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黑暗能结束这样折磨的日子，也好。
她悲哀地发现，死亡，似乎比活着更加快乐。
秦意，秦意……
我可能，等不到你了。
“唐依，你要做什么？”
赵成心头一跳。
满手鲜血，抓着玻璃的唐依抬起沾满血污的脸，素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扬起一抹恍惚的笑容。
“医生，我好不了了，就算是死，我脑子里想到也只是她的脸。”
所以，索性就不要好了。
既然这个世界不允许，那她就不要这个世界。
划开手腕的一瞬间，鲜血喷溅而出，唐依望着那一片的血红，没有丝毫的痛楚。
她忽然想哭。
妈，原谅我，抛下您。
原谅我，就算是死，也依旧想要见她。
秦意……
砰。
大门被大力踹开。
赵成还没从地板上这一幕缓过神来，门口骤然袭来的光亮令他下意识心慌地故作镇定起来。
“谁这么没规矩，没见到正在治疗病人，啊……”
赵成一声痛呼，整个人被一拳头揍得跌出半米远，房间里架子上的花瓶哗啦啦摔了一地。
几乎在他身体倒下去的时候，秦意就认出了呆坐在地上的唐依。
穿着素白的精神病院病服，瘦得不成样子，素白的小脸上半边全都是血污，而手腕上碗大的血口正在冒着鲜血，她抓着玻璃跌坐在血泊里，呆滞的脸上居然是一副满足的表情。
“唐依……”
人生里，秦意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面对这样的唐依，她心慌到不知如何是好。
紧紧将那只冒血的手腕包扎好，秦意怕碰疼了她，只敢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摸摸她的发顶。
“唐依，我来了，唐依，唐依……”
一声一声，一字一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秦意将头埋进唐依沾满血腥的脖颈里，后背在一瞬间僵直，彻底断了声响。
温暖徒然而来，唐依半只眼睛被血色浸透，余留下的半只眼睛里只看到半片蓝色的衣服。
卷着蕾丝边，就像是湛蓝天空里那一朵朵悠悠飘过的白云。
脖子里正在下雨，大颗大颗滚烫的雨水浇落下来，将唐依冰冷绝望的心唤醒。
她那半只清晰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不顾满身的伤口跟玻璃渣子，双手紧紧抓住了面前人的衣服。
“秦……意，秦意……”
想要说的话太多，最后却化成了滚落的泪，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肩头。
秦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意，我错了，但是我改变不了。
秦意，你会原谅这样懦弱没用的我吗？
秦意，我真的好想你。
于血泊与玻璃残片之中，秦意跪在地上轻轻捧起唐依的小脸。
优雅美丽的指尖跟随眼神一寸寸将掌心里的脸仔仔细细看清楚，然后，一低头，将自己的唇印上对方的唇。
长发垂下来彼此交缠，一片阴影之中，两双同样柔软的唇瓣热烈索取着对方身上的每一丝温度。
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还在。
☆、第 8 章
“变态，你们这些祸害社会的人渣。”
赵成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拥吻的两人，不堪的记忆全部从脑海中翻涌起来。
要不是这些变态，心理不正常的人，他的女儿就不会因为爱错了人而自杀，成了植物人。
一切，一切都是这些人的错。
好好正常人的路子不走，非要做这些恶心的事情。
躺在秦意怀中的唐依怕得一抖。
赵成的手段五花八门，在这里的病人跟职工，没有人不以他马首是瞻。
秦意安抚地亲亲她的额头。
“你还撑得住吗？”
唐依点头。
“嗯。”
只要秦意在，她都可以撑下去。
秦意垂眸碰了碰她的脸，从那双仰望自己的眼睛里，还能见到依稀的迷恋。
幸好，她来得不算晚。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欺负唐依的人。
起身走向狼狈的赵成，秦意不说二话直接照着另外半边脸就是一拳。
“唔……”
被揍得痛哼的赵成还想破口大骂，眼角突然见到一只形状姣好，白皙的脚踩着水晶镶钻的高跟鞋正高高抬起，对准他的裆部狠狠踩下去。
“不！！”
惨叫凄厉异常，赵成捂着裆部疼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一股腥臭混合着血红迅速蔓延在地板上。
秦意一脚把一个男人给废了。
挑高了眉眼，秦意吊着眼看向地上神色惊惧的赵成，冰冷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以后，你也只能找个男人上你了。”
既然你那么讨厌，那就让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这是秦意对他小小的惩罚。
说实话，这是唐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意。
门外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天蓝色蕾丝卷边的长裙，水晶镶钻高跟鞋，明明该是美好得像天使一般的面容却因为绽放在血泊中而彻底吞噬了阳光，冰封万里。
唐依呆坐在地上抬头看她，这是秦意吗？
又或者，这只是她不认识的秦意？
秦意抬回脚，拿出电话拨通另一端的待命人员。
“报警查封这里。”
