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皇后点头道,“国师年少有为,是国之栋梁。”
她们闲聊了一会儿,上谷公主忽然道,“国师,住在你府上的南朝太子夫妇,算起来今日也该启程返回了,你不回去送送他们吗?”
楚离一喜,忙道,“正是。微臣正有此意!”
她正要告辞,赫连皇后突然说,“昨夜宴请,本宫因身子不适未能参加,于理不合。既然南朝太子夫妇正该回国,本宫便去送一送,免得日后他们回了南朝却说大魏皇后不知礼数,未曾以礼相待。”
太子和太子妃既然作为使臣前来,那么代表的就是南朝皇帝和皇后。既然如此,理应受到同等待遇。赫连皇后此言毫无纰漏,令楚离和上谷公主都无法反驳。而且大魏皇后决定的事情,那就是懿旨,谁敢反对?
“国师和公主先回去吧,本宫稍后就到。”楚离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好不容易盼来了离宫的机会,谁料到竟然要把赫连皇后给招府上去了!
楚离和上谷公主刚刚出了皇后寝宫,就看见宣旨太监步子极快地走来,“公主!呀,国师原来在这儿!”
宣旨太监道,“南朝太子今儿一大早上朝辞别就出了事儿,说是太子妃忽染重病,卧床不起,怕是招了邪祟,正急着找国师呢!”
楚离和上谷公主相视一望,均不知其中虚实,但也不敢懈怠,急急直奔国师府而去。
☆、第66章
国师府一下炸开了锅。
楚离回来的时候,下人们纷纷道,“太子妃走着走着,一下就晕倒了!”
“是啊,还没出门呢!吓坏丫鬟了。”
“就又被扶回床上,一直躺着呢!”
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楚离也懒得再细问了,直奔太子妃房间,“师姐?”
赫连霂卧在床榻,脸上仍旧带着面纱。见楚离进来,眸子里闪过一抹亮色,“你回来了!”
她等了一夜,终于把人等回来了。
“师姐,你怎么了?”楚离忽然想起那些被淡忘的记忆,她的师姐原本就身子不好,于是道,“是不是旧疾又犯了?”
赫连霂眼神愈发亮了些,“离儿,你……都记得什么?”
不问还好,她这一问,顿时让楚离想起了诸多又是心酸又是羞涩的往事,便觉得不自在起来,歉声道,“师姐,对不起,我原来忘记了许多事,让你受委屈了。”
赫连霂听罢一喜,然而这喜色尚未过去,便觉察出楚离与过去的不同。她这会儿才真真意识到,失去幽精魂魄不完整的楚离,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楚离了。楚国师话虽说的抱歉,也能让人感觉出那愧疚,可唯独就少了些许情意。而相比歉意和愧疚,对赫连霂来说,她真正想要的单单就是那份情。
她颓然下来。怔怔的望着楚离半天苦笑道,“也许,这便是天意吧。”赫连霂抚摸上楚离脸颊,“命里有时终须有,无时强求也枉然。”她花了那么多年才渐渐让楚离接受了情,才让楚离看到她。可不过短短一年,仅仅是一年,她们之间的欢愉和亲昵也就是那么一年,就化为乌有。楚离,又变回了原来的楚离,不,甚至比原来还不如的楚离。一个没了幽精的人,一个无情的人。爱恨仇怨里,独独少了爱,赫连霂感到前所未有的累,也许命中注定楚离不该有情。
然而这念头落时,她心中涌起无限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这一生,什么都不求,不过是想要一个楚离而已,为何命运要如此待她?!赫连霂猛地攥紧了楚离的手,眼神一厉,将楚离抓过来,压倒在身下。
“师姐!”楚离没料到她力气那么大,哪里像是一个重病的人。
“离儿……”赫连霂望着她的眼睛,幽幽地说,“我不甘心……”随即俯身下去,伏在楚离身上亲吻。
楚离一僵,下意识地要推开时,唇上柔软的感觉却提醒她,这是理所应当的。她曾对赫连霂做过这种事,甚至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如今赫连霂这番举动也是情理之中,不该反抗。她便静静地躺着没动,眼神茫然。
赫连霂动情地亲吻她,双手渐渐移到楚离腰肢,要解开楚离腰带时,楚离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动唇想说拒绝的话却又实在难于启齿。
她们僵持了下,楚离的眼睛里除了些许怜惜和愧疚外,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肌肤相亲这种事,一个人动情有什么意思呢?赫连霂仿佛被当头泼了盆冷水。她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却素手一抬,迅雷不及掩耳地扯开了楚离腰带。
楚离心里一咯噔,当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然而没料到的是,赫连霂只是敞开了她的领口,指尖绕着她心口打转,“我曾经住在这里。”
楚离怔怔的看着她。
“可你把我赶出去了。”赫连霂亲吻她心脏位置,“离儿,这不是你所愿。”
楚离终于开了口,“师姐……”
“嘘——”赫连霂妩媚一笑,附耳去听楚离心跳,低声问,“你说,是天意不让你爱我,还是我命中注定得不到自己所爱?”
没待楚离回话,赫连霂又说,“可惜呀,你现在不知道什么是爱。”反手扯开了自己衣襟,躺在楚离身边抱住她,“你让我都开始怀疑人间的情爱了。”
楚离眼角瞥见赫连霂半敞的衣领里露出雪白的肌肤,半遮半掩的性感和锁骨,竟让她不自觉紧张地咽了口水。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爱这个人的全部吗?没有主情的幽精,便不再有情爱。爱一个人,也是能说不爱就不爱,这么轻易?
