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真能劈开这么大的石头吗?”张明悦摸着石头问。
“传说这是干将莫邪献给吴王的雌雄剑所劈开的,不过我觉得再锋利的剑也是劈不开这么大的石头的。”阿婧也过去看了看后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张明悦点点头同着阿婧走了回来。
“传说虽不可尽信,但也有空穴来风之说,所以也不可不信,更何况世间许多不解之事甚多,连圣人亦有不知之事,何况我们?凡事人说十分但信三分,七分自己思量。眼见不一定为真,言传也不一定为假,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有所思所虑,心有所决必要坚定。”徐婉娴走在两人后面缓缓的说道。
两个小人在前面点头应着,一会张明悦又问:“为什么吴王葬在这里还要把剑都陪葬了呢,既然有这么锋利的剑夫差又有争雄的心,不是应该持剑征伐吗?”
“弟弟你把书都读傻了,两把剑能做什么用呀,不是说了干将莫邪铸这两把剑是以身为引才炼成的吗,也就是说吴国再没有那么好的铸剑师了呀!”阿婧摇了摇头。
“前面剑池里还殉葬了鱼肠扁诸之类的名剑三千,这么多的好剑都留着说不定后来也不会被越王给灭了。”张明悦不服的说。
“噗,弟弟呀,吴国灭难道是因为兵马不及越国吗!”她很不给面子的嗤笑着边上的少年。
“……”张明悦一听定定站在了原地,知道自己这是绕到名剑上而被误导了,跺了跺脚又跟了上去。
“说起越国,越国大夫范蠡可是我们商人圣祖,相传他相助越王灭吴后便携西施云游四海,后三次经商成巨富又三散家财,被后人奉为商祖。”张景一跟在后面说。
“西施与范蠡倒也是一段佳话。”徐婉娴与我并肩而行,开口应和着张景一,“据说西施善木屐舞,吴王夫差还专门为她建了一个响屐廊供她跳舞取乐。”
“这美人计最是成功,那夫差残暴好色最后被越国灭也是活该。不过,要是姐姐来我家,我也愿意给姐姐建一个专门跳舞的好楼台。”阿婧踏上千人台转身等着我们过去。
“……”不知道这是骂我红颜祸水还是夸我有祸水的资本。
“那你便将你姐姐抢了回家里藏起来吧,直接打个金屋里面再建个大舞台。”徐婉娴打趣她道。
踏上暗红色的盘陀大石,指尖微微发凉脸色有些发白,传说这石上渗透了数千人鲜血所以才变成暗红色,而每当下雨还会随着雨水渗出血水来。
阿婧轻牵了我微凉的手嘻笑道:“姐姐随我住金屋去吧。”大约是感觉到我的凉意,又整只手握了过来,将我的手指握在她掌中。
她皱了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下脚下暗红色的盘石,手掌略紧了紧,复又笑指着前面石台说:“姐姐你说这生公再来此讲座的话,能不能把我弟弟这块顽石给点化了?”
