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揍她……
子桑把热水放回去——完全没必要在这种货色身上浪费力气。
子桑:“就因为记恨我?这么纯粹?”
情到深处,女生居然开始哭:“我恨死你了!这下我要有三个月不能跳舞了!”
子桑:“不止三个月,舞蹈这种东西,你一天不练就要生。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也跳不好,都会被涮下去。”
女生的抗压能力太差劲了,子桑这么一说,她就彻底崩溃了。
子桑盯着她问:“我最后问你一遍,是谁让你撞的?”
女生咆哮:“就是我自己!我恨你!子桑!我恨你一辈子!”
子桑:“重复一遍,没有人指使你?”
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子桑:“那好,等警察找你吧。”
子桑开了门出去,看到立在门口的钟离然。子桑愣了一下,挪开视线,沿着走廊走出去。
钟离然专门在这里等她,顺便帮她挡外边那些想进来的人。她跟上子桑:“你想从她嘴里问出来什么?”
子桑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就是不相信有人会这么蠢……开车撞人这是杀人未遂,她那么大个人了,会不明白后果?”
“所以你觉得是有人让她这么做的?”
并且是能帮她把刑事责任摘下来的人。和彼此有关联、又能做到这个的人……
姚家。
子桑只要想到这个,寒意就从骨头缝里往外钻,冻得她牙齿打颤。
她们一家三口和姚家之间,这么多年了,不算和平,但还算平衡,自有一套相处模式。她,包括桑芸清一定也是,从来没想过,姚家会想杀桑云舒……
或者不单单是桑云舒,还包括子桑本人。
出了住院楼,子桑走到自己的车旁,钟离然手臂撑在车门上,阻止她开门。
“我后来找到黑猫,听到一些事情。”
子桑等她说完。
钟离然:“包括你家里的一些事。”
☆、第33章
钟离然:“我从黑猫那里听到一些事情,包括你家里的。”
子桑一直往前走,没停下,只是在钟离然话音落下时,步伐的频率乱了那么一瞬间。
钟离然顿了一下,补充:“我可没有什么偷窥癖啊!我只是有点好奇。”
子桑:“……你还敢说你没有。”
钟离然感慨:“剧本看多了,也没觉得你们家有很传奇。”
子桑:“别岔开话题,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没有一根汗毛的关系!”
钟离然缓缓呼出一口气:“你干嘛这么避讳这个话题?”
避讳吗?人对于那些自己无力抵抗、无法改变的困境,会采取什么态度?别人如何,子桑不知道。子桑知道自己就是这个样子,是一种完全相反的心态,怯懦、瑟缩。
但其实说起来,真得如同钟离然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过是未婚少女失足怀孕,在家人的反对声中一走了之。不符合伦理道德,但轮不上承受千刀万剐的凌迟。
只是桑芸清年纪小,做事偏激,跟着桑云舒走了之后,不光改了名字,连姓氏也随了桑云舒。她以前叫姚清。
更因为,姚家举足轻重的地位,以及姚家老大爷那颗顽固不开化又坚硬的心,根本无法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行径。
人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偏偏桑芸清脑子里缺了点东西,发誓要跟那个狠心绝情的家庭断绝关系,从此和桑云舒做真正的一家人,相依为命。她竟然把苦日子也过得快活。
老大爷去找过她一次,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环视屋内的摆设,上位者的威严让他做不出更大的让步。他提出条件,桑芸清去做引产,他可以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姚家,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
结果可想而知。
姚家老大爷气得嘴都歪了,从那个出租房摔门出来之前,丢下一句狠话,再也不认这个女儿。
转机是从那个雨夜开始的。子桑当时太小了,只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钟离然从黑猫那里听到了全部过程。
桑云舒身体不好,那是他到现在为止,发病最严重的一次。一家人的全部收入只有桑云舒微薄的工资,还要养吃奶的子桑,桑芸清没有钱支付icu的费用,抱着孩子去求姚家。
姚家的态度很明确,流有姚家血脉的孩子收进家门中,她们母女两个人和桑云舒断绝关系,从此再也不往来。
桑芸清跪在门前求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是姚家一个做饭阿姨看不过去,冲进雨里拉她。桑芸清不起来,只把子桑塞给她,求阿姨在自己死后照顾小孩。
“黑猫描述了那个画面……”钟离然陷入幻想之中,眼神中透着向往的迷离,“你才那么大丁点,就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看你妈妈,不哭不闹,被做饭阿姨抱走也不缠,只是在她怀里拼命转头,一直盯着你妈妈。”
子桑沉默。
“我在想,那么小的你,有这么大吗?在大雨之中……那样的场景……”
话说到一半,她讲不下去了,摇摇头,自己笑了起来。
子桑还是沉默。两个人走到了住院楼的厅门,往外。
没有大雨,但有皑皑白雪,覆盖大地。
钟离然呼出一口哈气:“有点遗憾。听着你小时候的事情,看到的却是现在的你。你明白我的心情吗?”
