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漂亮的红尾燕子,体积比一般的风筝大了许多。骨架结构更是精致,挑不出半点缺陷。
特别是那风筝轮轴上缠绕的丝线,很结实,不是那种一看就容易断线的劣质材料。
泽叶对穆清讲,这是他亲手做的,问穆清喜不喜欢。
穆清并无表示。
“走,我带你去放风筝。”泽叶笑着牵了他的手。
他便随着泽叶来到姹紫嫣红的后花园。脚踩在软密厚实的小Cao上,竟有种说不出的舒适。
只见绿地葱郁,东风张扬,全然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泽叶拿着风筝一阵奔跑,轴上的线一圈圈地放出去,风筝随之越飞越高。
穆清抬头仰望蓝湛湛的天空,好想让风筝飞得更高一点。
正在这时,站在远处的列英对泽叶投来一个眼神。泽叶领会,拽着线轴到了穆清身边,笑眯眯地把线轴给他:“永清,你先放着,我去去就来。”
穆清对他点了个头。
泽叶一走,穆清就把缠在轴上的线全都放了出去。
风力很强劲,风筝已达最高点。
不能再高了。
要是把线弄断呢?
这样风筝会不会飞得更高更远?
念头一起,穆清便随心而动,用力扯线。
但线韧x_ing太好,迟迟扯不断。他一着急,就将线缠了两圈在手指上,又把线轴拿远些。手与轴之间的线被绷得紧紧的,他就用嘴去咬,咬了几下没作用。他忍着疼,硬生生地把线弄断了。
结果是,唇和手指被细线勒出了血。
可风筝的确飞得更高了。
穆清坐在Cao地上,嘴角含笑,望着高飞无阻的风筝。
泽叶回来得快,他昂首望见蔚蓝的背景中,风筝越飘越远,在他的视线里越来越小,逐渐收缩为一个点……穆清把风筝放走了。这是否说明,他骨子里是想逃离他的?
瞥见穆清嘴角和手上已经凝固的血迹,泽叶袖中的五指握成了拳。
“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放掉的风筝抓回来。”
穆清垂头,微怯。
泽叶立时压住脾气,俯身,将穆清从Cao地上抱起:“别怕,哥哥开玩笑的。”
抱着穆清回房的路上,泽叶怀中冷不丁冒出一句:“你为什么要养怪物?”
泽叶茫然,止住疾行的脚步:“哪里有怪物?”
穆清低眸:“我是怪物。”
泽叶心酸:“不是。”
“你撒谎。”
“外面没有大肚子的男人。”
“他们都笑我。”
那日,自与泽叶分开后,便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掩口嘲笑他。
他害怕,避到无人的地方,拿了笼子把自己罩住,不敢出来。
泽叶凝视他,肯定地道:“永清不是怪物。”
穆清默然。
-
一月后的某天。
侍候穆清的两个丫鬟跪到泽叶面前,说穆清凭空消失了。
泽叶不信,整个府邸被防护得那么严实,穆清还会被人劫走?
没有人劫他,他自己就更加不可能逃走。
毕竟是失了武功的人,有何能耐?
扫视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泽叶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每一件都令他措手不及。
他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一时之间,毫无头绪。
在房内来回踱步,正苦思无解,他一脚踏在一块地板上,忽觉底下空荡,发出的响音不太对劲。
他蹲下去,用手敲了敲这块地板,下边是空的。
揭起这块地板,目睹着一个宽大的深洞,泽叶怒极。
被人挖通地道到了自己房间底下还浑然不知,他究竟是有多迟钝!
他知道,穆清被人掳走了。
那个人一定是宿宇。
只有宿宇会在背地里像贼一样惦记穆清!
列英骤然冲进来:“主人,刚刚得到消息,那宿宇明日就要动身回国。我们什么时候下手?”
