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凉一不自然的偏了下头,轻声道,“过去用膳吧。”凌慕清不动弹,只闷声说了句,“我不饿。”莫凉一对她终究是不太能彻底狠下心来,走过去冲她伸了一只手,“早膳你就没用多少,如今可是一国之君,不能这么任性了。”她顿了一下,微微的笑了,“饿坏身体就不好了。”
凌慕清低着眼,握住了她的手,配合着她让她把自己拉起来。莫凉一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伸出另一只手把她衣服上的褶皱扯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凌慕清揉了揉眼睛,跟着她走了出去,林琛和祁修向凌慕清行礼,她瞥了他们一眼说,“朕身子不太舒坦,把林仲接来吧。”
她拿出夏沂给她的金牌交给了祁修,祁修恭敬的接过,去办事了。莫凉一看着她,眼角挑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哪里不舒坦了?我们夏国御医可也不少。”凌慕清抬起了头,与她对视着,“林仲在身边伺候惯了,也并没什么大碍,不必劳烦御医了。”
莫凉一一反手,扣住了凌慕清的脉搏,虽有许久未曾行医,依旧手法娴熟。凌慕清怔愣了一下,莫凉一已经把手收回,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凌慕清笑的有些僵硬,“不是说要用膳么?走吧。”
“没事儿别瞎想有的没的。”莫凉一垂着头走在前面,凌慕清紧跟着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林仲说她是心病,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总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整个人都衰弱的厉害。她是强打起精神来夏国,不过是为了,见见莫凉一罢了。
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凌慕清却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拿着玉箸在眼里戳来戳去,半晌才用了两口饭。莫凉一终于忍不住开口,“不合口味么?”凌慕清有些恍惚,慢吞吞的摇了摇头,“没有,我说了我不饿。”莫凉一眯起眼睛,看向杏儿,“去让王御厨给陛下做一碗莲子粥来。”
杏儿领命去御膳房了,莫凉一搁了玉箸,接过桃儿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王御厨做的莲子粥是我最喜欢的,希望陛下赏脸。”凌慕清嗯了一声,依然捏着玉箸,不紧不慢的去戳碗里的米。
莫凉一让人收拾桌子,起身去了正殿,凌慕清又愣一下,赶紧跟了上去。宫人上了茶水,凌慕清嗅到了清雅的茉莉花香,她伸手端了茶杯,细细抿了一口。莫凉一问她,“这花茶可还合陛下心意?”凌慕清抿了一下嘴巴,轻轻点头,“甚好。”
崔林走过来,冲莫凉一行礼道,“公主,太子妃过来了。”莫凉一一颔首,“请。”崔林出去了,没一会儿就带着钟沁又进来了。钟沁一眼看到坐的四平八稳的凌慕清,她也听夏初逢说了,凌慕清如今就住莫凉一这里。
“妾身钟氏给凌皇请安。”钟沁施施然的给凌慕清行了礼,凌慕清伸手虚扶她一把,笑道,“太子妃不必多礼。”钟沁刚站直身子,莫凉一就抱着她的胳膊粘了上去,“沁姐姐用膳了吗?怎么这时候来了?”
钟沁笑盈盈的跟她走过去,二人坐在了一起,钟沁一一回答她的问题,“用过了。听太子说凌皇住在你这儿,怕你懒懒散散的怠慢了,我这才过来看看。”二人举止亲昵,凌慕清看在眼里,嘴角颤了一下,又想起莫凉一对自己样样生疏,忍不住低了头黯然神伤。
莫凉一声音里带着笑意,差人给钟沁上茶,近乎撒娇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凌皇是贵客,我怎么敢怠慢了她。”钟沁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说是说得好听,凡有不快就爱摆脸色,耍脾气,谁能受得了你!”
