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阳依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感官却扩散开来,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她没有刻意去表演恐惧的情绪,而是表现出她自己应有的冷静与平和。因为此刻,陆之谣很害怕,雪阳不希望自己表演出来的恐惧情绪会影响到她,只要陆之谣能尽快冷静下来,她哪怕被警方怀疑也无所谓。反正她并非俗世中人,就算警方怀疑她,也根本无从追查。
接着,那个刑警头头便带着其余三个男刑警走到了陆之谣敞开的公寓大门边,向内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几名刑警的面容都扭曲了起来,其中更有一名男刑警跟陆之谣的反应差不多,直接就吐了。他这一吐,也带着另外一名男刑警做干呕状,场面极其难堪。
没过多久,后续的刑警、特警大部队及时赶到,场面被控制下来,法医和痕检也陆续赶到现场,开始现场勘察和初步的验尸工作。雪阳和陆之谣被带离了现场,乘坐警车前往姑苏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受审讯。从始至终,雪阳这个美丽、冷静,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的神仙一般的女人,在遭遇如此恐怖惊悚事件之后的从容不迫,让阅人无数的刑警们觉得深不可测,完全看不透。而且不论如何,她都没有放开怀中那瑟瑟发抖的黑发女子,好像那女子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在到达公安局之前,一名女刑警已经在车上尝试着询问雪阳和陆之谣了。奈何陆之谣精神受到了巨大刺激,貌似诱发了从前的ptsd症状,瑟瑟发抖,对外界置若罔闻,只是紧紧地抱着雪阳。所以,问题都是由雪阳来回答的。她简单地复述了事情的经过,女警进行了记录。随即,女刑警问雪阳道:
“请问您的姓名、职业,以及与被害人的关系。”
雪阳没有迟疑,而是非常自然地回答:
“我姓薛,单名一个太阳的阳字。我是书画家兼自由撰稿人,与被害人相识是因为她,她是被害人陆子远的侄女。”雪阳抬手温柔地抚了一下陆之谣的发,“她也是我女朋友。”雪阳毫不避讳地说道。
女…朋友?女警面色古怪地再次确认道:
“女朋友是指那种女朋友吗?我是说,你们是情人关系吗?”
“是的,实际上我们是婚姻关系,严格来说她是我妻子。”雪阳补充道。
“哦,好的。”女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埋首记录。心里面却忽然有些心跳加速,她不是第一次见到百合情侣,其实她也一直不大能接受同性恋,特别是女同性恋。不过今天,女警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的排斥,反而觉得心里面痒痒的,好奇怪,好像有一扇大门向自己打开了。
她偷眼去望坐在警车后座的那对璧人(女警坐在副驾驶),看着那美丽的黑发女子,现在瑟瑟发抖,弱柳扶风,靠在银发女子怀中是那般的楚楚动人,惹人垂怜。再看银发女子,身躯永远是那么挺拔,修长的双臂牢牢地环住黑发女子,给她温暖坚实的依靠。低垂的眉眼中满是心疼和怜惜,温柔抚摸黑发女子的后背与长发,时不时在她耳边呢喃安慰,温柔得连一旁的女警都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满溢了出来,脸红得够呛。
这一对真的好美…感觉美得都不像人了…女警心里面净是胡思乱想,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情人…简直死而无憾…
而另一头,姑苏刑警大队王大队长正处在焦头烂额之中,市领导和省厅领导给他下达了十日之内破案的死期限,此案的影响非常恶劣,而且消息不知怎么的就泄露了出去,现在网络上正在疯传姑苏市委书记一家被灭满门,杀人方式极为猎奇的消息。虽然立刻采取措施封锁了这些风言风语,但依旧有部分新闻媒体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
但是,王大队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破案,从何破起。大约在今日凌晨,市公安局官网申诉平台上,忽然有人上传了一张照片,也就是公寓客厅中那“三尸献祭”的照片。上传内容除了这张照片之外一无所有。网管被吓了一跳,立马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于是凌晨三点,整个姑苏市公安局炸开了锅。
经过技术部门的仔细检查,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勉强辨认出了这三具尸体的身份,即姑苏市委书记陆子远、夫人李瑾和小女儿陆之琳。接下来便是核实,果然,陆子远前天上午向市政府请假了一天的时间,称病在家休息,小女儿和夫人也同样没有出门。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有五十六个小时未在人前露面。
刑警大队赶往陆子远的家,破门而入,却发现家里一切正常,只是没有人。这里没有检查出任何血迹或者人体组织碎片,说明这里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而尸体下落不明,线索只有一张并不清晰的照片。因为上传照片的ip使用的国外的服务器,查不到源头,这条线索早就断了。
好不容易,刑警们才根据陆家的人际关系网,以及照片中的个别线索锁定了陆之谣的单身公寓,赶到之后,才终于发现了尸体。然而这个现场太过诡异,陆之谣家中也没有血迹反应和任何人体组织碎片,也就是说,这里也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是凶手故意移尸此处。
正在王大队长梳理着此案的情节时,一旁的林法医暂时勘验完毕,站起身向王大队长汇报:
“老王啊,这尸体被破坏了太多,连死亡原因都无法判断,必须拉回去仔细解剖才能大致判断出死因和死亡时间。唉,这凶手心理太变态了,你看看那鼎里面装着的肉丸子,我看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吃炸肉丸了。”
☆、第四十四章
1月5日,林法医此刻正坐在“1/03案”专案组的会议室中,整个会议室满是烟雾缭绕,刑警们各个面无表情,眼中充满着对这个案子的不解甚至是抗拒,显然,他们并不想查这个案子。因为这个案子让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刑警都感到了恐慌。该案的负责人,姑苏刑警大队王大队长此刻面色严峻,双眼青黑,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现在显得有些凌乱。
林法医皱着眉头,忍着浓重的烟味,将验尸的结果汇报给了专案组。
“三名死者均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当是1月1日凌晨四点到早晨六点之间。之后尸体被大幅度破坏……”她详细解释了一下凶手是怎样破坏尸体的,引得几个心理承受能力比较薄弱的刑警泛起了干呕,接着她补充道:
“我们法医能在尸体上寻找的线索非常有限,凶手极度残忍,同时也极为冷静,他的分尸处理手法非常干净利落,推断应当是对人体结构有一定了解的人。法医目前对他如此处理尸体的目的还不明了,猜测,或许是与某些邪教祭祀活动有关。”
林法医结束了报告,王大队长点了点头。随即他接着林法医的话说道:
“我记得,第三小组是负责查那座鼎的由来的,情况如何?”