泽叶目光冷厉:“我还没来得及对他动手,他倒先偷走了我的人。这份怨,结得太深了。”
“穆公子在宿宇手里?”列英惊诧,“既然他明日就走,那就让他明日下地狱吧!上次和这次的两笔账,一起跟他算个清楚。”
泽叶冷眼捏碎一个杯子,扎得手心全是血,神情寂寂:“永清在他手中,我等不到明日,立刻就要他死。”
第14章 成王
国宾驿馆。
总算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之人,宿宇欣喜至极,可谓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即带着穆清返回欢国。随行使者已将行囊收整妥当,只待明日天亮便能启程归国。
“果真傻了。”宿宇目光不移地盯着穆清端详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触摸他的脸颊,“倒也无妨。将军风姿天成,即便傻了我也喜欢。宿宇有幸在川国国宴上目睹将军的神采,从此见之难忘。”
穆清平躺在宿宇面前,浑身酥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无。若是能够动弹,他定会坐起来打人。
见对方怒目瞋着自己,宿宇笑了笑,并不与一个傻子计较,只轻轻拾起散落在枕上的一缕墨发,两指拈住发梢,在穆清鼻尖上扫了几下。这种痒痒的感觉立时刺激到穆清,他本能想要侧开脸躲避,手指也跟着颤了颤,但终归无济于事。他动不了,只能任由宿宇逗弄。
发梢在穆清鼻尖上不停地扫动,他难受得眼眶微s-hi,宿宇却愈发赏心悦目:“身在异乡,处处受限。等回到欢国,我有更多好玩的东西用在你身上。穆清,单是你这张脸就能让我痴醉一辈子了。”
“泽叶可真会想法子。”忽然松开那缕发丝,宿宇转而抚上穆清的肚子,“男人怀胎,好是神奇。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养,可好?不过……你也得给我生一个,不,要好多好多个才行。”
“忘了泽叶,我会对你好的。”欺负他脑子不好使,宿宇挑拨道,“泽叶把你送给我了,他不想再看见你,让我带你走得远远的。他嫌你傻,嫌你笨,嫌你不听他的话,嫌你总是黏着他。”
穆清虽心智不全,但遇事已有自己的判断,哪怕他的判断是错的。他信了宿宇的话,一滴滚烫的泪珠从眼梢滑落。
宿宇起了怜惜之心,为他拭泪,同时用手勾开他腰上的锦带,凑近了道:“不哭了。泽叶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穆清衣衫半敞,肩上的那幅梅花露了出来,宿宇的手掌贴上去,称赞道:“好漂亮的梅花。” “砰——”
只听见房门突响,宿宇刚转过头,便见两把冰冷的利刃架在他颈上。
宿宇伸长脖子吼道:“你们大胆!我乃欢国王子,尔等竟敢对我无礼?”
“奉大王之令,取你x_ing命。”
泽叶赫然出现在门口,阔步走进来。
“你胡说!”宿宇怒红了眼,“裕欢两国一向交好,裕王绝不会下此命令,你休要唬我!”
“交好又如何?诸国之间的关系本就多变。”泽叶冷言讽刺,“与你欢国交好的岂止裕国,当初的川国不也一样与欢国交好吗?可当川国遭逢大难时,欢国却是落井下石。”
宿宇语塞,咬牙切齿道:“你想怎样?”
泽叶不作回应,只命人将他押下去。
宿宇趁机反抗,挣开钳制,折身扣住泽叶的咽喉,作最后的挣扎:“把穆清给我,我助你夺得裕国王位。”凭着欢国王子这层身份,他料定泽叶不敢把他怎么样,因而还有心谈交易。
没想到,泽叶反擒住他的手,从腕处折断,弄出咔嚓的一声。
“啊——”宿宇痛叫。
泽叶狠狠揪着他的衣襟,附到他耳边,道:“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裕国王位早已是我囊中之物,何须你相助?就凭你此番对穆清的非分之想,我成王之后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欢国。”
话完,手起刀落。
瞬时,鲜血喷溅。
宿宇倒在地上,手脚略有抽搐,喉咙处不断涌出刺目的液体。他瞪大眼睛望着泽叶,死不瞑目。
“把他拖出去。”泽叶漠然吩咐列英,“头割下来,送回欢国。”
列英照做。
取出帕子擦了擦手上沾的血,泽叶才朝软塌走去,脱下外袍,将穆清裹了个严实,打横抱起来。
“别怕,没事了。”
-
次日。
城楼之上悬挂了一具无头尸,引得众百姓驻足围观。
足足吊了七日,那尸身才被放下来。运走时,一路散发出阵阵恶臭,人人屏息避之。
同日,裕王接到了欢国的战书,本就垂危的身子再也扛不住,当场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