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参加葬礼的人已经离去,只剩下她二人还在墓前。陆之谣双手合十,对着陆氏之墓说着最后的话:
“小琳,姐姐会经常烧好吃的好玩的给你,希望你在下面不会无聊。大伯母,谣儿从未孝敬过您,虽然您或许不喜谣儿,但谣儿依旧会经常来为您扫墓。大伯父,感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原谅谣儿从前的不懂事,谣儿不懂您,从来不懂,如今懂了,却…太迟了…”说到这里,陆之谣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只能站起身来,深深对墓碑鞠了一躬,任泪水混合着雨水滴落在青砖地面上。
雪阳静静站在一旁,没有言语,没有安慰,因为她知道陆之谣此刻不需要那些空洞的安慰话,她需要的只是默默地体会这些伤痛,默默地明白一些道理,默默地成长。自己只需要安静地陪在她身旁,就足够了。
“哒…叮铃…哒…叮铃”大雨滂沱中,一串奇怪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雪阳锁眉,扭头看向声源传来的地方,只见大雨迷蒙中,墓道的那一头,走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手中杵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仔细看,发现原来是一杆模样古怪的锡杖。再仔细看杵杖人,更是古怪。只见此人一头长长乌发几乎要垂地,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身上穿着样式奇特,似僧袍又似道袍的黑白相间的衣物。更加奇怪的是,这人戴了一张古怪的面具,看起来应当是戏剧中的脸谱。雪阳对戏剧有一定的研究,分辨出这脸谱是道教中斗姆元君的脸谱。由于看不清面容,雪阳只能勉强分辨出她的性别是女性,雨水同样是不沾她身,她面具下半被卸下,红口白牙中叼着一根做工精巧的细长烟杆,烟斗中冒着袅袅白烟。
此人一来,雪阳心中立刻升起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开始警戒起来。她两步跨到陆之谣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陆之谣也疑惑地望去,除了看见这个奇怪的人之外,她还注意到此人身旁的另外一人,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卫衣,一条经典款的牛仔裤,脚上一双人字拖,露出发青的脚趾。兜帽罩住脸孔,黑漆漆一片。他身材魁梧,周身泛着黑气,脚下的影子忽长忽短,诡异非常。
此二人在雪阳前五米处顿足,那个戴着斗姆元君脸谱的女人开口,声音冰寒阴鸷,可怕无比: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雪狼上神。阿风啊,你选今天来祭拜亲人,好像不是什么好日子啊。”
“咯咯咯咯…”兜帽男人发出诡异的笑声,只见他拉下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泛青的面颊,双眼处一圈漆黑的黑眼圈,不似常人能有。他面容英俊,表情却诡谲非常,笑得时候一口黄牙极为刺眼,生生破坏了他英俊的五官,显得丑陋险恶起来。
“算算时间,我亲亲老爹和继母继妹也该下葬了,我那可爱的堂妹自然要操办后事,来这里,一定能见到她。”
“陆之风…”陆之谣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第四十八章
“噢,我亲爱的堂妹,不要紧张,我今天来,并没打算对你做什么。”陆之风见陆之谣面色惨白,不由得笑道,一口黄牙越显狰狞,“我只是想来看看,咱们的精神刺激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需不需要进一步加强…”
“阿风!别说多余的话。”陆之风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他身旁的脸谱女人打断了。
雪阳紧锁的眉头愈发纠结,墨绿的瞳眸中常见的平和温柔消失不见,此刻充满了危险的信号。绝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举着伞的右手将伞柄捏得吱吱作响。
陆之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精神刺激?单凭这个词,雪阳无法推测出更多,她只是下意识将这个词联系到了陆之谣身上。所谓的精神刺激,是指对谣儿的刺激吗?
“雪狼上神,我们今日来这里,没有与你们发生冲突的意思。还请你保持冷静,不要动手。”那个脸谱女人阴鸷的声音里透着些微避让的意思,似乎确实不想和雪阳对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雪阳冷声问道。
女人不答话,反倒是一旁的陆之风接话道:
“堂妹,我送给你的礼物不错吧,多美的艺术品,我花了十个小时才完成。”他咧开嘴,猩红的舌头舔了舔黄牙,浑浊的眼里透着疯狂。
“疯子!”陆之谣此刻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气愤浑身颤抖,“你杀了你亲生父亲,你就没一点感觉吗?”
“父亲?不,他不是我父亲,或者说他只是我名义上的父亲,我的肉/体来自于他。那对我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就好比你现在的肉/体也是来自你死了的凡人父母,但这对你来说毫无意义一般,你我都不可能被这样平庸的肉/体束缚住。”
“你在说什么鬼话?!”陆之谣怒然叱道。
“咯咯咯咯…”陆之风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之后,才说道:
“鬼话?我说的是魔话。堂妹,别再被那些迂腐的思维束缚住了,解放你自己吧,你会发现,你的体内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那能带给你前所未有的快/感。就好像艺术带给我灵魂上的刺激,太美妙了,我永生永世无法忘怀那种感觉。”
说到这里,他抬起双手,不知多久没有修剪的指甲里满是污物,指尖一片乌黑。他身上翻滚的黑气不稳定起来,加速升腾又降落,脚下的影子渐渐拉长,竟然从地面上掀起,好似贴纸被撕开一般直立起来,那人形黑影“面孔”下裂开一弯惨白的月牙,好似一个人狞笑着,实际上雪阳和陆之谣确实听到了笑声,刺耳尖利的狂笑,那黑影绕着陆之风的身体蛇行盘旋而上,最后在陆之风身后展开,与他身上的黑气融为一体,庞大了好几倍。
恐怖的记忆被唤起,那日地下车库中,陆之谣从后视镜中看到的可怕画面再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她脚下一软,身子向后跌坐而去。雪阳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将她捞进怀里,手臂支撑着她,渡给她温暖的力量。
“是它…是它…”陆之谣抓着雪阳的衣服,惊恐地说道。
“谣儿…谣儿你怎么了?怎么抖成这样?”雪阳略显焦急地问道。
按理说,现在的陆之谣在面对这些魔物的时候,是不会害怕成这样的,而且自己一直在她身边,可是陆之谣今天不知怎么了,反正从见到陆之风开始,她就很不对劲,面色煞白,偶有黑气浮现。
“咯咯,堂妹,你还认得这只影魔啊。只可惜,当时的你并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是你!”
