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的匈奴人结束争吵,全部站起身,用力击打胸膛,要为军臣死战到底。唯独中行说坐在原位,神色y-in晴不定,最终垂下双眸,犹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目睹此情此景,汉将丝毫不感到意外。
唯有具备最强悍的意志,临危不惧,方才不愧为汉朝强敌!
“大单于的话,我会带到,告辞!”
汉将正色抱拳,随即转身出帐。步伐沉稳,压根不担心会有冷箭飞来。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中行说深深叹息一声,道:“大单于,数万汉军已经集结。”
“无妨。”军臣单于手握短刀,用力扎在地上,“Cao原的勇士从不惧怕战斗,杀死他们,杀死面前所有的敌人!”
劝说无效,中行说再次叹息,整个人愈发显得老迈,竟有几分死气沉沉。
待众人离帐,各自下去调拨兵力,军臣单于将右贤王单独留下,取出象征大单于的金色鹰雕,郑重其事道:“战事起,我来吸引汉军,你带人冲出去。如果於单还活着,就让他继承单于位。如果他死了,或是落到汉人手里,将此物交给伊稚斜,拥立他为大单于。”
右贤王脸颊抖动,双手接过鹰雕,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更掺杂几丝不甘。
“左贤王是单于继承人,伊稚斜,他凭什么?”
“凭他是Cao原第一勇士,凭他能成为最凶猛的头狼!”军臣单于握住右贤王的肩膀,沉声道,“我的兄弟,汉人今非昔比,再不是能随意宰割的牛羊。他们会成为屠狼的猎人,Cao原会有一场可怕的浩劫。要想活下去,重振先祖的荣光,必须选出最强悍的勇士,最狡猾的首领,哪怕是暂时屈服,也要保住部落的血脉!”
“大单于……”
“回到Cao原后,尽心辅佐新单于。如果茏城真被攻破,立即带领部落迁走,向北向西都行,用刀箭开拓新的疆域。不要再轻易南下,至少二十年内不可!”
“遵命!”
右贤王攥紧鹰雕,抽出随身的匕首,反手划破脸颊,用历代相传的仪式,向军臣单于发下重誓。
当夜,匈奴营盘灯火通明,从军臣单于以下,多数贵种彻夜未眠。
翌日清晨,匈奴营盘大开,军臣单于乘六马牵引的大车行出。
匈奴勇士策马列阵,拱卫在王车左右。
各部首领严阵以待,无论本部贵种还是别部随扈,心中都十分清楚,汉军已经亮出刀锋,除非死战,否则绝不可能回到Cao原。
赵嘉骑在马上,望见军阵后的军臣单于,随意挑了下眉,旋即刀锋上举,猛然压下。卫青和赵破奴拉开强弓,鸣镝直击长空。箭身绑有烟筒,在响声中,爆开炫目的火光。
火光之后,西北和朔方城方向接连有响箭升空。
紧接着,苍凉的号角声和战鼓响彻大地。
由墨者和方技家联手打造的武刚车被推出,车阵后是三万黑甲骑兵,以赵嘉、李当户为首,旗帜鲜明,士兵眼中有铁。
朔方城门大开,汉军步骑协同,配合援军一同压向匈奴。
西北方向,是定襄和五原郡的骑兵,纵然不比沙陵步卒和上郡骑兵精锐,也是车攻马同,星旗电戟,周身煞气弥漫。
在汉军之后,是随同作战的归降胡部。
今日之前,他们中的个别尚怀抱别样心思,待看到汉军之威,见识到数万汉军集结,天地为之色变的恐怖,摇摆的可能瞬间粉碎。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牢牢抱住汉天子大腿,死也不松开!
咚、咚、咚!
战鼓声不断加快,并排的数辆大车上,魁梧的汉卒挥舞鼓槌,一下又一下重击鼓面。
汉旗立在风中,汉将长刀出鞘。
骑兵以刀背击打臂甲,步卒以枪矛顿地,弓箭手拉满弓弦,战鼓声中杀意升腾。
“犯汉者屠!”
“杀!”
“杀!”
“杀!”
大军战意汹涌,将兵的吼声压过战鼓,咆哮犹如龙吟,气势直冲霄汉。
第两百六十一章
鼓声隆隆,号角吹响。
冷风平地而起, 卷起漫漫黄沙。万马奔腾, 天地为之色变。马蹄踏过, 尽是枯Cao碎石,下一刻刀光闪烁, 飞溅猩红热血。
“杀!”
上千辆武刚车由驽马牵引,列成环形阵,如黑色山岳, 阻住匈奴逃生之路。
车顶放下挡板, 五千弓箭手列阵车后, 弓弦拉满。伴着将官的命令,车上机关开启, 飞出两指宽的铁弩, 弓箭手仰天齐s_h_è , 箭雨呼啸而出, 划过长空,直扑匈奴骑兵。
“为大单于!”
匈奴阵中响起号角, 本部勇士和别部随扈不分你我, 组成最擅长的冲锋队形。在都尉和万长的喝令中, 双腿夹紧马腹, 单手攥紧兵刃, 拼命挥动缰绳,驱策战马冲向汉军军阵。
“放箭!”
军臣单于立在车上,身后的旗帜和鹰雕无比醒目。纵然有箭矢凌空飞来, 始终无畏无惧,甚至不曾移动分毫。
王庭禁卫守护在大车两侧,不断挥舞兵器,挡开落下的箭矢。必要时,不惜以身为盾,顶住密集落下的箭雨,确保军臣单于安全无虞。
只要大单于还在,胡骑就有死战的勇气。
缺少铁器没关系,弓箭的s_h_è 程不如汉军也无碍,顶着箭雨冲到s_h_è 程之内,在马上一样能开弓s_h_è 箭。
有人开弓前坠马,有人放出一箭即被正面飞来的铁矢穿透,能s_h_è 中汉军的寥寥无几。
然而,始终无一人畏惧退后。
胡骑拼命冲上来,接连倒在冲锋的路上,又不断重复同一过程。
在呼啸的箭雨中,双方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