说完，也不管那边的人是否作答，她挂断电话，直接回身将唐依横抱起来。
见怀中的小人儿还是一脸的呆滞，听到地上赵成的嚎叫甚至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她垂眸看她。
“害怕吗，唐依，你害怕这样的我吗？”
失血过多加上久未进食，唐演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但听到秦意的问题，她还是下意识摇头。
“不怕，怎么样的秦意，我都不怕。”
或许是爱成了习惯，又或者是被爱植入了骨髓，就算此刻的秦意再陌生，再可怕，她依旧是唐依最依赖的对象。
秦意轻轻笑出了声，无论这感情是什么。
只要是唐依，她都能接受。
“唐依，我们回家。 ”
斜阳余晖光芒万丈之中，冰蓝色兰博基尼在高速上飞驰而过。
秦意侧头看向旁边的唐依，她半眯着眼睛，脸色白得近似透明。
“唐依，跟我说话，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一片冰冷，秦意不禁皱眉。
唐依困难地扯开一抹笑，摇摇头。
“我没事，秦意，我没事。”
声音是越来越虚弱，秦意抿了抿嘴角，脚下提高车速。
她居然忘记了，唐依不止血型稀缺，更是天生的血小板不足，失血很难止住。
她想了想，还是抬手在手机屏幕上接通了电话。
“秦总，请问有什么指示？”
电话里男人醇厚的声音让唐依迷糊的脑子稍微清醒了过来。
他为什么要喊秦意为秦总？
还没等唐依想清楚，秦意的一句话又让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秦意目不斜视开着车，直接下令。
“去把唐依的母亲接到市中心医院。”
唐依一下子就抓住了秦意的手，虚弱的声音有些发紧。
“秦意！”
她不知道秦意是怎么找到她的位置的，但是如果让秦意跟母亲相见，那结果绝对不是她所能预见的。
秦意自然知道她的顾虑，轻轻抬头拍了拍她的脸。
“没事，干妈那边我来应付。”
看着面前这张美丽而令人安心的面庞，唐依给予了百分之百的相信跟依赖。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地拉拉秦意的袖子。
“可不可以不要让妈看到我这个样子？”
不用看，唐依也知道她现在的状况肯定很糟糕。
而她不怪母亲，更加不想让爱着她的母亲因此内疚难过。
秦意嘴角一僵，半晌，才沉默着点了点头。
“嗯。”
这个傻瓜。
赶到医院的时候，唐依已经陷入昏迷，主治医生第一时间安排进了急救室。
手术灯亮起，助理带着抽完血的唐妈妈从隔壁房间出来。
一见到秦意裙子上染满的鲜血，唐妈妈立即上前揪住了她的胳膊急切问着。
“小意，小依是不是出事了？小依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秦意搀扶着原本就身患重病的唐妈妈，敛下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她正在抢救，医生说她眼睛被玻璃扎到，很有可能以后会失明。”
“什么？失明？”
秦意点点头，站在手术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滴滴的机器运转声音，她低沉毫无起伏的语调回荡在了空旷的走廊。
“那家精神病院私底下对病人进行暴力治疗，那里的院长更是严重的恐同患者，唐依反抗的时候遭到了暴力对待。”
唐妈妈瞬间浑身僵直，直挺挺站在那里失去反应能力。
她只是送女儿去看病，怎么会搞成这样？
她还想看到女儿结婚生子，结成幸福的家庭，那样，她才能走得安心。
但是，现在，一切都因为她被毁掉了吗？
晚上十点，唐依身上全部的玻璃终于被全部清理干净，转移到加护病房的时候，秦意跟唐妈妈都被她身上包裹的纱布刺痛了心。
本来就怕疼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受伤了反而那么安静地睡着，连一滴泪都没有了。
唐妈妈一直呆呆站在病房的透视窗前，泪眼朦胧地看着病房内的女儿。
秦意给她倒了杯热牛奶，退回她的身后，随着她的视线，落到病床上。
她承认，她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打从知道唐依被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便有气。
唐妈妈思想太过偏激，不踩住弱点的话，她跟唐依的事情很难有回旋余地。
唐依善良，但她不是个心软的人。
为了达到目的，必要时候她不介意耍些手段。
最终，顾及女儿的母亲还是低了头。
“小意……干妈知道，我们一家子给你添麻烦了，但小依的眼睛，干妈求你了。”
说到最后，唐妈妈声音哽咽，双眼又开始湿润了。
扶住羸弱的唐妈妈，秦意颔首低声承诺。
“干妈放心，我会照顾好唐依的，一辈子照顾她。”
一辈子照顾？
唐妈妈听出了这最后半句的弦外之音，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神色惊惧地看着身形高挑的秦意。
难道，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女儿的一厢情愿，竟是两人……
但是，此时此刻，如果秦意弃女儿而去，那唐依的眼睛便是彻底完了。
是接受女儿畸形的人生还是落下一生的遗憾，秦意用这无言的半句话逼迫唐妈妈去选择。
半天，唐妈妈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小意……小依，以后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