“是我。”陆之风笑道,“你在淞沪遇到的事情也是我一手安排的,你看我多么的煞费苦心,为了我亲爱的堂妹能够解脱凡体,我是如此的尽心尽力。”
雪阳愤怒了,原来一切都是陆之风在暗地里安排,不知道他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张得一对谣儿的预言,楚门对谣儿的占卜,对,他一直在余杭,距离浙东楚门并不遥远,或许早有来往。那个神秘的短信联系人就是他!是他,原来都是他在牵线布局。真是灯下黑!
“我那老爹对你真是糟糕,你可知道你的公寓位置,是姑苏最好的风水宝地,是姑苏的龙眼。你长期住在里面,可免去妖魔鬼怪的侵扰。我为了破坏那里的风水,不得已才动用三尸献祭,真是废了老劲了。还有你身边那个女人设下的保护结界,也是凭白给我添乱。堂妹啊堂妹,怪不得你迟迟不得觉醒,你瞧这些人多坏心眼,让我们兄妹迟迟不得团圆。”陆之风的话还在继续。
“好了阿风,你说得够多了,咱们今次的目的已达成,撤退!”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脸谱女人出声打断陆之风,随即右手举起了锡杖,似乎是要离开这里了。
“休想跑!”雪阳迅速抬起右手,五米外二人周身所有空间立刻被锁定,脸谱女人和陆之风都被定在了原地。
但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脸谱女人若是没有两下子,是不可能领着陆之风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雪阳面前的。没错,她和陆之风的出现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并非是他们口中所谓的偶遇。
只见她不知何时叼回嘴里的烟杆被猛地吸了一口,随即一股浓烈呛人的烟雾被喷吐出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围扩散,迅速遮蔽了雪阳的视线。这浓烟不仅影响了视线,还干扰了雪阳的灵觉。但是雪阳拥有空间掌控这种逆天的能力,以她为球心,半径五千米范围内的球形空间是她的绝对空间,在这样的空间里,她就是神。所以雪阳直接开启了空间感应,一个巨大的球形三维空间立刻在她脑海里展现出来,当然,脸谱女人和陆之风是逃不过她的感应的。
就在她打算加大禁锢力量的时候,感应之中,那脸谱女人的锡杖忽然在半空中一划,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挣脱禁锢挥动锡杖的。随即雪阳就感觉到脚下大地不受控制地摇动扭曲起来。那脸谱女人和陆之风就像是陷入沼泽一般,缓缓向脚下大地融入。
“这是!”雪阳大惊失色,“星核之力!难道真的是斗姆元君?”
虽然惊讶,但雪阳的动作一点也没有迟疑。只见她立刻放开怀里的陆之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贴地,闭上双眼,下一瞬,她消失在原地。
陆之谣不知所措地在一片迷雾中东张西望,雪阳忽然的不见让她措手不及。
“雪阳?雪阳你在哪儿?”
就这样在迷雾中无措惶急地等待了十秒的时间,仅仅十秒的时间,难熬到了极点,好像每一秒都是万年。终于,第十一秒,雪阳面色疲惫地重新出现在了陆之谣身边。四周的迷雾渐渐散去,陆之谣身上的颤抖渐渐停止,苍白的面颊渐渐恢复血色,一晃而过的黑气消失不见。
“雪阳!”陆之谣急忙扑进了她怀里。
“别怕,我在…”雪阳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几乎是强撑着在说话,“可惜……让他们逃了…”
“没关系,我只要你回来。”陆之谣半带着哭腔说道,天知道雪阳消失的那几秒钟,她有多么的害怕。
“可恶…我已经追到地幔软流层了…还差一点…他们进了地核…”雪阳的声音变得细若游丝,接着陆之谣便感受到那高瘦的身躯无法支撑地向后仰去。
“雪阳!雪阳…你不要吓我!”
陆之谣的力量支撑不住雪阳,只能延缓她倒地的速度,雪阳面色苍白地晕了过去,躺在潮湿的地面上,防雨空间没了她力量的支撑,瓢泼大雨立刻浇湿了二人的身子。
“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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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主母,您去休息一下吧,主公只是旧伤未愈,又过度使用力量,虚脱晕倒了,没有大碍。”白鹤跪坐在矮榻边,为躺在塌上的雪阳掖了掖被角,说道。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她。”陆之谣跪在雪阳床头,固执地说道。
“唉…好吧,我去为您弄点热的吃食。”
说着,白鹤缓缓退出了寻雪楼的包厢。没有雪阳,谁也进不去待雪府,除非雪阳赐予钥匙。唯一的一把钥匙在雪月的身上,而雪月和小冰儿现在又在待雪府内,不知道府外发生的事。所以,只能暂时把雪阳和陆之谣安顿在寻雪楼三楼的包厢之中。
当时收到一直在墓园不远处守候的黑子的精神联络,她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和子鹏赶去现场一看,原来只是主公晕倒了。可是看主母的那副模样,好像主公离世一般,真够吓人的。不过主公晕倒也算是大事,毕竟主公是那般强大,虚脱晕倒这种事,一千年都没有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