冰儿焦急道。
她话音刚落,就听“轰”的一声,崖窟坍塌了。漫天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大地的震动依旧在继续,她们甚至站不住脚跟。
“黑姐姐!”冰儿惊心,急忙放下肩上的三个人,向着坍塌的废墟冲去。
“冰儿,危险,回来!”陆之谣在后面急喊,却哪里能把冰儿喊回来。
坍塌的废墟边缘,冰儿看到了一个晕厥的身影,那是白鹤,她是墨法救的,最后关头被墨法推出了崖窟,但是墨法却被掩埋在了崖窟之下。
“黑姐姐!黑姐姐!!!”冰儿徒手搬开一大块碎石,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惧和焦急。
隐约看到墨法的黑色衣角,已经被灰尘染成了土色,她不顾粗糙的石头砂砾磨得手生疼,急切地将所有土石挖开。墨法身上全是尘土,五官都被掩埋得看不清了。冰儿急忙拨开那些尘土,将墨法抱起来。
“黑姐姐!你怎么了…不过几块石头,怎么会把你砸晕了…”
她轻轻拍着墨法的脸颊,内心满是无措和彷徨,怎么会这样,黑姐姐很强大,不过崖窟坍塌而已,她不是凡人,如何能被伤到?可是,她能感觉得到,黑姐姐很虚弱,而且力量还在不断地流逝,她眉头紧锁着,仿佛正在做着什么挣扎,却又挣扎不过。
“吼!!!”恶兽的巨吼在极近距离的地方响起,掀起的音波将弥漫的尘土吹拂而开,视线重又清晰起来。它的血盆大口天地倒倾般地悬在冰儿和墨法的头顶,距离近得那从齿缝间挂下的粘稠又腥臭的唾液都要滴落在她们身上。
冰儿一瞬被恶兽那滔天邪恶的可怖模样惊骇,僵在原地,脑子里“叮————”的长音持续鸣叫,恶兽那巨大的吼叫音量已然让身体极为强大的冰儿都产生了耳鸣,她在恶兽面前,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做不出来。
“不要!!!!”在后方陆之谣骇然心裂的嘶喊声中,那恶兽一口将二人吞入了腹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啊…啊…”陆之谣口中发着无意义的音节,呆滞地看着五十米开外的恶兽,头颅一扬,喉咙部位甚至都没有鼓动,就这样将冰儿和墨法吞入腹中。
她浑身的血液骤冷,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嗅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眼里仿佛残留着方才的画面,重复地播放着。
面前的恶兽低下了头颅,一双猩红的眸子盯着陆之谣,忽的裂开嘴,獠牙龇出,好似示威一般的狞笑。
陆之谣静默地站起了身,她的双腿有些脱力,刚站起来时,没能掌握好平衡,一个踉跄,才勉强支撑住了身躯。
她开始缓慢迈步,走向恶兽。恶兽猩红的眸子盯着她,一动不动,不发起攻击,也并不逃跑。似乎是在等待着,看面前这个弱小的女人,能对它做些什么。
狂风卷带着沙暴,漫天飞舞,大地满是裂缝,地震犹在继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崩裂。陆之谣冰蓝色的长发早已凌乱不堪,身上的衣服还是进入冥界之前的那一身休闲服,如今早就破破烂烂,沾满尘土。大风中,乱发遮蔽了她的容颜,看不清她此刻究竟是何表情。她只是一步一步迈向恶兽,脚步由慢变快,最后竟然奔跑起来。
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开了她的发,她冷酷到让人心寒的面庞就这样出现在了恶兽的眼中。那是一张美到极致,却也冷到极致的面庞。就犹如她的此刻的心,冰锥一般,充满了寒意与杀意。那一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斥满了仇恨、暴怒和疯狂。
她脚上的靴子不知何时早就没了,赤着双脚奔跑在布满裂缝的大地上,前方一条鸿沟即将拦住她的去路,她却仿佛根本没看见,大步向前。紧接着,她雪白的双足之下,出现了极为神异的一幕,伴随着她每一足落下,仿佛就有一朵冰莲花开。裂缝很快就到,她踩着一朵朵绽放的冰莲,一点也不减速,就这样飞快地越过了鸿沟。
