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说到“这些男人都是为了你的钱”这句话,再一次地想要走出去,告诉这个高高在上的老头子,我不爱司徒启的钱,司徒启如果是个穷光蛋,才是我求之不得。
但是我知道,就算我说了,这老头儿也不会相信,因为司徒启就是一个有钱人,我根本没办法证明我不爱他的钱!何况我本身的条件比司徒启差了太多,我也说不出来很响亮的话。
而此时走出去的唯一结果,只能证明我偷听,那将引出这老头儿对我更多的羞辱,同时,也会带给司徒启更大的压力。
所以,就算我心里充满了羞辱和激愤,也只能忍气吞声,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还有,你跟汪氏千金的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绝对不能更改的事!公司现在经营困难,我正跟汪老板商量着想提前给你们完婚,以共同应对金融危机,所以你现在更是要注意影响!你们关起门来搞什么我不管,但是像逛街看电影这种事以后最好别做!那男人当然希望闹得满城风雨,以后好跟你狮子大开口地讲条件,但是我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会结婚!”这一次司徒启很快接了口,大概已经听烦了他爷爷的说教,他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却坚硬,“但是……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吗?”司徒爷爷微微地一哂,“以前你也说许梦远不是我说的那种人,但结果呢?算了,我先走,你也不小了,要懂得好自为之!”
司徒爷爷显然非常了解他的这个孙子,有些话说到即止。我听见开门关门声,又在书房稍微等了一下,才走出去。
司徒启正坐在沙发,脸上还是一贯的冷冰冰地没表情,我走过去,侧着身子在他旁边坐下。
“谢谢你!”我说。他是我的情人,我不该说这三个字,但是此时的我,只想说这三个字。
“谢什么?”他皱起眉头看着我。
“谢谢你说……我不是他说的那种人!”
“你是吗?”他反问。
我轻轻舒口气:“我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相信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无语,好一会儿,轻轻地,但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会结婚!”
我心中一酸,但是我强迫自己笑起来。
“我知道啊,也能理解!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结婚,所以……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潇洒地转身离开。”
我想要站起身来,他忽然伸手,将我搂抱在了怀里。他搂得那么紧,就好像要把我嵌入他的身体一样。
我心里更酸了,也很苦。他爱着我,爱得恨不能把我跟他合成一个人!可是,他还是会选择结婚。
陈露曾经跟我说过,她说司徒爷爷所能施加的压力不是我跟司徒启能够承受得起,而我也确实感受到了司徒爷爷的强势。但是以我对司徒启的了解,如果不是他心甘情愿,如果他坚持不肯结婚,就算他爷爷再怎么强势再怎么压迫,也不可能令他屈服。
然而,他还是坚持地说他会结婚!因为,女人能够给他的,我给不了。
而我,当他结婚的时候,我真的可以潇洒离开吗?
我知道我潇洒不了。但是,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就算装,我也会装出潇洒。
※※※
林枫跟朱成在那天稍晚一点儿就回来收拾东西,因为我们第二天要上班,他们还是搬去住酒店。而据林枫的计划,他是要在中国多呆几天然后返回英国办理手续,等朱成在放寒假的时候回去英国同家人过完中国年之后,他再跟着朱成一起过来中国找事做,发展他们的爱情,同时陪伴表弟完成学业。
不过他的这些计划都是后来朱成告诉我的,因为就在元旦过后上班没几天的时间,一场巨大的喜悦,将我的心一下子全都拉到了我的家人身上。那些天我有空就往火锅店跑,连司徒启不高兴了给我摆脸色我都没办法太理会,所以林枫什么时间回的英国,我都不是很清楚。
而自从司徒爷爷去了公寓,我跟司徒启也就“结婚”的事情开诚布公讲清楚之后,我们俩之间的情形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为一点儿小事就使劲儿地吼我骂我,就算我真的做了让他不高兴的事——比方我老往火锅店里跑,就引起了他极大的不满,因为他认为我没有将心全部放在他身上!——但是他顶多就是给我摆摆脸色,有时候甚至不等我给他认错,他会自动调整情绪。而等到了床上,他搞的时候还是很凶狠,不过在完事之后,他会温温柔柔地抱着我。直到快要睡熟了,才会自然而然地抬腿骑压到我身上。
而我,虽然不会刻意地讨他欢心,但我会尽量地只做他喜欢让我做的事。
——相敬如宾,大概就是我们那段时间的情形。
但也因为那场喜悦,触犯到了司徒爷爷的底线,就在春节长假的前一天,公司宣布裁员,在工作上兢兢业业深受我们部门经理好评的我,身处被裁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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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那是元旦过后第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我照着往常那样在下班以后将桌面上稍微收拾一下,之后跟着其他同事一起,从员工专用出口走出公司大楼。
这几天可能是司徒爷爷在公司的缘故,司徒启晚上总是有应酬。不过就算他没应酬,我下了班也从来不会等着坐他的车子一起走。不单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不想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在我走过公司停车场的时候,我看见司徒启跟公司的几位高层管理,正站在那儿听着司徒爷爷说着什么话。几个管理毕恭毕敬,司徒启双手插在兜里,仍然是一贯的冷漠淡然。
我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继续向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然后很突兀地,我听见了一声唤:“大哥!”
