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工程确实是很有必要的,别看现在的长安新城还不像从前那座老城的污染那般严重,但也已经有迹可循。
一方面,每年夏日蚊蝇越来越多,另一方面,长安城中有几条水渠,不是那排水的沟渠,而是从外面的河流引水进来的渠道,这些渠道现状多少也都受到了污染。
像长安县这一边的,便有漕渠、永安渠、清明渠,现如今这几条水渠里面的水,别说饮用,连淘米洗菜都不合适,在一些水流相对清澈的地方,勉强用来洗衣服倒还可以。
总体来说,与后世相比,这个污染程度也不算特别严重,但是随着长安城人口的不断增多,污染物的不断积累,污染程度必然也是会日益加重,所以从现在就开始治理,那还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要做这些事情的话,难免又要花钱,户部的那些人管着一整个国库的钱帛进出,一天到晚这个也说要钱那个也说要钱的,他们哪能个个都给,真要那么宽松,国库肯定早就空了,所以就很抠,一般都是能不给钱就不给钱的。
不过上回他们说没钱,结果罗用转脸就给他们搞了那么一件事情出来,弄得大家都很下不来台,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们也不跟罗用说没钱了,甚都不说,就用沉默表示抗议。
话说经过上回那个捐钱事件,罗用虽然顺利弄到了在长安县推广沼气池的资金,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他的个人形象,使得朝中一些老古董们对他很是嫌弃。
有那好事者,再一次宴饮之中询问罗用,问他对于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
结果罗用就说了:“会因为这点小事嫌弃我的人,都是不值得交往的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结果他这话很快就被人给传了出去。
“我呸!谁要跟他交往啊。”
“着实有些太得意了。”
“真把自己当块宝!”
“你看我要是再给他一个好脸,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
罗用:说得好像从前给过我好脸一般。
事实上罗用确实也不怎么关心这些人的态度,他现在除了关心沼气池的推广进度,更关心的是蒸汽机在纺织产业中的应用。
这件事目前虽然还没有实现,但他知道那必定是早晚的事情。
一旦这件事成为现实,那也就代表着,布料的价钱会下降很多,许多原本家里没几块布料的人家,将来或许就可以用比较少量的钱币亦或是粮食,换取到足够一家人使用的布料。
从结果上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在这个变革的过程,难免也会对一些群体造成伤害,比如说一些老式的布坊、织户,还有很多很多除了纺纱织布以外别无所长的女子。
罗用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将这个伤害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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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安县城南的常安坊,有一叶姓人家,家中有女名阿燕,二十几岁的年纪,早前也是嫁过人,奈何无所出,一纸休书,便被夫家休回了娘家。
她们家在常安坊那个院子颇大,住的人却也很多。
在这长安城中,并不似乡下地方,上面的老人过世之后,兄弟们便各自分家,现成的屋子若是不够分,便另寻他处,重新建一处便是。
他们家在长安城的这个院子,乃是前朝那时候,大兴城新建成,整个老城的人一起搬迁过来,阿燕的祖父一家,作为老长安城的百姓,便在这新城之中分得了一处宅院。
后来阿燕的祖父过世了,她的父亲以及叔伯兄弟几家,依旧在这个院子里住着,后来上一辈人都开枝散叶了,这个家里头多出许多堂兄堂弟,再后来这些堂兄堂弟下面又有了侄子侄女。
这样一大家子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里难免也会生出一些口舌是非,加上又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过就是勉强糊口而已,像阿燕这种被夫家休回娘家的,处境更是尤为艰难一些。
她也会自己出去寻些活计来做,南北杂货阿姊食铺,都曾去过,只那些地方难得有招人的时候。
她眼下在一间食铺坐洒扫,好歹挣口饭吃,却也十分不易,活又多,工钱又少,又十分看脸色。
这些时日听闻那罗二娘要在城中开面巾作坊,于是她便冒着被辞退的危险,谎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去医馆,勉强与店家讨来半日休假,打算去那面巾作坊应聘。
那面巾作坊所在的敦义坊离她家所在的常安坊倒是很近,常安坊靠近西面的城墙,敦义坊靠中间一点,二者之间便只隔了一个通轨坊。
这时节天气颇热,太阳很晒,带她行到了那面巾作坊所在,也是出了些汗,然而等她走到了地方一看,却是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在街边找了一个年长的妇人询问,那妇人四五十岁,正坐在树下乘凉,手里抱着小孙儿,看起来像是这附近的住户。
“你道这面巾作坊?这面巾作坊还未开工呢,眼下并不要人,听闻是缺一些器械,那罗家姊弟要先弄个机器坊,待那些个物什都齐全了,这边才能开工……”这妇人倒是个热心的,见阿燕询问,便把自己知晓的皆与她说了。
“那要等到甚时候才能开业?”阿燕担心自己到时候又错过了。
“那便不知晓了。”那妇人摇摇头,答道。
“……”阿燕很是失落,转头看看那扇紧闭的大门,踟蹰着,不甘心就这样转头离去。
对面那个老妇人坐在自家前面的石条上,一边哄着孙儿,一边转头去看方才问话那女子。
一身粗麻布衣裳,颜色褪得厉害,不知穿了有多少年了,人也极瘦,面色蜡黄,头发也是枯黄枯黄的,一看就是个苦命的人儿……
“听闻他们那机器坊便设在崇贤坊,便是县衙旁边那个崇贤坊你可知?那机器坊这两日正在招人,听闻男女皆可,不若你也去看看?”过了一会儿,这老妇人又与她说道。
“男女皆可?”阿燕觉得有些奇怪,那机器坊乃是制作器械的作坊,那种地方应该多要匠人和壮劳力,要女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