子桑狐疑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毛病?我做什么要明白你的心情?跟我有关系吗?”
“一想到我错过和你有关的那么多事情,我就觉得好像有点难过。”
子桑:“不是错过谢谢。你跟我将来也没有什么不错过的机会。”
子桑懒得理她,跨过那一道阶梯,回到现实世界中。
钟离然跟上:“我在刚刚萌生出一种想法诶!”
“请把你的想法好好地存放在你的心中,我不想听。”
“你听不听是你的事情,说不说是我的事情——我觉得我并不想继续错过你。”
一字一句,敲在耳膜上,咚咚咚的声响和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在一起。白雪反射着日光,还反射着一切声音,把这个世界变得明亮又喧嚣,如天空一样,广阔无垠。
子桑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钟离然一直跟到她的车边:“你要是因为姚家,完全没必要避开我。我自信能顶得住。”
子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钟离然自言自语:“反正你会看到的。”
子桑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钟离然向子桑摆摆手:“开车小心,别走神。我接下来戏份很重,没有时间闲晃了,要想我。”
子桑:“……”
这真是何等的自恋程度,居然能毫不改色地说出这种话?
子桑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打电话给桑芸清,后者说桑云舒的状态还不错,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子桑要挂电话的时候,桑芸清拦住她问:“宝贝,你头上的伤口怎么样了?”
桑芸清关心人的次数是论年来计算的,最近太频繁了,让子桑有点惶恐,担心接下来她会闷声作大死。
子桑很坦然地建议:“你别太关心我,我受不了。”
桑芸清也很诚实:“我担心你破相,以后接不到好的剧本啊!”
子桑:“……”
桑芸清:“没有剧本就没有片酬,没有片酬就要喝西北风。”
子桑呵呵:“怎么会喝西北风呢?你不是会当群演吗?”
桑芸清:“……群演很辛苦的,靠那个收入养家,是不是有点难?”
子桑:“所以我拍戏泡冰水吊威亚很轻松咯?”
桑芸清:“……我觉得你爸爸身体好多了,可以去画画了!我去督促他!”
“回来!画什么画!回学校报道!”
子桑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副驾座上,叹口气。在出发之前先给桑芸清打电话,这简直是自己动摇军心的行为,只能起到反作用。
子桑又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自己的那一点坚定找回来,全部压在档位上,一路开到姚家。
在门口验证了身份,子桑尽量无视标准的军礼所带来的压迫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不可能。
子桑在看到姚家老大爷的时候,立刻劈头盖脸地一阵质问:“老东西!桑云舒的车祸是你做的?”
姚家老大爷是个硬朗的老大爷,一把年纪了,祖国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建设去奉献的地方了,他所有的时间空闲下来,专职折腾子孙。
子桑曾经在和他的争吵中让他圆润地去摆弄花草,他倒是被点醒了,真地搞了一园子的菜——但是没种活。于是他的时间还是用来给别人添堵,好在姚林刚刚生了位千金,能占用他绝大部分的时间。
姚家老大爷一皱眉:“跟着你妈妈,就学成这个样子!以前教过的礼教,都喂狗了吗!?”
“喂你了!”
“你说什么!?”
子桑梗着脖子跟他吵:“别跟我说什么礼教!没心情听!”
老大爷开始找自己的皮带:“我今天不抽死你我躺下让你抽!”
子桑:“行啊!车没撞死我,你干脆抽死我来!”
老大爷握着皮带卡在半空:“你说什么?你刚刚进门就在说什么,车祸?”
子桑:“我就问你,桑云舒的事情,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老大爷:“那个小王八蛋出车祸了?人死了没?——你这个小兔崽子!说的狗屁话!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要是下手,肯定把桑云舒关起来,让你们都找不到他!”
子桑恶狠狠地盯着老头。
老头一想,自己怎么顺嘴给秃噜出来了,难道我现在吵架的功力退化到这种程度了?连这个丫头片子都吵不过了?
两个人对峙,一片依依呀呀的声音,子桑的腿被抱住。
姚林家的小公主仰着头,傻呵呵地笑,口水蹭了子桑一裤子。
子桑往后抽腿:“别抱,我刚从医院出来,身上都是细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