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己,孤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是孤应当承担的,你们都无法替孤分担,孤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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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
陆之谣一头冲进卫生间,扶着洗手台,轻轻喘起气来。片刻后,她抬起脸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泪流满面的绝美容颜,此刻却让她觉得陌生起来。她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水洒在脸上,清冷的触感将她内心翻涌的复杂情感压了下去,她渐渐恢复了冷静。
呵呵,陆之谣,不过因为她一句无心的话,你就能哭成这样。果然,你真的没救了。可是,她真的不甘心,为何她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自己与她的差距,越是接触,就越是如鸿沟般远远拉开。她那么完美,又处处为自己着想,生怕保护自己不周,照顾自己不周,可自己呢?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发脾气,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敏感易怒,总是拿她撒气,实在有够差劲的。这么想着,就越发难过起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我陆之谣此生第一次喜欢上的人…居然会是那样一个她?这让我该怎么办,谁来教教我?
其实到了现在,也由不得陆之谣自己不承认这情感。虽然与她相识不过四五日的时间,而自己确实被她深深吸引住了。说是一见钟情或许也不为过,初见时被她的容貌深深吸引了,之后相处之中渐渐沦陷在她无尽的温柔体贴中,几次三番被她所救,之后又被她身居皇者的那一面深深震撼。换了任何一个女孩,怕是也该扛不住了。更何况是开阴阳眼,无亲无朋,孤身一人的陆之谣?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对她,这对陆之谣来说,是多么珍贵,多么来之不易,又多么的暖人心窝。
可是她的体贴,她的温柔,她的保护,却都像是那镜花水月般难以捉摸,看得见,却似乎摸不着。她那深沉的爱,真的是给自己的吗?自己何德何能,为何能被她这样捧在手心宠爱?她的爱,真的是给自己的吗?
还是说…把自己当做了某个深深爱着的人?
“是你吗?她那么爱你,你又去了哪儿?你到底是谁,告诉我,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对吗?”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念道。水珠顺着下巴滴落,摔碎在了洗手台上。
洗手间外传来了脚步声,陆之谣心中一紧,快步走到隔间中,锁上了隔间门。随即卫生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你这孩子,喝个汤还能洒在裙子上,真是给你爸丢脸。”这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妈,你就不要怪我了,我不过是找个借口出来透透气罢了,你说,老爸为啥非要我和那个什么楚老板见面,我才16岁耶,才不要那么早就嫁人。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个楚老板,要嫁的话也该是堂姐先嫁人才对吧,她都28了,明年开年就29,再不嫁人就成老剩女了。”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你这孩子,说话没辙没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堂姐她…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精神上有问题,咱们帮她当上医生已经算是不错了,让她能有个吃饭的饭碗,其余的事情,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嫁人的事情,就只能随缘了。”
隔间之中的陆之谣咬紧了下嘴唇,双目闪烁不已。
为什么…大伯母和堂妹会在这里?
☆、第十九章
包厢门外响起敲门声,红狐扭头,道了一句:
“说。”
“启禀主公、红狐大人、黑子大人,今日午间十一时许,陆子远携妻子李瑾、小女儿陆之琳进入本部。包厢是云水间,另有客人相会。对方姓楚,登记姓名楚瑜江,单身赴会,亦是第一次来店,初步判断是浙东楚氏一族的后裔。”
“什么?”红狐站起身来,略显惊讶地说道。随即她转过身,看向雪阳,问道:
“主公,这陆子远确实是我红嬛的会员,来这里不足为奇。可他为何会带着老婆和女儿见楚瑜江?楚瑜江可是浙东第一驱魔世家这一代的独子啊。”
雪阳沉吟片刻,向着门外问道:
“你可见到陆之谣陆姑娘?”
“回主公的话,属下正要禀报此事。方才陆姑娘无意间瞧见了李瑾和陆之琳,现在正在云水间外徘徊。”
雪阳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额角,红狐面上露出微妙的表情。她瞥了一眼雪阳,然后对门外道:
“你退下吧。”
“诺。”门外的气息消失。
“主公,吾等该如何做?”蹲坐在雪阳脚边的黑子这个时候问到。
“总之,先瞧瞧情况吧。嬛己…”
“明白了。”
红狐应声,袖袍一展,眼前便出现了淡淡的米分色雾气,雾气凝结成一整块泛白的幕布,幕布上渐渐出现了云水间内的情况,就连声音都清晰地传了出来。
云水间中,一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鬓角泛白,胡须剃得干净。面容硬朗,眉宇间依旧能看到年轻时的英俊。他坐在上首位,右手边坐着一位俊朗的年轻男子,男子身着休闲西装,面带微笑,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而在他左手边,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个年轻女孩。中年女子虽是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年轻女孩娇俏可爱,隐约间和中年男子的面容有些相似。四个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愉快,餐桌上是吃剩下的美味佳肴,看样子已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
“怎么看,都只是一场相亲嘛,说的话里没有我们想要的讯息。”红狐说道。
“不,这里面至少有三点可疑之处。”雪阳说话了,“首先第一点,如果只是一场普通的相亲,为何刻意来淞沪?要知道淞沪可不是他陆子远的地盘,依着他疼女儿的性子,不该拉着妻子女儿大老远来淞沪相亲,这于他这样一位上位者来说并不合理。其次第二点,为何楚瑜江单身赴会?既然是相亲,双方家长都在场不是更加合理?最后第三点,也是最让人疑惑的一点,既然是用餐,去更正经一点的酒店不是更合理吗?为何要来娱乐会所,陆子远为何偏偏选择了你的红嬛?”
