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使唤?”凌沛暄一步步逼近凌沛曜,“玄铁令是不在我手中,但是它现在被送到了清儿手中,凌沛曜,今日就是你死期!”凌沛曜一脚把还跪着的侍卫踢到凌沛暄身上,身影一转向乾坤殿门口跑去。
凌沛暄只是被挡了一下子,他身形如风,很快赶上凌沛曜,长剑向前一递,直接穿透他的后心。“常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不如在战场上拼生拼死的我动作快啊。”凌沛暄抬脚,把凌沛曜踢出了乾坤殿,剑与骨肉分离,一道血柱喷薄而出。
“父王!”凌东澈刚带人赶到,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慌里慌张的扑倒在凌沛曜面前,颤着手去捂他的伤口,“父王……你怎么样?父王,父王……”凌沛曜只动了动嘴唇,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就没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凌沛暄从殿里走出来,凌东澈抬头看他,“八王叔……”凌沛暄毫无感情的看着他,他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凌东澈也是满手的血,那血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凌东澈伸手把他父亲的双目阖上,跪在地上给凌沛暄磕了个头,声音意外的冷静,“东澈自知父亲罪孽深重,今日父亲死于王叔剑下,东澈无话可说。”
“只是东澈毕竟为人子,父亲身死,东澈不敢谈报仇,亦不敢苟活于世。求王叔,赐东澈一死。”他俯首在地,耳边凉风呜呜,好像为他唱着哀曲。凌沛暄看向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人,轻声道,“我去倚龙宫,清儿,你来处置他吧。”
他把剑丢下,转身去了倚龙宫,一众侍卫哗啦啦的跟了上去。凌慕清走过去把剑捡起来,撩起衣摆擦干净了上面的血。“皇兄,”凌慕清盘腿坐在凌东澈旁边,低头瞥着凌沛曜的尸体,“你恨我父王吗?”
凌东澈凄然一笑,“恨什么,本就是他对不起王叔。”凌慕清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皇兄,你走吧。”她始终顾念着兄妹之情,凌东澈对她的好从来不是装的,只是立场不同罢了。凌慕清对他没什么恶意,她的仇人已经死了,凌东澈本性不坏,她愿意放了她。
只是凌东澈却拒绝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往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护国军,他们穿着一样的战甲,神情一样的肃穆,他们是护国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凌东澈低下了头,伸手解去发冠,散开发髻,披头散发的叹了一口气,“为人臣,我助纣为虐,为人子,我不忠不孝,清儿,我该死。只是希望,你能放过太子府那几百口无辜的人,我死而无憾。”
凌慕清抬头看着他佝偻的后背,轻轻的一挥手,“家国,把晋安王压入天牢。”卫家国走过来,昔日那个以拦路抢劫为生的强盗头子,如今经过种种训练已经变为一个合格的将军,他一脸的严肃正气,指挥两个兵士过去把凌东澈架住,拉去了天牢。
“世子,咱们现在怎么做?”卫家国摘下头盔抱在怀里,上面的红缨随风而动。凌慕清扶着地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把凌沛暄的佩剑丢给了他,“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带人把这里处理一下。降者不杀,冥顽不灵者,送去陪凌沛曜。”
卫家国应下了,凌慕清揉一揉眼睛,一步步走下了楼梯。她慢慢的走向宫门外,有听到动静的宫人,胆小的不敢出来,胆大的偷摸着跑出来看动静,瞧见了她,慌张的躲了起来。凌慕清走到宫门口,回头看一眼,林琛驾了马车在门口等她,她掀开车帘坐了进去,林琛一扬马鞭,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回了霄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让世子英明神武一把打坏人biubiubiu!_(:_」∠)_但是臣妾真的办不到啊,这天热的不要不要的,我恨不得让他们都去水里打!