“姐姐你怎么不知尊老爱幼呀,你弟弟我还需要你爱护!”与张景一站在盘石那头看着四周景色的张明悦听到她的话立即不满起来。
这千人石有两个传说,一为吴王杀千人而渗血于石中,二为生公讲法顽石点头。她只看我一眼便知我想到了千人渗血,故而说出生公讲法,并以张明悦来逗趣想赶去我心中不安。不由心下叹息:这小人儿呀,为何这般聪慧而又敏锐,让我怎能不喜爱于她。
我心下暖意涌动,将她拉了靠在身上贴着她耳朵轻声说:“最喜欢阿婧了。”最喜欢阿婧了,也喜欢她此时粉嫩透红的小耳朵,那细细的绒毛看的人心痒难耐,初见时便喜欢的想要咬上一口,而此时我也只能如当初那般磨磨牙不敢真的咬上去。
感觉自己的身子有点沉、有点晃,遂将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攥紧了她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她惊觉到我的不对劲,慌忙的抱紧我又半拖着将我朝千人石外移动。
听到动静的徐婉娴连忙过来同阿婧一同扶了我离开千人石,阿婧不放心又扶着离开千人石好一段路才放我坐在一边,张景一与张明悦本离的有些远,此时也紧张的跟在一旁问是怎么了。
阿婧拿了水袋子喂我喝了点水,又在我额上洒了几滴水抹开,我坐了一会渐渐缓过来。
看他们围着我紧张的样子,心有所触,笑了笑说:“无事,只是站在那盘石上心里非常不适,出来便没事了。”
“再休息一会便回去吧。”徐婉娴摸了摸我的额头。
“嗯,我背你下山去吧。”张景一也附和着。
“秦姨先休息别说话了,一会下了山我叫外祖父给你找个好大夫看看。”张明悦也皱着小脸说。
阿婧倒是没说话,只一手紧握着我一手在我背后轻抚着,嘴唇紧抿着,幽黑的眼神越发深邃。
我在她掌中的手轻轻捏了下她有些僵硬的小手,微微扬起了唇角笑了笑说道:“方才站在盘石上想起吴王杀千人的传说,大概是太过入神竟然觉得像看到了一地鲜血,有些被惊吓住了而已。现在离那千人石远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你们就不要担心了。”说完就站了起来。
几人看我真的无事都纷纷松了口气,徐婉娴说她也有些累了想在此休息一会再走,我只得又坐了下来,顺手拉了阿婧坐在身旁。
☆、16、太雕
千人石的旁边就是剑池,刚刚阿婧扶着我出来时又朝着来路上走了,这会要去剑池便还是要经过千人石。他们几人像是约好了般,径直沿着一边的山路绕过千人石缓缓而行。
走在山道上,目光掠过阿婧的头顶看向山道下,下面便是平坦如砥的千人石。其实我并不知道刚刚为何突然便像是有些昏厥的感觉,只是站在那上面确实是非常不适。
阿婧察觉到我看向千人石的目光,扯了我的手瞪了眼看我,恨生恨气的说:“不许看。”
她从刚刚扶住我后便不曾放开过我的手,我看她瞪着眼鼓着脸努力装出一副凶狠样,笑着戳了戳她似青蛙鼓腮的脸颊,“是,阿婧大人。”
她突的笑了起来,鼓起的脸颊便又陷了两个涡儿出来,“乖,要听话。”然后收起笑又惦起脚尖,大概是想摸我的头,最终只轻勾了一下我的下巴,“回去给你糖吃。”
说完昴着头,又抿着唇掩着笑意,神气的牵着我大步向前走去。我看着她那样儿心底暗暗好笑,随她拉着脚下不停,口中却故作恭敬的感谢道:“谢谢阿婧大人!”
她紧紧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压住笑意,那笑便如春花般绽放开来,我微微晃了下神,随即也勾起了唇角。
跨过一道圆月门,顿感一阵寒意扑面而来,举目便见一池清水,两边似刀削般陡峭的山崖拔地而起,成合抱之态镇锁住狭长的清池。寒意从那碧水中而来,而两边的山崖也隐隐带了压迫之感。这剑池狭长南宽北窄,斜射而入的阳光照在水上似有光华闪烁,竟像一把出鞘的剑寒光闪闪。
阿婧从一进剑池便紧了手注意着看我,怕我又似刚才一般莫名昏厥,此时看我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只还是拉着我不让我靠向池边。我指着池中绿波含笑道:“这池水寒意如剑意,池形又如剑形,这剑池之名莫不是如此得来的?”