“主公…莫非…”红狐惊疑不定地看向雪阳。
“前日,孤让子鹏和白鹤去查陆之谣随身佩戴的玉符的源头来历。今日子鹏向孤汇报,源头虽然并未查到,但当初陆子远入手这枚玉佩的渠道却很可疑。他并非是在拍卖会上拍下的玉佩,也不是在古董店内淘到的玉佩,更不是去道观亦或寺庙求到的玉佩,而是从浙东楚氏一族那里获得的玉佩。那年他去楚家做客,回来后便将玉佩交给了陆之谣。”
“主公的意思是,陆子远早就和楚家交好,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啊。楚家在浙东也算是名门望族,政坛上也有不少人,和陆子远有交情并不稀奇。陆子远因此想让女儿嫁给楚氏也很合情理啊。”红狐道。
“不,他并不想让女儿嫁给楚家。”
“诶?那为何他带着妻子和女儿来这里?”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他真正的目的怕是要和楚家私下进行某些交易。但是,他又怕这次交易会对他不利,因此他决定把交易的内容透漏给第三方。”雪阳道。
“第三方…难道是我们雪迹?这怎么可能,陆子远是从何得知雪迹的存在的?又怎么能知道红嬛就是可以联系到雪迹的地方之一?”黑子抢先问道。
“这一点孤尚不知晓。但你们想,他很早以前就是红嬛的会员了,但是楚瑜江这是第一次来红嬛。选择淞沪,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淞沪不属于双方任何一方的地盘,这有利于交易的公平性。但这本身就有一个最大的不公平,那就是红嬛对于陆子远和对楚瑜江来说的差别。”雪阳沉思道,“或许,陆子远并不像吾等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对神魔世界一无所知的普通凡人。正所谓鼠有鼠道,此子怕是有几分手段,能够窥视到这边的世界。而这个楚瑜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不知红嬛,还是有恃无恐,对于陆子远的小手段他竟然就这样纵容了。”
“黑子驽钝,请主公解惑。陆子远与楚瑜江,究竟是要做什么样的交易,竟然让陆子远如此忌惮,使出这样的手段,拐着弯地要把此事传达给我们雪迹?”
“此事,十之八/九与陆之谣以及那枚玉佩有关,吾等静观其变为上。”雪阳回答。
“主公,红狐不明白。那枚玉佩上留有与您极为相似的气息,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原主人是您那失踪了很多年的大徒弟。之后那枚玉佩又到了上一代天师手中,按理说,天师仙逝后,玉佩应当依旧保留在终南山中,但又为何会落入了楚家的手中。要知道楚家是极少数坚持与雪迹作对的驱魔家族之一。他们坚定地认为妖魔沆瀣一气,乃是一丘之貉,应当一并除之。终南山与雪迹交好,与楚家素来并无瓜葛,红狐实在不解。”
“怕是有什么变故,才会使得玉佩流落在外。孤怀疑,楚家在玉佩上做了什么手脚,玉佩失效之后,他们是能够计算或感应到的。多年前陆子远的那次拜访是开端,玉佩的失效是契机,如今时间到了,交易也该开始了。”
“被做了手脚,为何主公竟然未能看出?”黑子问道。
“应当是时机不对,孤接触到那枚玉佩的时候,确实已经失效了,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可能在孤接触那枚玉佩之前,楚家的禁制手段就消失了。”
“不知这陆家,对陆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红狐道。
“陆子远对谣儿还是不错的,但他毕竟是身居高位者,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其余的人,孤就不敢说了。特别是陆子远的长子,怕是居心叵测。尔等先在这里看着,孤当先去找谣儿。免得她被里面的人察觉,出了纰漏。”说着,雪阳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包厢内。
此刻,陆之谣正在云水间外徘徊,想要贴着门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奈何包厢隔音效果相当好,她什么也听不见。思索着该不该现身进去,想想还是作罢。可又不好意思回到雪阳那里去,只得无措地在原地徘徊。
冷不丁这时,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她肩头,她一惊,回头发现原来是雪阳。陆之谣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神色别扭地不知该怎么面对她。可雪阳只是竖起手指在她唇上点了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她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指着云水间的门轻声在陆之谣耳边道:
“咱们进去看看。”
“诶?”
不等陆之谣反应,雪阳扶着她肩膀的手忽的下移,搂住了她的腰,然后轻轻一用力,就将陆之谣提了起来锁在怀里。然后那只指着云水间门的手,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推开了门,带着陆之谣走了进去。陆之谣完全僵在了她怀里,有没有搞错,就这样走进去,也…太那个啥了吧。
可是让她惊讶的是,包厢里的人对她俩的走进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她们是空气一般。雪阳还拉开了一旁的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并且依旧牢牢把陆之谣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陆之谣猜到大约是雪阳的法力作用,她记得雪阳是能掌控空间的大神。可是,为啥要着要抱着她,她自己也能坐啊。这么想着,她别扭地扭动身子,试图从雪阳身上下来。
“乖,莫乱动,你若是从我身上下来,就会被他们看见的。”
“啊?哦…嗯。”陆之谣身子又是一僵,只得老实被她圈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