赫连霂疲累之极的闭上了眼睛。
世上有多少人无数次在痛苦中恨不能饮上一杯忘情水,抛却前尘旧缘,抹去一切伤痛,把放出去的心都收回来。可是,有谁做到了吗?无非是慢慢熬。熬到麻木不再痛,熬到走出那个困境,熬到恍然大悟柳暗花明。
哪有人像楚离这样,顷刻之间,恩爱成灰。
楚离就静静地躺在她身边,任由赫连霂抱着自己。她在想,以前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呢?楚离闭目凝神,观照自身。她虽然修为到了,但也不是对谁都要用修为。做人经常要糊涂一点才快乐。
让楚离叹息又惊恐地是,她果然看到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只有一半。半心竟然也可活!楚离指尖抖了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怪胎。
门外下人来报,“国师,南朝太子和上谷公主来了!”
楚离才要动,赫连霂已经松开了她,意思不言而喻。楚离悄悄松了口气,赶紧穿戴整齐。
“太子妃怎么样了?”来的不仅是南朝太子和上谷公主,还有一干御医,以及崔司徒。
楚离道,“想必是旧疾。”便退到一旁,让御医诊脉。
结果御医们看完,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刘劭大急,“怎么了?”
“这……”御医们不禁擦了擦额上冷汗,“太子妃脉象古怪,虽然平稳但极为虚弱,似是不足之症,只怕……”
“说!”
“太子殿下,太子妃要是好好将养,兴许能熬过今年冬日。”
这话一出,莫说刘劭,便是楚离也是心上一抖。她怔怔的望着赫连霂,正对上赫连霂无波无澜的眸子,似是看淡了生死一般,让楚离心上狠狠一抽。
一旁的刘劭却已经暴怒,“都滚!一派胡言!”
崔浩沉吟半晌,拱手道,“不知可否让下官一诊?”
刘劭脸色阴沉,正要说不用,楚离道,“那再好不过。”
“那,”崔浩先是看一眼刘劭,又看向赫连霂,“太子和太子妃的意思呢?”
刘劭不悦,尚未开口,赫连霂已经伸出手腕来,“有劳。”
“是。”崔浩上前一步,指尖搭在赫连霂脉搏上时,显见地脸色大变,这情形让房内众人都紧张起来。
“司徒大人,怎么样了?”楚离率先发问,崔浩拧紧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赫连霂,却道,“虽体虚,却无性命之忧。”
这和御医截然相反的诊断,让御医们不满,“司徒大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太子妃此症非常人之症,你们不懂很正常。”崔浩心事重重,懒得与御医们周旋,却暗自攥紧了手心。
——赫连霂和赫连皇后的病症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赫连霂似乎比皇后更严重。
崔浩又想到了自己身上和楚离那条一模一样的红心菩提,不禁再次深深看向赫连霂。这个姑娘和皇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真的是赫连皇族的漏网之鱼吗?
☆、第67章
正想着,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皇后驾到!”
赫连皇后真来了。
大家一惊,急忙出去迎接。这之中只有两个人没动,一个是崔浩,她听到赫连皇后的瞬间,下意识地看向赫连霂。另一个是楚离,她心思凌乱,有些呆地盯着赫连霂看。
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看到赫连霂在听到内侍声音到一瞬间,身子一僵,随后又迅速放松下来。
崔浩眸子深了深,却也来不及细细思量,只是不敢再耽搁,急忙出去迎驾。楚离作为国师府的主人,自然也不能不去。
房间里便只剩下赫连霂一个人。她想了想,犹自起身,不施粉黛穿戴整齐,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只白玉簪时,略一愣怔,仍旧拿起束起长发。这曾是楚离亲手帮她戴上的。最后她蒙上了面纱。
没等她出去,赫连皇后已经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太子妃房间。
楚离比谁都紧张,她可没忘记在皇宫时赫连皇后问她的那些话。不知道赫连皇后和她师姐有什么纠葛,楚离一点都不想让她们扯上关系。为了以防万一,楚离决定窥探赫连皇后的内心。这会儿才觉察到那修为的好,当你想要看透一个人时,就可以去偷窥人家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而令她惊讶地是,她竟然看不透赫连皇后内心的想法!就像她拿赫连霂无计可施一样。怎么会这样?楚离出了冷汗。连皇帝拓跋焘她都能窥伺一二,寻常人更是被楚离一览无余,可偏偏赫连霂和赫连皇后她无法窥见!
若说赫连霂她看不透还能理解,毕竟师姐对她的影响太大,容易扰乱她的心绪。可为什么赫连皇后自己也看不透?
她心中惊疑,便试着窥探房间里的所有人。
太子刘劭面上恭敬,心中却恨意不小,不仅怨恨和厌恶北朝人,还十分厌恶她楚离。但确实十分担心赫连霂。
令楚离没想到的是,上谷公主心中在默默愧疚,对赫连霂说对不起,也对国师楚离歉疚。但仍不耽误上谷公主将二人视作棋子,楚离不免一叹。
那些内侍下人,也都各有各的算盘。这个在想,今儿不知道能不能得到赏钱。那个想,不知道小红对自己是不是真有意思。另一个想,前几日赌输的钱一定要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