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鸾紧张的脸色发白,看向陈萧童,没想到陈萧童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弯腰把裤腿高高拉起,露出一双毛腿,问道:“可以了?要不要送你一根腿毛?我这腿毛可是比你的腰都粗!”
紫鸾赶紧也把裤腿挽起,露出一双修长白净的大腿,看的监考官两眼发直,想说还要检查上身,结果一张嘴口水淌了下来。
陈萧童眼见监考官出丑,气的用手中的考篮猛砸他的头,一边砸一边骂道:“斯文败类!衣冠禽兽!我和他在一起睡了那么多天也没像你这样丑态百出!”
有巡逻的监考士兵见这边闹起来,赶紧过来以带走调查为由把那名倒霉的监考官救走,有人飞奔过来给陈萧童送上新的考篮,又有监考官围着他极力安抚,又有监考官跑到他的位置帮他把考桌、考凳擦干净,众星捧月一样把他送到考试的位置才离开。
紫鸾趁乱溜走,自己找到位置坐下,这才长出一口气。
☆、斗牛
考完试已是黄昏时分,紫鸾独自走出考场,只见众人呼朋唤友、四散离去,便呆站在考场门口考虑何去何从。
正想着,一辆马车一阵风一样从身边驶过,车帘一掀,里面的人伸手拉着紫鸾的胳膊把她拽上马车。
紫鸾吃惊不小,情急之下,一拳向那人头上打去,那人惊呼一声松开了手,马车立时减速,赶车的车夫紧张的问道:“少爷,可是碰到了那里?”
紫鸾转身就要跳下马车,那人在紫鸾身后委屈的说:“燕兄莫怕,是我!”
听着声音耳熟,紫鸾回头细看,那人竟然是陈萧童,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腰系一条又长又宽的红色腰带,打扮的丝毫没有往日风流的模样,倒像个初次进城的老农,此时捂着右眼、苦着脸,样子滑稽好笑。
紫鸾忍着笑收回脚坐好,赧然道:“我还以为遇到了强人。”
陈萧童松开捂着眼睛的手,露出一只熊猫眼,歉意的说:“是我鲁莽了,没办法,要是不小心点,又要被那些同窗缠着没完没了。”
“诶,你都不和那些同窗出去玩吗?”
“和他们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又考不上殿试。”
“可是我……我可能也考不上。”说完,紫鸾惭愧的低下头。
陈萧童自知失言,安慰道:“燕兄高才,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紫鸾低头不语。
陈萧童劝道:“人生得意须尽欢,烦恼且留放榜日。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今天我带你去我家城外的庄子上吃点野味,散散心。”
紫鸾只得答应。
说笑间马车出了城,在官道上疾驰。
突然,马车一歪,紫鸾险些撞到车壁上,连忙用手扶住车棚,稳住身体。陈萧童却吓的大叫出声,滚到车厢一角。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紫鸾扶起陈萧童,相携下车后发现马车的右侧车轮断裂,无论如何是走不成了。
车夫连连向陈萧童请罪,陈萧童皱眉骂道:“蠢货!误了我的行程,就让你去喝西北风!”
车夫拿了一把榔头在车轮上敲了又敲,最后无奈的向陈萧童禀报:“少爷,马车的轮子一时修不好,可否请少爷在此稍候,我马上回府取马车来接您。”
陈萧童虽然不满,却也只好答应。
紫鸾向四周看了下,见此处是一条小路,路的一侧是农田,田里有农夫正在收粮食,腰弯的像个煮熟的虾米;另一侧是山坡,坡上有几头耕牛在悠闲吃草。
紫鸾看着那些在地里辛苦劳作的农夫想:要是我没办法得到功名,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弯着腰在地里辛苦劳作?还要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忙的每天只能在梦里手刃仇敌,醒来还要感谢上苍我是如此幸运,竟然还活着……
紫鸾想着自己可能的凄惨境遇,内心惶恐不已,可陈萧童比她还害怕,他吓的目瞪口呆,嘴唇抖了半天才大喊出声:“妖怪啊~”
紫鸾被他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赶紧出言安慰陈萧童:“没关系的,不要怕。”
可是陈萧童已经吓的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弯腰捡起个路边的大石块向那个“妖怪”奋力丢去。
于是那个本来在闲逛的“妖怪”被激怒,发出恐怖的吼声,低着头、发足向陈萧童猛冲过来,陈萧童吓的转头就跑,连带着紫鸾也跟着跑,可紫鸾很快发现,那“妖怪”只追陈萧童一个人跑,于是紫鸾只得又去追那个“妖怪”,一边跑,一边还拼命的大声鼓励陈萧童:“不要怕~只是耕牛罢了~”
可惜耕牛不解人语,听到紫鸾在后面喊,以为是在催它前进,跑的更快了,可怜陈萧童慌不择路,一溜烟的跑上了山,被山上的低矮树枝抽的晕头转向。
紫鸾见那牛紧跟着陈萧童不放,只好施展轻功,跳上一棵大槐树,站在树枝上向陈萧童招手,“这边!快来这边!”
