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天生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但是看着他们像鱼儿一样在河里钻上钻下,我心里痒痒的也想游,可是每一次要下水的时候我都退缩了。”
“哈哈,汉江边长大的人竟然不会游泳?”张孜枫忍不住取笑叶晨。
“难道你会游?”
“当然,只是游的不够优美。”张孜枫想到自己那蹩脚的游泳技术实在是有点汗颜。
“干脆你教我游泳好了,有你在我就不怕水了。”叶晨很期待。
“好,等你放暑假了我教你。”张孜枫满口应承。
六月的一个下午,张孜枫上班经过商业街时,无意看到一店铺橱窗的模特身上穿的黑色T恤很好看,心里在想自己有一条黑色的裤子,和这一件黑色T恤配在一起一定很酷。正想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寒颤,似乎这套黑跟不吉利有关,张孜枫讨厌出现这样的感觉,立刻打消了买黑色T恤的念头,这件衣服再喜欢也决不能买了。
第二天中午,张孜枫午餐后上网查找资料,正在专注看一份资料,柯大伟拿着手机过来让张孜枫看短信。张孜枫平时从不翻看柯大伟的手机,挡住手机屏幕:“不看。”可是,柯大伟执意把手机放到张孜枫的眼前。张孜枫只好飘了一眼“母病危。大哥。”
张孜枫大吃一惊,立刻站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情,你大哥怎么不打电话就发个短信过来?你赶紧打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柯大伟也慌了神,立刻拨通柯大国的手机。张孜枫听不懂柯大伟老家的方言,等柯大伟挂了电话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今天一大早,柯母在河边洗衣服,忽然觉得头晕,对旁边洗衣服的人说了一句“我动不了了。”随后就倒在地上。旁边的人赶紧喊来柯父,柯父急忙打120把柯母送到江城医院,柯母在进CT室做检查时只说了一句话“好冷啊。”然后就昏迷不醒,医生诊断是脑溢血。
下午,张孜枫和柯大伟到各自的单位请假。张孜枫有一些手续必须交接,然后赶到幼儿园接妞妞,妞妞在幼儿园是日托,耽搁了一些时间。
回家的路上,张孜枫想起那件黑色的T恤,心里在想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就把这件T恤买了吧。回到家,柯大伟早已收拾好行李,张孜枫不忘记拿上银行卡,一家三口急急忙忙赶往火车站。
在火车上,张孜枫给叶晨发了短信,简短讲明原因。当他们赶到江城医院已是当天深夜,父亲、柯大国、丁婕、柯大志、孟云朵全都守在医院,妞妞的堂姐因为上学没有过来,堂妹放在她外婆家。
张孜枫和柯大伟看着母亲戴着氧气罩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边呼唤母亲,一边是潸然泪下。妞妞待在一边胆怯地看着病床上的奶奶,看见张孜枫流眼泪,就抱住张孜枫的腿跟着流眼泪。柯大伟问了问母亲的病情,柯大国说医生已下了病危通知书。
张孜枫打量了一下病房,这是一间重症病房,只有两张病床,另一张病床上没有安排病人。
五天后,柯母依然昏迷不醒。早上,张孜枫和丁婕、孟云朵在医院附近吃早餐,三个女人的脸上都是愁云密布。
孟云朵唉声叹气:“老娘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这样熬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丁婕闷闷地说了一句:“希望我老了不要得这样的病,要死赶快死,要活赶快活。”
张孜枫抬头看了一眼盯婕:“婆婆这辈子很辛苦,年轻的时候少衣缺食,年老了可以享福的时候却得了这个病,唉!婆婆今年才五十多岁,这老天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三个女人唏嘘不已。
上午,张孜枫看看病房里的纸巾没有了,就和柯大伟招呼了一声,带着妞妞走出住院部,穿过前面的门诊大厅可以到马路对面的超市购物。
走进门诊大厅,听到一阵吵闹声,张孜枫飘了一眼,两个年轻的女子吵吵嚷嚷。张孜枫没在意,快走到大厅门口,忽然怔住了,转过身仔细一看,这两个女子不是花雨和尤珊吗?张孜枫在花雨的QQ空间看过花雨和尤珊的照片,印象深刻。
以前听叶晨说过,花雨在江城工作。张孜枫在心里嘀咕,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江城医院会遇到这两个女子。
张孜枫停留了一会,看见花雨指着尤珊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像是花雨拉肚子,埋怨这一切都是尤珊造成的。张孜枫懒得再看,准备走出大厅,忽然,花雨直挺挺地躺在大厅的地板上蹬腿、哭闹。尤珊俯下身子拉着花雨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周围开始聚集了一些围观的人。张孜枫摇了摇头,心里在想如果这个画面被叶晨看见不知作何感想?
张孜枫拉着妞妞走出门诊大厅,妞妞仰起头好奇地问:“妈妈,刚才那个人怎么了?”
“吃错药了。”张孜枫随口答了一句。
“医生为什么给她吃错药?”妞妞更奇怪了。
“不是医生给她吃错药,是她自己吃错了药。”张孜枫怕妞妞再追问下去,赶紧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零食?等会妈妈给你买。”妞妞一听买零食的事,嘴边要问的问题立刻抛到九霄云外。
张孜枫在超市买了纸巾和零食,拉着妞妞走出超市,刚走出大门就看见门诊大厅前马路上的花雨和尤珊。阵地转移到马路上了,花雨坐在地上边哭边骂,赤着脚,鞋子也不知道扔到哪去了。尤珊不停地抽烟,在花雨身边走来走去。
妞妞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们,刚要张嘴问什么,张孜枫对妞妞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张孜枫带着妞妞快步回到病房,给妞妞打开零食,妞妞只顾吃零食,很快忘了那件事。
第六天,柯母依然昏迷不醒,身边的仪器显示脉动、心跳都不正常,忽高忽低。
柯大国盘腿坐在另一张病床上吆喝了一句:“老娘,你快起来吧!你再不起来,我要倒下去了。”
丁婕白了柯大国一样:“你胡说什么?”