第三小组的主办侦查员站起身来汇报道:
“报告大队长,我们跑遍了姑苏所有的古董市场,并没有这座鼎的来源线索,目前还在向外扩展搜索范围。那座鼎已经送去鉴定,专家说,此鼎是正宗的殷商时期青铜器,保存之完好让人难以想象,价值连城。初步估计,此鼎来源恐怕很查找,因为此鼎应当从未在市场上流通。”
王大队长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示意这位刑警坐下来。接下来点名了痕检科询问道:
“现场可有什么痕迹线索?”
痕检科科长汇报道:
“报告大队长,痕检科对现场进行了仔细的勘验,门锁完好,说明嫌疑人并未采用强行破门而入或者是技巧性开锁入门,应当是持有钥匙的人。现场并无任何可疑痕迹,除了摆放在客厅中央的陈尸现场,四周一尘不染,一丝血迹脚印也无,也没有有价值的指纹线索,包括那座鼎上,也没有指纹。据悉,现场所在的公寓套间属于男性被害人的亲侄女陆之谣,此人是盛江综合医院的医生,有洁癖,非常爱干净,家里打扫得很勤快,痕检这里应当不会有太多的线索。”
王大队长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点名第一侦查小组道:
“老刘,你们组是负责调查被害人的人际关系的,说说情况。”
这位被称作老刘的中年刑警站起身来,沉声说道:
“经过一天的排摸,基本上被害人的亲属都排除了,此案不属于情杀、仇杀、财杀任何一种情况。特别提一下,男性死者的侄女儿陆之谣嫌疑也被排除,案发时,她身在淞沪,已经被证明了。与她同行的第一发现人,那个叫做薛阳的女人,也没有嫌疑,案发当时她正在陆之谣身边,也被证实了。只是,大队长,抱歉我想说一点个人意见。”
“没事,你说。”王大队长示意他不必拘谨。
“这个叫做薛阳的女人,总让我觉得蹊跷。她在面对案发现场时的冷静,以及事后的淡然平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心理素质。据查,此人确实是书画家,而且小有名气,书法水平很高,市面上还有不少她的书画作品流通。她也确实是几本文学杂志的自由撰稿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什么?!”王大队长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三十年前?三十年前那女人才多大?看那长相恐怕还没出生吧。这女人到底多大?”
“队长,这正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她一直无法出示身份证明,我们的户籍和身份认证系统里也没有她的记录。我们怀疑,此人是盗用了别人的身份。”
“假冒他人?”王队长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不管是否与本案有关,先盯紧她。”
老刘点了点头,只听王大队长又追问道:
“那个陆之谣,真的没嫌疑?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她的不在场证明的。”
“淞沪的一家名叫红嬛的私人会所,这几日薛阳和陆之谣一直都住在那里,我们已经分别向三人取得了目击证明。而且,1号那日下午薛阳和陆之谣还和许多朋友一起前往过淞沪城隍庙,城隍庙那里商贩有不少的目击证言。因此判断,她即便有杀人的时间,也没有处理尸体的时间。否则不会在凌晨杀人,下午一点就出现在淞沪。”老刘心中补充了一句,长得漂亮就是有人记得住。
王大队长点了点头,老刘继续道:
“目前我们已经锁定了一个最有嫌疑的人。男性被害人还有一个儿子,是与前妻的孩子。他前妻早逝,这个儿子读大学以后就离家了,目前单独居住在余杭。儿子名叫陆之风,今年34岁,余杭美大雕塑系毕业,目前留校任教,有自己的工作室,算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案发当时并没有不在场证明,最可疑的是,这个陆之风现在失踪了。”
“哦?很可疑,给我找,凶手就算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点什么。”
老刘苦笑了一下道:
“队长,我们已经在找了,可是翻阅了陆之风失踪之后余杭市所有的出入记录,都没有发现他出余杭的记录,火车、长途汽车、飞机、高速公路,所有的线索都排除了。如果他是凶手,他是怎么来姑苏的?难道是自己飞过来的?而偏偏他现在人无所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实在是奇怪。”
“越是奇怪,越是要查。”王大队长先是语气坚硬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即看了一眼一身酸臭,眼底青黑的老刘,心一软,又安慰道:
“我知道你们辛苦了,再加把劲吧,这个案子不破,大家都没好年过了。”
接着,他继续问道:
“第二组,监控录像查得怎么样了?”
第二组主办侦查员起身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