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得起放得下,匈奴并非输不起。
只要避开灭族之祸,用二三十年休养生息,恢复人口,未必不能重振旗鼓,再打回Cao原,拿回失去的一切。
“西迁还有生路,更有复兴的机会。如果去漠北,部落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少。没有人,没有能战的勇士,就只能和那些奴隶一样任人宰割!”
伊稚斜的一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
火堆旁的匈奴贵种陆续陷入沉思,开始考虑西行的可能。
右谷蠡王仍是眉头紧锁。
在他看来,西迁的变数实在太大,还是北上更为稳妥。更重要的是,军臣单于和右贤王死在朔方,象征大单于的鹰雕不知所踪,有极大可能落进汉军手里。
於单身为正统继承人,迄今没有任何消息,估计是陷在云中郡,凶多吉少。
伊稚斜并非大单于,两人地位相当。在议事时却稳稳压他一头,比他更有话语权。这让右谷蠡王很是不忿。若非时机不对,他早带着亲信离开。
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伊稚斜做出决定,五日后西迁,在暴风雪来临之前,必须越过青河。
多数人没有异议,以右谷蠡王为首,倾向北迁的五六人则面露不悦。议事结束后,几人交换眼色,在众人睡去后,悄声来到右谷蠡王的帐篷,显然另有谋算。
匈奴为西迁和北上产生争执时,长安派遣的官员已抵达朔方城。
让赵嘉感到惊讶的是,来人竟是窦婴!
当朝大将军亲至边塞,各郡太守获悉,哪怕不能亲自前来,也会派人当面问候。
窦婴是奉天子旨意查验军臣单于和右贤王首级,左贤王於单暂时不杀,直接押送回长安,御前献俘。
早在战报送出当日,三位使君已达成共识,对战功的分润做出安排。此刻不过走个过场,确定首级数量没错,就会写成奏疏送往长安。
“善。”
看过随员录成的简牍,再看由李息执笔,郅都、李广分别落印的奏报,窦婴点点头,当场封缄,装入绢袋。
他此行目的有三,一为核实军臣单于首级,查验战功数量;二为向有功之臣传达旨意,尤其是赵嘉、魏悦和李当户等年轻将领,依照天子的口风,只要战功对得上,回到长安之后,最低也是关内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刘彻有意乘胜追击,不给匈奴恢复的时机,挥师漠北,就此斩Cao除根。
这样的战役,大将军坐镇为帅,更能拔升士气,振奋军心。
御史大夫本该同日抵达,奈何直不疑殿前崴脚,没法像窦婴一样骑马,只能乘车在后,自然慢了数日。
两人北上之前,还有一段小c-h-a曲。
因直不疑行动不便,丞相卫绾自告奋勇,要代为北上。
此言一出,刘彻都差点被吓住。
实在是卫绾的“老迈”人设太成功,没人放心这位舟车劳顿。
万一路上真“瓷”了怎么办?
为免意外发生,直不疑强撑着站起身,用力跺了两下伤脚,表示这点小伤不算事,完全无碍,半点不影响行动!
作为“说服卫绾”的代价,当日离开宣室,堂堂御史大夫一路瘸脚,最后是被王恢和韩安国抬上马车。
负责记录的史官停笔捂脸。
x_ing情再是耿直,面对此情此景,也委实下不去笔。
窦婴和直不疑抵达边郡,调拨的粮秣和兵器铠甲也一批批送达。依赵嘉的估算,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明年初春,大军就能再次北上。
在飞骑往来边郡长安,朔方城一片忙碌时,赵嘉寻机请见窦婴,提及在战中被俘的中行说,想知道朝廷将会如何处置此人。
“自是要杀。”窦婴没有任何犹豫。
“敢问大将军,是否要带回长安再杀?”
“这倒不必。”
“如此,嘉有一请。”赵嘉抬起头,双目灼灼。
“讲。”
“此人数典忘祖,为虎作伥,祸边疆多年。嘉请将此人缚于百姓面前,施以千刀万剐!”
窦婴闻言一顿,认真看了赵嘉片刻,方才颔首道:“可。”
赵嘉当即行礼,正色道:“谢大将军!”
第两百六十五章
中行说被提出囚牢,眼前乍然变得光明, 受不得刺激, 脚步为之一顿。
“走!”
狱卒手握一根粗绳, 绳索的另一端捆在中行说腕上,绕过两圈, 打着死结。
因力道过大,中行说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向前扑倒。稳住身形后, 面容更显y-in沉, 盯着狱卒的目光仿似淬了毒。
狱卒丝毫不以为意, 拖拽绳索的手更加用力。
他出身五原郡,家人都被匈奴杀死。若不是被父兄拼命护住, 又有边军赶到, 同样难逃一劫。
家园被劫掠的痛苦, 亲人被杀死的仇恨, 胡骑豺狼般的大笑,始终烙印在他的心里, 今生今世都不会忘。
他清楚记得, 那一年匈奴两次南下, 就是依照这个j-ian贼的计策, 春掠牲畜, 秋打谷Cao。遇匈奴来袭,里聚中二十余家,百余口人, 最终活下来的不到两个巴掌!
“快走!”
匈奴是汉的仇敌,彼此之间不死不休。
中行说身为汉人却投靠匈奴,转过头来助纣为虐,为匈奴人出谋划策,祸害边郡将近三十年!
多少边民家破人亡,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田屋毁于战火,又有多少边民被掠走,沦为匈奴的羊奴,至死无法再看家乡一眼?
狱卒攥紧绳子,眼底泛起红丝。
如非赵嘉提前交代,早在中行说被抓当日,就会被愤怒的军伍和小吏撕成碎片。以他犯下的罪孽,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中行说被提出囚牢,本以为会见到提审官员,走过一段路却发现情况不对。这根本不是去官寺,更像是要去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