脑洞被太阳晒蔫了,凑合凑合吧……
☆、第五十四章
“夏兄还没休息啊。”凌慕清回到王府,只觉得身心俱疲,兴致缺缺的和出来赏月的夏初逢打了个招呼。夏初逢打量了她一番,瞧到了她衣摆上的血迹,挑眉问道,“你受伤了?”凌慕清摇摇头,“没有。”
夏初逢走到她身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瓷瓶,递到她眼前,“这是金疮药,我来时阿嘉给我的,应该挺有用处。”凌慕清接过了,有些期许的看着他,“她让你……给我的?”夏初逢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眯着眼睛一笑,“不是,她是怕我受伤。”
凌慕清又变作倍感无趣的样子,把小瓶子仔细收好,嘟囔了一句,“与人厮杀的是我,你诚然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能受什么伤。”夏初逢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背着手围着她走了两圈,得意道,“本太子站在这儿就是活生生的招牌,我代表着夏国支持你霄王府,还不够作用的么?”
“那就多谢夏兄了。”凌慕清没什么诚意的冲他一拱手,犹豫着问道,“她可还好?”夏初逢点了一下头,“挺好的。”凌慕清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着说,“那就好,那就好……”
今晚上算个血杀之夜,凌慕清抬头看天上散着的几粒星子,有一颗格外的亮。夏初逢看着她,突然道,“我不可能让我妹妹真的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这天底下那么多的人,我总能再找出一个和她情投意合的。”
凌慕清微愣,垂下头来看着脚尖不说话。夏初逢终是不忍,他虽然说了那句话,但他自己知道,莫凉一这辈子恐怕也只同眼前这个人情投意合了。他皱起眉,状似无意道,“我看她也未曾真的把你放下过,你若是能把她哄回来,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希望她能够幸福的。”
他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只要她去把莫凉一哄回来,他是不会再干涉分毫的。夏初逢不太情愿让他妹妹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凌慕清或多或少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夏初逢彻底的松了口,凌慕清略微有些慰藉,只是对于莫凉一究竟会不会被她“哄”回来,说实话,凌慕清并没有多少底气。
她正思虑着,林桥一路小跑过来,喘了两口粗气,急急道,“世子,宫里传来消息,晋安王自尽了!”凌慕清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林桥过去扶她,叹了一口气,“晋安王去了。我知您与他也有些感情,不过逝者已矣,您节哀。”
倚龙宫
凌晟挺直身体躺在龙榻上喘着粗气,凌沛暄跪在榻前,低着头一言不发。凌晟已是行将就木,只是还撑着一口气,一双晦暗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沛暄,“你……真是……一点儿也不顾……不顾手足之情!”
凌沛暄抬起头,嘲弄的对上他的眼睛,“他当初害我妻儿之时可想过所谓的手足之情?他害三哥五哥之时可想过手足之情?父皇你呢?你那个默认的态度,又何曾想过父子之情?”凌沛暄捏紧着拳头,灰白色的嘴唇抽动着,“他是太子……他是……是储君……”
“现在已经不是了。”凌沛暄慢慢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凌晟,“父皇是不是还不知道,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呵,一个为了权利畜生不如,从谋害亲长兄起步的人,配做太子吗?”凌晟瞪大眼睛,浑身颤抖起来,他想伸出手去指凌沛暄,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
林仲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好心解释道,“先太子爷让微臣每日在皇上的药里下些东西,皇上现在是动弹不了的。”凌晟额上青筋暴起,想不到他堂堂一个帝王,做了四十多年万万人之上,却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祁修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附在凌沛暄耳边说了什么,凌沛暄敛下眉目,看向凌晟道,“东澈死了。”凌晟的眼神变得不可置信,凌沛暄抬起下巴,眼中染了一抹血色,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凌晟,“他是自杀的,为了给他爹赎罪。我不会动太子府的人,一个也不会,我可不是凌沛曜那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也不会坐这江山,弑父杀兄抢来的东西,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凌沛暄抽了祁修的剑,屈膝跪在地上,把剑架在了凌晟的脖子上,“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做皇帝的心思,我为人臣为人子的责任做尽了,只为了能安安稳稳的和家人在一起,我的妻女,我未出世的儿子,他们才是我想要的一切。”