所幸陈萧童忙乱中看到紫鸾招手,赶紧跌跌撞撞跑到那颗大树底下,向紫鸾伸出双手,那头牛跟在后面,加速向陈萧童冲去。
紫鸾眼疾手快,弯下腰用尽全力把陈萧童扯到树枝上,那牛紧跟而至,“咚”的一声撞到树上,好在那颗槐树有一抱那么粗,树枝更是纵横交错,被牛用力撞了一下,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倒。
陈萧童站在树枝上喘息稍定,牛却在树下徘徊不走,一直向陈萧童喷响鼻。紫鸾疑惑不解,仔细打量了一下陈萧童,才发现可能是那条又宽又长的红腰带招的,连忙伸手去扯那个红腰带,吓的陈萧童惊呼:“燕兄!不可趁人之危!此事还需从长计较!”
紫鸾无暇解释,催促道:“快点!莫要啰嗦!”
陈萧童本就跑的精疲力尽,此刻又在晃晃悠悠的树枝上,下面还有一只巨大的“妖怪”吭哧吭哧的紧盯着自己,万般无奈,只好委委屈屈的解开腰带,口里还不忘乞求:“燕兄,你可得轻着点啊。”
紫鸾不耐烦的从陈萧童的手中抢过腰带,团成一大团,顺手塞回到陈萧童的怀里,低头察看,发现那牛失了目标,渐渐安静下来,围着树转圈。
陈萧童一手扶树,一手提着裤子扭扭捏捏的等了半天,回头发现紫鸾根本没理他,自顾找了个粗壮桠杈坐着,于是有些恼羞成怒,道:“燕兄……你……”
紫鸾抬头看着陈萧童等了半天,见他满脸通红,却又不说出下文,想了想,自作聪明的猜测道:“陈兄可是要小解?没关系,我不会偷看的。”
“不是,是……是……”
紫鸾看陈萧童一脸窘迫,又努力的想了想,恍然道:“陈兄想必是饿了!稍等片刻。”
说完,紫鸾像只小猴子一样,轻巧的爬上槐树高处,很快手里拿着几颗鸟蛋回来。
紫鸾把鸟蛋递给陈萧童,笑道:“难为你一个书生跑了这么半天,吃个鸟蛋尝尝鲜吧?”
陈萧童接过鸟蛋,迟疑道:“这怎么吃啊?”
紫鸾拿起一颗蛋,直接把蛋液倒进嘴里,一口咽下,见陈萧童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激将他,“陈兄不敢吗?”
陈萧童嘴角抽动一下,依样把蛋液到入嘴中勉强咽下,回味一下,觉得味道还不错,接连把剩下的鸟蛋都吃了,吃完后抹着嘴问紫鸾:“燕兄好胆量!”