她睨了我一眼,抬头指着半空飞悬的石拱桥,“姐姐错了,这剑池是因这石拱桥上垂挂着的藤蔓而得名的,你看这一根根青藤不像一把把悬空而挂的宝剑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抬头望去,那如帘垂落的青藤上还有零星的小碎花,明知她是嫌我故意胡说池名由来而做的反击,还是点头应和着:“大人说的是,那宝剑上还有剑花未散,肯定是有人刚舞过剑便挂了上去。”
她捊了捊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孺子可教也。”
张景一与徐婉娴两人听的笑起来却也不插话,在一边观赏着左壁上王羲之所书剑池两字一边听我们胡扯,张明悦又犯了傻一本正经的说:“这剑池是因为底下陪葬了三千把名剑才得名的,吴王阖闾死后就葬在这武丘山下,夫差将干将莫邪鱼肠等名剑三千把做了阖闾的陪葬,就在这池下所以才叫剑池。”
我听他一说便回头去看阿婧,见她正仰了脸看我,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从剑池出来再往上便是武丘报恩寺了,东晋时书法名家王珣及□□兄弟两人在此建别院而住,王珣一家三代信佛兄弟两人索性把住宅改成了寺院,后来两人把东西二寺合而为一成了如今的武丘山寺,故而这武丘山小禅寺却是极大,可说整座山都是这禅寺。禅寺大殿下有五十三个台阶是为五十三参,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如来佛祖。禅寺后有一木塔,这武丘塔塔高比这武丘山都要高些,只年代久远虽有修葺却已呈残败之象,几人都未敢登塔,远远观看感叹一番后便从山丘的另一条路上下了山。
下山时张景一说明日去妙利普明塔院(寒山寺)吃素斋,今晚便住苏州城内不回山庄了,说已在城中客栈订了两间房,他与我住客栈徐婉娴带两小人儿回徐府住,待一同用过晚饭后再送她们几人回去。
坐在望仙楼的雅座间,打开窗望着湖中游船里杯觥交错,船上有丝竹声传来。
徐婉娴见我望着湖上的游船便道:“那是苏州的船宴,你要喜欢下次我们就去船上吃。”
“船宴就是吃个氛围,今日带你吃苏州名菜,这望仙楼的菜可不是那些船宴能比的,改天我们再去船上吃。”张景一应声道。
“嗯嗯,先吃好吃的,姐姐喜欢船宴,回山庄我们天天船上吃。”顿了顿又说:“你吃,我给你唱歌。”
“婧儿要唱歌呀,不如现在先唱一个,让我们也听听。”徐婉娴笑着说。
“不要,人家现在饿了没有力气。”她垂了头有气无力的说。
“饿了么,你再忍忍,我让人再去催催快点上菜。”我一听怕她饿着了,回头正要唤外面候着的小桃,她一手拉了我。
“等等就好了,姐姐不累么,走了一天的路。”她对着我眨了眨眼。“一会饮点酒吧,可以去乏。”
我轻笑一声,这小人儿就只想唱歌给我听而已,心下暗暗欣喜。听到要喝酒,又面上故作犹豫的说:“还是不喝了吧。”
“一会肯定要吃螃蟹,吃螃蟹配上绍酒最好,这绍酒与曲阿相似,姐姐一会尝尝,你肯定也会喜欢的。”说着还介绍起绍酒来,什么太雕花雕女儿红善酿红雪的说了一大堆。
我看她如数家珍,好奇她怎么对酒这般熟悉,“你这小人儿怎对绍酒这么了解的?”
“我见姐姐喜欢曲阿酒,前几日在外祖父家里找了下书看,然后便知道了。”她偏了头过去说着。我看她耳朵微微红了起来,这是不好意思了么。
“我去唤人上酒。”不等众人反应,她一个箭步就出了雅间。
“婧儿对妹妹可真上心,比对我这个做娘的还好,我都要妒忌起来了。”徐婉娴想做出一副妒妇样来,自己却笑了出声。
“这是我与姐姐一家有缘!徐姐姐难道不愿意对我好么?”见她玩笑,我便也同她一起说笑起来。
“妹妹这样的人,本该就是让人疼着爱着的,我又怎么会不愿意对你好呢!”她语气含笑,瞥了一眼旁边的张景一,眼神变得深幽:“不如……”
不如……我心跳了一下,怕她说出的话我无法回答。
“姐姐,这里只有女儿红和太雕,我让人都拿了一些过来。”阿婧推门而入,打断了徐婉娴的话,我暗暗松了一口气。
连忙起身过去拉了她过来坐下,“那便都尝一下。”
随后菜也陆续上来了,小二边上菜边报着菜名,松鼠鳜鱼、鲃肺汤、响油鳝鱼、碧螺虾仁、雪花蟹斗……
开始上菜后阿婧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说是十八年陈女儿红。我观酒色与曲阿一般无二如琥珀晶莹剔透,酒香却更浓郁一点,酒味入口比之曲阿也更浓烈了一些,当下得出曲阿与这女儿红是同酒类,不过女儿红比曲阿更烈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陈酒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