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窦晗没有来学校，她的妈妈帮她请了假。
再一天是周六。莫小慢用家里的座机给窦晗的手机打了电话。
“我没事，周一就去学校了。”
“我把作业给你送过去吧，发了很多卷子。”
“……好。”
莫小慢到了窦晗家，只有她和她的奶奶在家。她把作业放下，忍不住打量这个房间。不大，单人床，小衣柜，小桌子，留了三分之二的空白。桌子上还放着个连着音响的CD机。
窦晗笑了笑，说：“我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屋里跳街舞。”
“哇。”莫小慢一脸崇拜。
仿佛觉得她的表情太好笑，窦晗打开CD机，随便播了首舞曲，跟着晃动了起来。
天生肢体不协调的莫小慢配合的鼓掌。
窦晗：“下次你练首欢快的曲子，我们配合着出个表演。”
莫小慢：“好啊。”
莫小慢在窦晗的房间待了一个上午，东扯西扯，最后被老人家留下来吃了午饭。临告辞，莫小慢没忍住，问：“你前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窦晗有点尴尬，含糊说：“原来学校的人找我。”
看见她的表情莫小慢知道自己唐突了，心里也是一片尴尬。默念了三遍“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逃命一样的跑了。
周一窦晗果然来学校了，可是莫小慢送去的试卷却是一片空白。
?☆、第三章
? 窦晗和莫小慢的所有朋友都不一样，莫小慢知道这一点。
莫小慢十六岁，一直作为一个乖乖女长大。发小说过学校有时候也像一个微缩的社会，也存在低等级的三教九流，只不过学校的混乱如同一股暗涌，被大人们竭力地封印在黑海之底，它所波及的往往只有少数的人。这些少数人的狂欢就像是大大世界里的恶作剧，但是在他们小小世界里，有时候却会带来毁灭性的伤害。
莫小慢甚至不曾窥见过那个小小世界，第一次看见窦晗的时候，她想起发小的话，想着她是不是就是小小世界里的人呢？我大概永远都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可是慢慢地，莫小慢断定了，窦晗也许窥探到了小小世界，但她仍然在大大世界里徘徊。
莫小慢走近她，因为好奇心。可是在她对窦晗产生名为友情的情愫时，她不免有些担心了。因为她看见了窦晗身后的魑魅魍魉。
元旦之后、寒假之前，窦晗被学校记了过，理由是校外冲突。莫小慢也围观了那次冲突，她和朋友们走出去的时候冲突已经开始收尾，一个外校的女生打了窦晗的耳光，然后被王梦佳一脚踢到了地上。
如果不是放学时间，这种短暂的冲突大概根本就不会引起老师的注意，莫小慢后来想，那个人大概特意挑了老师出场的时间，只为了不伤己的前提下给窦晗造成小小的麻烦。不管是不是，它确实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窦晗被叫了一次家长，记了大过，至于王梦佳，老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
那天以后莫小慢和窦晗仍然是朋友，可是两个月来培养的亲近感似乎在一点点褪去了。反倒是王梦佳，俨然一脚定友情，把自己牢牢放在了窦晗的“闺蜜”位置上。
莫小慢没用太多的时间回味这个变化，因为既紧张又让人兴奋地期末考试来了、寒假亦不远。
莫小慢又开始和于露他们混在一起了。这已经成了惯例，每个大考之前，他们都会凑在一起互相解惑。莫小慢除了英语基本没有软肋，尤其是数学，一直是文科生里的三甲。用于露的话来说，“这帮朋友全靠你的笔记活了……”，莫小慢表示“数学无压力，英语……拜托你了orz。”
于露嘲笑她：“这段里哪个单词你没背过，怎么连在一起就不会翻译了呢？”
莫小慢郁闷：“超过八个单词我就头晕，背过的也脸盲了。”
于露：“……你怎么不去理科班。”
莫小慢：“理科班就没有英语了吗？”
于露：“可是理科没有文史啊，你可以把所有的背诵时间都留给英语。”
莫小慢：“……我物理不好，每次都不及格。”
于露：“你的数学不都考满分吗……”
“对啊，智商母系遗传，我妈以前的数学就经常满分！”莫小慢一脸骄傲，然后又垮了肩，“物理和数学不一样。”
于露的嘴角抽了抽：“我记得伯母是大学物理系的老师。”
莫小慢点了点头：“基因突变。”
然后她想起了什么，补充说：“文科是我妈让我选的，她说我物理那根筋根本没有，她也没法搭上。”
于露第一次和她聊这些，不免对她的大脑回路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莫小慢的大脑回路怎么绕过了物理她不知道，不过她跟于露所说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是真的。
初中的时候因为有个物理系老妈，她的中考总分没有收到牵连，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高一，妈妈让她学理科，将来发展个科学家的方向，莫小慢乖乖听了，三个月就被物理打败了；然后妈妈提前测验了她文科的素质，给了她个优秀，让她分班去学文，莫小慢乖乖听了，第一次考试就拿了个年纪前十（那时候英语还没有这么差）；现在她只要把英语提高了，就等高考后，妈妈为她选定专业方向了……
莫小慢突然想到了窦晗说过的话——“我以后要出国留学。”说这句话的时候窦晗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么笃定。
那天回家，莫小慢对妈妈说：“妈，我想出国留学。”
莫妈回：“上两年大学以后再去。”
“哦。”莫小慢没问为什么，妈妈自有一套成熟的生存理论，永远都比她考虑周到。