柯大志跟着叹了一口气:“平日里舍不吃,舍不得穿,到医院里全舍得了。”
柯大伟没吭声,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看着母亲叹息。张孜枫默默地看了柯大伟一样,柯大伟消瘦了不少,眼窝深陷,胡子好几天都没有理了。
这几天,最辛苦的是这三个儿子,白天、晚上都守在医院。媳妇们白天在医院,晚上在江城的亲戚家借宿。
柯父前几天回家去了,柯大国的鱼塘每天都必须有人照看,鱼一旦缺氧就会死一大片,如果发生这样的事,一年的收成全泡汤。
柯父快中午的时候从家里赶到医院,在病床前仔细端详柯母,看着柯母那极不正常的呼吸叹了一口气,然后在病房里来回走着,最后想了想,走出病房找主治医生。
柯父从主治医生那里回来,脸色凝重。他把儿子媳妇召集在一起:“医生说救不活了。”
柯大国闷声问了一句:“是不是准备把母亲送回家不治了?”柯父点点头。
柯大伟生气地说:“回家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我们带了几万块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
柯父听到这话老泪纵横:“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看看你母亲,现在只剩一口气了,她那一口气就是等着回倒家里再走。金乡镇的风俗,在外面去世的人是不能抬进屋的。”
病房里没有人再说话,个个都在擦眼泪、抽泣,最后达成一致,下午出院、回家。在医院开几天的药,柯大志联系镇上的卫生院,在家输液、输氧。
下午租借了医院的救护车把柯母送回家,在车里,儿子、媳妇们哭了一路。回到家已是四点多钟,把柯母安置在床上,输液、输氧。媳妇们收拾屋子,做晚餐。
六点开始吃晚餐,吃罢晚餐,一家人都安静地守在柯母的身边。快七点的时候,张孜枫发现妞妞不在身边,站起来准备找妞妞。忽然听到柯母咳嗽了一声,回头一看,柯母咳出一口污浊的血,柯大志赶紧拿棉球擦拭,再探探柯母的鼻子——已没了呼吸。
室内顿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金乡镇的风俗特别多,老人去世了得选日子火化,火化了还要请道士做道场。柯母在家放了五天,每天是大碗酒肉招待几桌客人,柯家的人忙得晕头转向。
第六天,柯母才火化安葬。
柯母安葬后的第二天,张孜枫带上妞妞踏上了回家的火车。柯大伟在家陪伴父亲,晚几天再归。坐在火车上,张孜枫疲倦极了,给叶晨发了今日归的短信,又强撑着坐了几个小时的火车。
下午回到家,张孜枫和妞妞吃了简单的晚餐,两人洗刷后倒在床上就沉睡不醒。
第二天一大早,张孜枫把妞妞送到幼儿园,自己在街上随便吃了早餐,赶到公司,接过自己的那一堆工作。忙到中午快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昨晚关机了,之后一直没打开。
张孜枫打开手机,有两条短信,还有一个未接电话,全是叶晨的。
☆、十八、伤疤
十八、伤疤
叶晨一大早给张孜枫发了短信,上午上了一节课之后没见回复,心里嘀咕是不是没收到或者太忙了?再发一遍。又上了两节课还是没有回复,干脆在下课的时候直接拨张孜枫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直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才收到张孜枫的回复,忘开机了,叶晨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
张孜枫中午下班后在家随便做了顿午餐。吃罢饭,看看室内,十多天没有打扫,桌面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就在家里抹桌子、拖地,收拾好一切才一点多钟。
张孜枫昨晚睡眠超多,今天没有午睡的意思,三点上班,时间还早,想了想,还是上网看看吧。打开电脑登陆QQ,看到几位朋友的留言,遂一一回复。浏览Q面板时无意间看见花雨的空间日志有更新,《谢谢你让我爱过你》,一看到这题目张孜枫就想笑,花雨一向很粗鲁,没想到还能写出这么文雅的字句?
进到花雨的空间,原来是别人写给花雨的一封信,下面没有何人写的落款。看着这封信,越往下看语句越熟悉,整封信都在缅怀过去、睹物思人,最后是希望花雨珍惜现在的生活。
看完这封信,张孜枫完全确定写这封信的人是叶晨,写信日期是前一周。
张孜枫呆坐在电脑前,心里不是滋味,叶晨不是对自己说不再和花雨联系了吗?自己因为老家的事十多天没有陪她,她怎么又主动给花雨写信了呢?现在好了,花雨把叶晨写的信放到Q空间向所有Q好友展示。张孜枫越想越郁闷,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孜枫拉开门,叶晨站在门口微笑:“看到我,意外吗?”
张孜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进来吧。”
叶晨走进房间:“小家伙呢?昨天不是说就你们俩回来了吗?”
“小家伙日托,一日三餐都在幼儿园。”
“噢,忘了,以前你对我说过。今天中午,我本来没打算过来看望你的,但是我们快半个月没见面了,我很想你!”叶晨的眼光很热烈。
“你吃饭了吗?”张孜枫的眼神从叶晨的脸上掠过,表情很不自然。
“你说呢?”叶晨故意提高了嗓门,看看张孜枫没有像以前刮自己的鼻子说一句“小叶子,就爱学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和张孜枫之间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