我呆了一下,感觉脖子僵硬地慢慢回转了头。就在离我不远,一个结结实实的汉子,手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站在那儿,三十来岁的大男人,眼眶居然润润的,有泪!
“松子!”我叫了一声,因为不敢确信,连我自己的声音都听着有些恍惚,“你怎么……怎么出来了?”
“因为……我表现好啊!所以,被提前释放了,让我回家过春节!”他说,掩饰地低下头,去跟我那四五岁的侄儿说话,“聪聪,叫伯伯呀!”
我已经整两年没回过老家,年幼的小侄儿已经不大认得我,被他爸一催,怯怯地瞅着我,叫了一声:“伯伯!”
“哎!”
我大大地答应一声,上去一把将侄儿抱了起来,一边亲着他,一边回头看着弟弟艾松。我张开嘴想笑,但是看着艾松被剪得短短的发顶,却禁不住地也红了眼眶。
“松子,你回来……就好!”
“大哥!”艾松压着嗓门叫一声,忽然张开手臂,将我紧紧地抱住。
他比我高了一些,也壮了一些,这一抱,连侄儿一同被他抱在了臂弯里。然后他靠着我的脸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我知道他哭,不是因为在牢里受了委屈,而是因为他心怀愧疚。愧疚他连累了家里人,愧疚这两年我替他顶下了整个家,更愧疚着在很多年以前,他跟我说的那两个字。
变态!他曾经对我这样说。就这两个字,许多年以后,仍然未能让我完全释怀。
他只是在哭,没有跟我解释。但所谓血浓于水,不用他解释,我也能够心领神会。
“行了,别哭!回来就好了,我是你哥呢,有些事我应该承担!”
我嗓子里哽哽地安抚着他。就在那一刻,很奇妙地,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跟他之间因那两个字所存在多年的那些隔阂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手足情深,唯有骨肉亲情。
他听我一安抚,反而更是控制不住。有句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想后一句应该改一改,叫做“只是未到动情时”。
我因为手上抱着侄儿,没办法腾出手来为他擦泪,只能嘴上说着安抚的话,任由他抱着我哭。直到忽然之间,有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很粗鲁地一把将我从艾松怀里扯出来,同时,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边压抑地吼出来。
“他是谁?干吗抱你抱得这么紧?”
我回头,看见司徒启冰冷的眼睛铁青的脸。
“还在哭?到底他是谁?”没等我回答,他再加一句,口气愈发的恼恨。
“他是……我弟弟艾松呀!”我回答,一边抹着脸。
“你弟弟?”司徒启狐疑地转头去瞅艾松,“他不是被关着的吗?”
“人家表现好,提前出来了,不行啊?”
我瞪他一眼。然后我忽然感觉这句话颇有些娇嗔的味道,而在我弟弟跟前,我实在不应该跟另外一个男人表现“娇嗔”。
艾松在我跟司徒启对答的时候也忙着用手擦脸,这半天才清了清喉咙,向着司徒启勉强笑一笑。
“这位是……”
“我是他男人!”司徒启直截了当的一声,根本连正眼也没看艾松一眼,转身要走,又加一句,“我有事,不能送你们,晚上我去火锅店接你。”
之后他直接走向停车场,而就在那个时候,有一辆车子从我跟艾松身边滑过去。车玻璃上装了暗色的遮阳膜,我无法看到里边,但或许是我的错觉,我居然可以感受到司徒爷爷从里向外冷森森的眼神。
不过我现在一颗心全都在沉浸在手足重聚的喜悦当中,对其他事理会不了太多。而司徒启既然已经挑明,我想我应该对弟弟开诚布公。
所以我回脸瞅着艾松,正正经经开了口。
“松子,你应该……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
我小心地措辞,并不是怕艾松不能接受,而是怕说得太直接,会让艾松感觉尴尬。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承认自己是同性恋者,本来应该是“承认”的那一个尴尬才对,但事实是大多数时候,当真相揭穿的那一刻,旁听的那一个会远比“同志”本身更加尴尬!而且感情越深厚、关系越亲密,就会越发地尴尬。因为,“同性恋”这三个字,平时说说无所谓,一旦牵扯到自己至亲至爱的人身上,他们会比同志本身更加地难以面对。
不过还好,艾松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尴尬。
“大哥,你不用说了!”他打断了我的话,“你说得对!我早就知道,是我混蛋,因为这个……跟大哥说出那样混账的话。但是大哥,我私下查过很多资料,我知道,那不是你愿意的,也是无法改变的,所以,我其实早就接受了!我甚至私下里劝过爸妈不要逼你结婚,只是……我一直不好意思跟大哥挑破而已。”
我忽然心里就暖暖的软软的。这就是我弟弟,是与我骨肉相连的至亲手足。他会去查资料,会劝着爸妈不要逼我结婚,正是因为他爱我。而也是因为爱,当年懵懂无知非白即黑的他,才会说出那两个让我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