她越跑越快,五十米的距离转瞬即到,恶兽仿佛感受到了一丝威胁,抬起爪子,向她拍来。它身躯巨大,但速度也极快,那一爪来的极为迅猛,几乎要撕裂空间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怜香惜玉。
然而陆之谣也不需要它怜香惜玉,她对那一爪置若罔闻,迅捷地穿越过迎面而来的碎石,爪子即将拍下来的瞬间,她忽的跃起,在空中做了一个转体侧翻屈膝的动作,爪子从拍到她的头部,变成了拍到她的脚部,当她的双足与爪子接触的那一瞬间。整个空间乃至于时间都好像被冻结了,那一爪带下来的势能突兀地被无限削弱,而她却双足一蹬,借着这一爪,奇迹般地越上了空中,一个前空翻,她跳到了恶兽的前足之上。然后就像不受任何引力限制一样,贴着恶兽前足向上方跑去。
她所过之处,冰雪覆盖,温度剧降。恶兽的一条前腿,很快就被她冻结。而她眨眼之间,就已经跑到了恶兽的肩头。双足轻巧地越过那些尖利的倒刺,她面无表情,好似一丝情绪也无的战斗机器人。
陆之谣跳到了恶兽的脖子处,恶兽已经开始疯狂地甩动身躯,试图将她甩下来。这一状况,之前的玄司也遇到过。玄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自己的盘古斧砍入恶兽鳞甲皮肉之内,才勉强没被摔下去。可是现在的陆之谣,匍匐下身子,四肢生冰,直接将她自己与恶兽冻结在一起,不论恶兽如何甩动,都没有办法将她甩下,比起玄司来,轻松了不知几许。
恶兽疯狂甩动身躯,总算有些疲累,短暂地停歇了下来。陆之谣趁此机会,从恶兽身上再次移动,迅速向下攀爬到恶兽的腹部,左手勾住一根倒刺吊住自己的身躯,然后抬起右手,锋利的冰刺凝结在她的手掌尖,她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那一瞬,毫无情绪的冰蓝色眸子里,满是杀意。她出手飞快,毫不留情地扎入恶兽的鳞片之中。
她选的地方很有讲究,避开恶兽鳞甲最坚硬的部位,选择较为柔软的腹部部位,这一刺,犹如一个狠辣的外科医生,下刀之时毫不犹豫。对准位置,直逼症结所在。冰刺坚硬无匹,堪比金刚钻,透过鳞片夹缝,穿透皮肉,狠狠扎进了恶兽的血管之中。黑色的浓稠又腥臭的液体缓缓渗透了出来,虽然这对恶兽来说只谈得上是微创出血,对陆之谣来说,却是地恶兽致命打击的最有效一举。
“吼!!!”恐怖的音浪掀起,恶兽似乎意识到了陆之谣到底要做什么,周身的倒刺之中爆发出那可怕的红色光束。陆之谣目光一凝,一束光线就贴着她的身子打出,好在她早就料到恶兽会有此一招,她身躯娇小,又是贴着恶兽倒刺之间的鳞甲,正好处在红色光束打不到的位置。恶兽见无效,急忙试图变小,彻底甩开陆之谣。但陆之谣如何能让它得逞,她早就先下手为强。于是恶兽骇然地发现,一股可怕的寒意已经渗透进了身躯,以惊人的速度沿着它浑身的血液蔓延全身。恶兽体内仿佛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冰块凝结声,紧接着一股骇人的冰雾从恶兽全身的鳞片缝隙中轰然喷发,由内而外,大片的冰晶开始在它身上凝结,速度之快犹如电流走过,骇人听闻。
只一瞬,恶兽就变成了一座高达四十来米的巨大冰雕,它悚然的模样,也被定格在了冰雕之中。
“咔嚓”,恶兽腹部的冰块自行裂开一道缝隙,陆之谣从其中现身落下。她踩着冰莲缓缓落地,向前走出几步,转身看着恶兽,冰蓝色的眸子里寒意几乎要冻结整个宇宙。
“主母…好可怕…”盘旋在高空的子鹏还没来得及参加战斗,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他变回本身,缓缓落地,遥遥看着陆之谣,几乎不敢靠近。
太惊人了!让那么多人束手无策的恶兽,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主母收拾了。这还是他们的那个娇弱需要人保护主母吗?子鹏打了个寒颤,抬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