记得有一个作家说过，人是在迷雾中前行的。莫小慢相信，即使妈妈往昔路上的迷雾与她并不在一条轨道上，也能在她的路上竖起正确的灯塔。至少之前，她一直如此相信。
寒假从来短暂。
莫小慢跟着父母北上冰城看了冰雕，已经迎来了开学。再回校园的时候，一切都未改变。
啊，或许是有改变的。
圈圈煞费苦心的对一些座位做了调整，完全按照互补的规律安排。莫小慢的同桌变成了李迪，擅长英语的阳光大男孩，班级里的零差评的男生；窦晗坐到了她的后排。
顺便一提，看到排位的时候于露和小白凑在一起嘿嘿贱笑了一个上午，莫小慢直到毕业才明白这笑容的蕴意。这是后话。
地理位置决定亲疏关系。莫小慢和窦晗凑在一起的时间又多了起来。不过窦晗已经不再坐公交车上学了，她换上了小型的电动单车，那时候很多人都改了这种交通工具。窦晗跟她说：“这样快点，高中剩的时间不多，没得浪费了。”
莫小慢为她高兴，她终于不再理会那些魑魅魍魉。同时另一件事也让她高兴——她告别了前往公交站点的11路。
窦晗和王梦佳不同路，放学都是一个人回家，换了单车以后开始送莫小慢到一站地远的公交站点，莫小慢求之不得。
“班主任今天跟我说让我帮帮你的英语。”
“啊，一定是我妈联系了圈圈，她昨天才刚督促了我学英语。”
“你妈妈跟班主任很熟？”
“不算吧，不过圈圈的儿子在妈妈的学校学习，可能平时会有些联系。”
“唔。”
“这样刚好，你辅导我的英语，我辅导你的数学，你的数学成绩真是太糟糕了。”
窦晗满脸黑线，幸好背对着莫小慢。
“英语不是靠记单词的，平时多背些课文和长句子。”
“英语老师也这么说，我会努力的。”
“恩。”
每天多了五分钟的对话。有一天，莫小慢终于问出了她在意很久的事情。
“你为什么那么想出国留学？”
“唔。”窦晗说，“从小就向往美国了。”
“为什么？”
窦晗思索了一会儿，说：“小时候我有一次移民到美国的机会。那时候妈妈遇到一个美国人，本来都谈婚论嫁了开始办绿卡了，对方悔婚了……”
莫小慢第一次知道她的亲生父母离了婚。
“妈妈从我记事起就很推崇美国，说那里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让我很向往。不是有个心理学理论叫‘未完成愿望之魔咒’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美国，那时候的心愿变成了遗憾，到现在已经成了我的魔咒。”
莫小慢没有听过这个理论，好在它通俗易懂。弄懂了窦晗的留学情结，她不禁把这个理论套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小时候的遗憾是什么呢？莫小慢想。
这个问题直到分别都没有得出结论。
没有遗憾应该是好事吧。爸爸妈妈给她的童年很完美，她自己度过的少年时光也那么美好。有朋友、有良师，学习也顺风顺水，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她隔绝在生活之外。那么没有魔咒，她会像窦晗一样执着着某件事情吗？
莫小慢直觉这个思考已经超出了她的学识范围，乖乖地放下了难题。
公交车迟迟不到，莫小慢抬头看天。
正午的阳光在树叶间照下来，暖洋洋地洒到了她的身上。路上的风吹过，绿油的树叶摇曳，簌簌有声。
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
这个春天，莫小慢十七岁了。?
☆、第四章
? 十七岁，莫小慢收到了第一份情书。
情书放在礼物盒子里，是高一时候的一个男生朋友送的。莫小慢从小就不太会和男生相处，高一在理科偏向的班级待了一年，与周围男生同学能做到见面打招呼，但是没几个能坐下来正常聊天的，这个男生算是一个例外。
例外只是莫小慢单方面而言。在莫小慢眼里，男生是“大众男闺蜜”的形象，他和每一个女生都能聊得来。高一分班以后莫小慢和原来班级的男生都等同陌路，唯有他，常常能在Q/Q上聊几句。收到情书让莫小慢吃了一惊。
男生送了情书就没有了表示，一心等着莫小慢给出答复。莫小慢有心退了情书不知道会不会伤人，当面拒绝有点尴尬，Q/Q上回复又觉得太不礼貌，过了一天，她决定要找个人咨询意见。
既不是老同学又被她定为情商最高的窦晗成了首选。
第二天中午，莫小慢告诉窦晗情书的事。窦晗只是略微思考，就说：“要拒绝的话还是当面去说吧，只是去谢谢他的喜欢，没什么好尴尬的。”
她的意见和莫小慢心里的倾向不谋而合，决定下午就去说清楚，嘴里忍不住郁闷：“话是这么说，但是拒绝以后恐怕都不能再好好聊天了，难得有异性朋友。”
“喜欢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恐怕他也考虑了很久才跟你说的。”
莫小慢略有所思，窦晗忍不住笑问：“你就没有喜欢过别人吗？”
莫小慢脸红了红，说：“其实也有一次的。我初中的时候喜欢同桌的男生，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跟他算作朋友，怕说出来被拒绝、朋友也做不成了，就没告诉他。”
“哦？后来呢？”
“后来他交了女朋友，我发现自己突然就对他没感觉了……”
那以后莫小慢就没有再对谁动过心，后来想起来，她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对那个人动了心。
初中的男生格外喜欢起哄，有可能老师料想初中没那么多早恋危机，让班级的人男女同桌。有那么一些男生，对着任意一对同桌都能起哄。轮到莫小慢这里的时候，她还不明白什么是早恋，就感觉到了与同桌坐在一起的羞涩感。年少时最容易把羞涩和恋爱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