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兄弟争权落败身死,田家继而没落,才是正常c.ao作。
身为王太后亲兄的王信,非但不与田氏合力,反而同窦陈搅合在一起,甚至越处越好?
更令人费解的是,在王太后去世后,宫内陈皇后独大,武帝非但没有削弱椒房,对窦陈两家实施打压,反愈发加以重用。
这种发展,完全不符合“历史规律”。
从汉高祖到惠帝,从文帝到景帝,外戚的下场总是莫名相似。背靠长乐椒房的外戚之家,在荣光鼎盛之后,势必会遭到打压。
武帝朝却是截然不同。
自元朔年间开始,外戚、宗室和贵人子弟,只要有才能,蒙人举荐,必然会得到重用。包括曾被全方位打压的薄氏,也有复起之相。
换成其他皇帝,敢这么做,百分百是在玩火。
汉武帝则不然。
认真来讲,他有底气,也必须这么做。
铺开武帝登基时的地图,对比三十年后王朝版图,依序重绘汉军出征的路线,能清楚看到,随着疆域扩大,每隔一段时间,地图上就会出现新郡和新的都护府。
按照史学家推断,非是条件限制,帝国的统治力度存在界限,汉军会打到哪里,汉朝的州郡和都护府会设到哪里,当真不好定论。
因疆域不断扩大,急需各种人才,使得天子求贤若渴,连深山老林都过了数遍筛子,专为寻找隐居的贤士。这种背景下,怀才具德,能助朝廷开疆守土,甭管外戚宗室,都会得到重用。
反过来讲,正是出于对人才的渴望,方才促成汉武朝文星荟萃,将星璀璨,军事和外交蓬勃发展,横绝一世,碾压整个时代。
后世人翻开古籍文献,沉浸于史官文笔,无不心生感叹,对这段辉煌灿烂的历史生出无限向往。
撬动历史,掀起这场改变的赵嘉,随着史料不断发掘,无可避免会被人提及。
不过于他而言,与其关心后世评断,想些有的没的,不如集中注意力于当下,多想想朔方郡的建设规划,为即将增设的胡市费些心思。这些事忙完,还有抓到的蛮人,正该好好审一审,消除所有隐患。
因他这种行事风格和态度,使得司马迁下笔时很是为难,数易其稿。落成“正稿”之后,不想浪费自己的心血,索x_ing将之前记录的“传”全都留下,藏在书房里。
司马家的儿孙严奉祖训,不以金玉为葬。在司马迁去世后,墓中尽为他亲笔所录的简牍。
近两千年后,考古学者发掘出这批珍贵的文献资料,和汉史做对比,多数没有太大出入,唯独关于赵侯嘉的记载,让他们万分头疼。
史书上的记载,太史公墓中的简牍,到底哪个为真?
这场官司一打就是数十年,学者们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只能继续争吵,直至吵出个结果为止。
身处历史中的赵嘉,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将在后世引起多少争论。
从云中返回后,赵嘉刚在太守府前下马,尚来不及去见韩嫣,就得健仆禀报,卫青蛾率商队西行,队伍已经进入朔方。
第两百九十六章
“阿姊!”
赵嘉一路迎出城外,正遇到一支数百人的商队。
卫青蛾身着骑装, 单手持鞭, 远远望见赵嘉, 脚跟轻磕马腹。健硕的大宛马撒开四蹄,径直朝城门的方向飞驰过来。
“阿多!”
姊弟俩有近一年未见, 比起赵嘉离开长安时,卫青蛾气色明显更好,不复先前消瘦, 又有了当初在边塞策马猎狼的模样。
“阿姊怎么这时来?”商队等候入城时, 赵嘉牵着缰绳, 走在卫青蛾身边,“卫夏和卫秋在何处, 为何不随行?”
“因我离家, 留她们照顾阿子。”卫青蛾折起马鞭, 轻轻敲打马鞍。骏马打了个响鼻, 转过身来,吃下卫青蛾放在掌心的糖块, “为何此时北上, 事情说来话长。”
“阿姊无妨细说。”
“涉及宫中。”卫青蛾略微压低声音, 指了指跟在队伍中的几名年轻人, “那是陈氏、窦氏、王氏和许氏几家的郎君。这次随行出塞, 不仅是为市货,更为增长见识。”
“此事天子可知?”赵嘉道。
“知。”卫青蛾颔首,解释道, “出行之前,我受召入椒房殿时,陛下亦在。皇后殿下当着陛下的面,点出几名贵人子弟,陛下皆予首肯。并言,如非诸皇子公主年幼,也当出行长长见识,不该囿于宫苑。”
赵嘉沉思片刻,大致能猜出帝后之意,没有继续再问。
商队入城后,安置在城北客栈。
早在重建朔方城时,赵嘉就做过多重考量,参考长安和云中两城,和负责工程的吏目制定规划,划定城北为商市,沿街屋舍均为商铺客栈,其后方为住宅。
市中做进一步划分,布市、盐市、牛马市等皆定下区域。
商贾入城市货买卖,需提前往官寺录名,查验身份籍贯,领取交易必须的木牌。
贾人在市中买屋赁铺,行商在市中摆开摊位,都需挂起幌子,并依朝廷律法纳税。如遇不从法令,欺行霸市,乃至逼压良善的j-ian商恶徒,一律加以严惩。
在告示张贴城中,广告朔方百姓和Cao原诸部时,赵嘉曾打算抓几个典型,用来杀j-i儆猴,威慑心存侥幸者。
让他没想到的是,从开市至今,除了几个偷窃被围殴的无赖,众人均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几乎从不触犯律条。
有心思活动的,不需官寺动手,同伴就能将他们胖揍一顿,顺便踢出商队,让他们彻底歇了心思。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赵嘉的凶名太盛。
大败匈奴,横扫Cao原,将匈奴残兵追出西域,撵出荒漠,一路上头也不敢回,岂能不凶?
不提马邑,单是朔方城下之战,大单于身死,王庭四角去其三,剩下的一个也是生死未卜。赫赫扬扬的匈奴帝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