紫鸾一笑,答道:“还好了,小时候爹娘没空管我,我常常溜出去玩,这些事情不算什么的,长大一点后,我爹闲暇之时还会带我去林子里打猎,那才叫好玩呢。”
陈萧童皱眉道:“打猎是杀生。”
紫鸾摇头否认:“我爹说:为了生存和其他的动物斗争是天道。”
“我们知书达理,怎可做那下贱之事,有违上天好生之德。”
紫鸾笑道:“你们当然不需要双手染血,自有万千将士替你们开疆拓土,保你们能够吟诗作画,大谈什么仁爱和平,就如你们吃的鸡鸭鱼肉,自有人做好送到嘴边,那会让你们去杀生、烹煮。”
陈萧童一时语结。
眼见着天色黑了下来,山林中不时有夜枭高啼,夜色和恐惧让时间变得漫长,陈萧童胆怯的不敢多言,只一点点的向紫鸾靠近。
好在紫鸾没有笑话她,一直讲些轻松有趣的事情,才让陈萧童慢慢放松下来,问道:“燕兄,你又救了我一次,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紫鸾一笑:“兄弟一场,我怎么能丢下你不管你呢?”
陈萧童感动莫名,结果紫鸾说完就站起身跳下树。
“燕兄万万不可!”陈萧童吓的肝胆欲裂,以为紫鸾为了救自己舍身取义喂妖怪——他仍然不肯相信那个头上有角力大无比的东西是耕牛!
紫鸾没有回应他,只是冲着打着火把上山的一行人大喊:“这里~这里~”
那牛也应和的牟牟叫了两声。
很快,上山的人到了近前,紫鸾见来人近了,一闪身躲到旁边一颗大树后面,陈萧童没注意到她的动作,只顾着兴奋的冲着火光大喊:“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一个中年汉子把火把递给旁边的人,飞奔着扑了上来,嘴里大哭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把我找苦了!”
陈萧童站在树上,手提裤子摆出一副等待朝拜的模样,没想到那人却扑上去抱住了牛!
陈萧童只好干笑着四下寻找紫鸾。
紫鸾在暗处观察半晌,见确是一伙农夫上山来找牛,才现身出来,把陈萧童扶下槐树,见他狼狈,又使钱雇了个体健农夫背他下山。
到了山脚下车坏处,等了好一会儿,才有陈家家仆前呼后拥的骑着马、驾着车来接人,陈萧童捂着脸爬上车,顺道把紫鸾也拽上车,也不去什么庄上了,直接打道回府。
在车上,陈萧童怕人笑话,只肯让紫鸾给自己上药,紫鸾拿着药有些犹豫,陈萧童不解的问:“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好吧。”
其实紫鸾多虑了,陈萧童浑身都被树枝抽的青紫肿胀,毫无美感。
马车摇摆颠簸,使得紫鸾的涂药的时候轻重不好拿捏,时不时的就让陈萧童大呼小叫,万幸都是皮外伤,涂好药之后顺便更换下脏衣服,不看脸的话,陈萧童还是那个风流才子。
到了陈府,陈萧童搂抱着紫鸾的肩膀下车,怕人看见脸上的伤,把脸深埋在紫鸾的肩头,旁人看了,只以为他俩亲密无间。
紫鸾不以为意,而有些人就不那么想了,这个晚上注定有人要辗转反侧。
☆、吃茶
紫鸾一路扶着陈萧童走到院子,有贴身伺候的小厮走向近前来,想替紫鸾搀扶陈萧童,结果手还没碰到衣襟,就被陈萧童大骂:“弄疼我了!滚!笨手笨脚的!全部滚出去!”
小厮们只好纷纷退出房间,早有知情识趣的跑去向陈书宝禀报。
紫鸾力气并不大,一路走回来累的满头是汗,把陈萧童扶在床上躺好,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多谢燕兄!还是燕兄体贴,知道我这一路走来累的口干舌燥的。”
紫鸾看看陈萧童热切的双眼,再看看茶,只好认命的把茶水递给他。
陈萧童接过一饮而尽,感激的说:“能再倒一杯吗?”
紫鸾只好忍着口渴,给陈萧童又倒了一杯,结果陈萧童一杯接一杯把一整壶茶都喝的干干净净,最后还有一点意犹未尽,品评道:“没想到这上等的铁观音冷了之后略带苦味又有回甘,品之别有一番滋味。”
陈萧童说起话来习惯性的摇头晃脑的,一副斯文模样,只是一只眼圈是黑的,脸颊上还被树枝划的好几道,看上去活像刚被争风吃醋的女人打过一样。
紫鸾晃晃茶壶说道:“你先休息,我去再取一点茶水来。”说完转身出门,离开陈萧童的视线才捂嘴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