“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猜忌和纵容毁了你自己。皇上,呵,万万岁的皇上,今日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凌沛暄受伤用力,锋利的剑锋擦破了凌晟的脖子,凌晟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只歪了歪眼珠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明昭四十三年十月初十,皇帝病重,太子凌沛曜逼宫,霄王凌沛暄调护国军护驾,诛太子,伏佞臣。太子长子晋安郡王凌东澈自尽于天牢,霄王大义,厚葬凌东澈,尽散太子府,而不伤及任何无辜。皇帝深受打击,次日驾崩于倚龙宫,百官推举以霄王凌沛暄登大宝,霄王拒之,愿只作忠臣良将,只暂总理朝政,称摄政王。
明昭四十三年十一月十六,初雪,摄政王遇刺。
凌沛暄衣襟带血歪倒在床上,林仲为他把了脉,一阵欲言又止。凌沛暄勉力挥挥手,“我知道我是不行了,林仲,你退下,本王与世子说说话。”林仲行了礼退下了,凌慕清跪在床边,执了凌沛暄的手,“父王,为什么?”
堂堂的战神,纵横沙场那么多年,会这么轻易的被刺杀,凌慕清说什么都是不会信的。凌沛暄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答应了东澈不动太子府,但是清儿,凌沛曜教出来的儿子不是都像东澈,不为你除了那些后患,为父实在不安。”
凌慕清眨眨眼,眨去了里面的些微水汽,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您为什么……要做的那么绝……”他不过是想把这刺杀的由头推给凌沛曜的儿子们,他们恩将仇报,就不怕凌沛暄背信弃义。只是,他居然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这已经不单纯是他策划的一出戏了。
“父王,您向来对我疼爱有加,为什么这一次,要这么绝情?”凌慕清眼眶红着,浑身上下不可抑制的发着抖。凌沛暄动了动嘴唇,紧闭的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清儿,是父王对不住你,可是父王,是真的累了。”
他背着仇恨过了那么多年,如今大仇得报,他亲手杀了他的兄弟和父亲,他已经受不住日夜的折磨。精心谋划的这一场局,不过是想帮他女儿再除去一个隐患,他给她垒了那么高的阶梯,不能扶着她上去,只能想法子把这梯子砌牢固一点儿。
凌沛暄想睁眼看一看他的女儿,只是眼皮子沉重,怎么也睁不开来。他用尽力气握紧了凌慕清的手,急促的喘息了几下,仔细交代着她,“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也有不小的势力,清儿,如今,父王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你答应我……答应我,一定要守护好父王……好不容易稳定的江山……”
凌慕清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哽咽道,“清儿知道了,我一定听父王的话,守好凌国江山。”凌沛暄手上已经用不上力,只虚放在凌慕清手里,凌慕清把脸凑过去,引着他的手一寸寸摸索着自己的脸颊。
“高相是我们的人,如今这局面,顾乾坤是聪明人,他自然知道怎么做。还有……徐无衍,他也是我们的人,上官将军,他是我的旧部,他会……会帮你……还有户部,兵部……清儿,你记住,你是……是凌沛暄的女儿……你别怕,别怕……”凌沛暄费力的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女儿最后一面。
凌慕清已经泣不成声,只是咬着牙,连连的点头。凌沛暄咳了一口血出来,突然笑了,声音更加的微弱,“父王知道,你还是……还是喜欢那个莫凉一。父王……父王是真的……想要你,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你与顾珩和离吧,去找莫凉一,去找她,我曾经,曾经把你……托付给她,她,答应了的……”
凌沛暄突然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清儿,清儿……我看到你娘了,她来接我了。我要走了,你要……要……好好的……好好的……”他话未说完,已经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头歪向一边,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