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了结?”林谙撇撇嘴,“单枪匹马去跟恶灵火拼?”
李昭的父母还在场,陆惊风使了个眼色,让款姐少说两句。
从刚刚茅楹的描述中,他捕捉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关晓是谁?”
“哦,关晓啊……”
“是我们部门一个科长的女儿。”茅楹刚一开口就被李昭的父亲打断,兀自接过话头,“是个傻孩子。怎么说呢,也没到智障的程度,就是不太聪明,胖胖的,反应比较慢,成绩也差。哦对,还有一点弱视,眯着眼睛看人。我家李昭呢,也不是欺负她,就是跟她耍着玩儿,她不是智障……哦不,有点傻嘛,根本分不清别人是跟她开玩笑还是怎么着,所以……”
茅楹叉着腰,不留情面地冷笑一声:“李处,护犊子护过了就是助纣为虐。您儿子可都白纸黑字儿的写着呢,指使人把关晓推倒在厕所便池里,让她一身S_āo地回教室上课,还污蔑人家是自己尿了裤子……这种可恶行径,您要还觉得是开玩笑耍着玩儿,可就是常识问题了。”
李父被怼得涨红了脸,翻烂了肠子也找不出反驳的话,转而梗着脖子大骂起爱人,斥责她教出个不肖子坑了亲爹。
李夫人唯唯诺诺,被骂了也不敢还口,只顾用手帕捂着嘴,低低抽泣。
众人把所有该找的地方都找了,遍寻不见李昭,一筹莫展。
这时候,李父的手机响起,递来一根救命稻C_ào。
打电话的是关晓父亲,也就是李父手下的那位科长,说李昭现在正在他们家,跪在门口死活不肯走。
闻言,李父欣喜若狂,命令科长一定拖住李昭,他们马上就到。
林谙的跑车就两个座儿,茅楹如饥似渴,很想体验一把坐百万豪车的爽感,半边屁股都挨着副驾驶的真皮座椅了,被林谙以没空位为由无情地薅了下去。
而陆惊风一只脚都已经自觉迈上了李家的轿车后座,还被硬生生地扯了回去。他有点惴惴不安,如坐针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酷姐失踪了一个星期,变成款姐再回来之后,态度突然就转变了,居然亲切友善了。
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陆惊风一路上都在很小人地揣测。
一行人抵达关晓家时,天彻底黑了。
那是中心城区一个破落的小四合院儿,斑驳的围墙上泥浆剥落,每隔一米就印着一个鲜亮大红的拆字。住在里面的人家这段时间正在跟购下这块地皮的开发商僵持,人人都想凭借拆迁费一夜暴富。
夜色里,昏黄的路灯下,四合院门口跪着一名少年。
少年跪得腰背板直,低垂着头颅,身侧的两只拳头攥得紧紧的,浑身发抖。
这是正常人看到的情景。
李昭父母看到儿子这一幕,心疼得语无lun次捶胸顿足。
但紧随其后的天字一号缉灵组,看到的可就不止跪着的李昭。
还有站在他身后,冷眼监督着的钱争yá-ng。
尸检报告上显示,钱争yá-ng是溺水而亡,他在一个晴朗的周末,择了一处风景秀丽的水库,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就再没浮上来。
此时,他像是刚刚才被从水库里爬出来,半长的头发s-hi漉漉地紧贴着青白的头皮,身上黑气缭绕,往下滴滴答答地掉落着黑水。
像是感应到什么,钱争yá-ng原本木然地立着,骤然转头,冷凌的目光越过夜幕,朝陆惊风这边直直s_h_è来。
“他想干什么?”茅楹缩肩埋头,低声问。
“显而易见,先威胁李昭,让他向关晓赔罪道歉,再杀人。”林谙抱着手臂,倚在车门上,“青少年都有一些奇怪的英雄情结。”
陆惊风看了看钱争yá-ng,又看了看林谙。
总觉得这一人一鬼在诡异地隔空对视。
“也许他只是想李昭道歉,不想杀人呢?”
“不,他会杀的。”
“你这么确定?”陆惊风眯起眼睛,“怎么确定的?”
“猜的。”林谙狡黠一笑,“既然猜了,我们再来猜猜别的事。”
“哦?”
“不是说钱争yá-ng之前跟白威的关系挺好,后来才闹掰吗?我们何不猜一猜,钱争yá-ng可能原先也是那个小团伙的一员。顺着这个思路往下,一开始,钱争yá-ng可能只是看不习惯他们对关晓的恶作剧,好言劝诫了几句,或者仗义出手帮了关晓几回。后来次数多了,李昭就不乐意了,觉得钱争yá-ng背叛了他们。所以在欺负关晓的同时,顺便也教训一下他。关晓不懂反抗,但钱争yá-ng懂。可是有时候,反抗只会招致更猛烈的打压。”
“被拿凳子砸,上课时间被关进厕所,被起非常难听的外号,撕书本扇耳光,半夜从网吧出来也要绕路去他家楼下高声喊骂……”
林谙盯着钱争yá-ng的方向,像在叙说一个真实的故事。
“你们知道校园暴力残酷在哪里吗?残酷在冷漠。他们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一边标榜着青ch.un叛逆,一边人云亦云,只要民意指向谁,谁就是那个倒霉蛋。学校就是社会的缩影,施暴者想方设法Cào纵民意,被害者在舆论的重压下越来越背离民意。时间一长,身边的同学会觉得你是臭j-i蛋,才招揽来成群的苍蝇,老师嫌弃你整天惹麻烦,就连家长,都会要求‘我把你送到这么好的学校念书,你就不能忍过这三年吗?’这些冷言冷语,都是暴力滋长的温床,使它能在校园里一届一届地轮回不灭。”
“所以钱争yá-ng,他不会停手,杀完这个小团体,还有他们班的老师、同学、校长,他要杀尽所有冷漠的旁观者,替天行道。”
说完这些,林谙噗嗤一声,自己先笑了,“小屁孩儿还在犯中二病,你知道天意是什么,就敢替它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