“沁姐姐不是受得了吗?”莫凉一说着话,瞥眼扫了一下凌慕清,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头也不抬,像个受了委屈的小猫儿似的。钟沁眉眼都带着笑意,直直的看着莫凉一,柔声说,“你也就爱窝里横了。”
凌慕清心里急躁的慌,终是忍不住把头抬起,一眼未去看莫凉一,却是实实的瞧着了钟沁看她的眼神,整个人都不好了。钟沁那一瞬的眼神太直白,也太露骨,凌慕清被刺激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吓了上面那两人一大跳。
“凌皇怎么了?”钟沁疑惑的看着她,凌慕清吞了下口水,双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自己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情绪,“我……朕,没事儿,朕来的太早,现在有些发困,这就去休息了。太子妃和凉……和长夏公主,你们……不,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就往外走,正巧了这时候杏儿端了莲子粥过去,两人撞在一起,莲子粥被撞翻了,凌慕清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滚热的粥撒了她一手。杏儿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嘴里一直念着奴婢该死之类的话,凌慕清拿着帕子捂住手,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而有些狰狞,却还是勉力微笑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了你,你起来吧,我无意怪罪于你。”
莫凉一有些慌张的走过来,捧了凌慕清受伤的手在掌心,对杏儿吩咐道,“先别跪着了,快去拿药。我床下那个盒子里有个白色的瓶子,你快些去把它拿来。”杏儿听了这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的跑去拿药了。
实在是疼得厉害,凌慕清向来又很怕疼,咬着一口牙,额上青筋都凸出来了。莫凉一轻轻揭开她手上的帕子,烫伤挺严重,整只手连着手腕都是红肿一片,甚至烫出了几个小泡。莫凉一低着头,生怕她看到自己眼里的心疼,闷声问她,“疼的厉害么?”
凌慕清疼的都抽冷气了,却还僵着脸笑,声音也有些变调,“你别担心,并不怎么疼的,我毕竟是个习武之人,这是小伤而已,无甚大碍。”有些武功而已,又不是铜皮铁骨,向来养尊处优的细嫩肌肤烫成这样,她说不疼,打死莫凉一也是不会信的。
“不请御医吗?”钟沁在旁边问了一句,莫凉一摇了摇头,“不用,我来就可以了。”她把凌慕清拉过去坐着,回头去看钟沁,带着些歉意道,“抱歉沁姐姐,不然你先回去吧,我得照顾一下她。”钟沁笑道,“当然是陛下的伤重要,那我便先回去,姝儿好生给凌皇看看。”
钟沁给凌慕清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她刚一走,莫凉一把宫人都赶了出去,马上就变了脸色,怒视着凌慕清,“你怎么那么笨啊?那么大的人了就不能注意些吗?搞不懂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是什么习武之人么,怎么躲不开一碗粥?凌慕清,你是不是蠢死了?!”
“诶,”凌慕清被她唬的一愣,讷讷的开口,“我又不是有意的,走了下神而已,下次不会了。”莫凉一一口气憋在心里,见她这副样子,又不舍多骂她几句,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自己生闷气。
凌慕清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扯她的袖子,低眉顺眼的奴才相,一点儿也不像什么一国之君。“凉一,你别和我生气了,你说我蠢笨,那我就是了,你同一个既蠢又笨的人生气,也没什么值得的,是吧?”她眨眨眼,鼓起勇气探过身子在莫凉一唇角吻了一下。
“你!”莫凉一面上微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凌慕清努努嘴,又说,“我走了神也是因为你和那个太子妃相谈甚欢什么的,我心里不好受,才一时恍了神。”莫凉一咬着牙瞪她,“你这是怪我了?”凌慕清耸了一下肩膀,却是没有否认。
莫凉一真想把她丢下不管了,杏儿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把瓶子交到了莫凉一手里。她神情很焦虑,莫凉一知道她心里害怕,出言安慰道,“杏儿别怕,这事儿不怪你,凌皇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那一声对吧摆明了是和凌慕清说的,凌慕清连忙跟着附和,“对对对,是朕粗心大意的,不关杏儿的事。”莫凉一伸手拍拍杏儿的肩膀,“听见了吗?你下去休息吧,我帮她上药。”杏儿万分感激的下去了,莫凉一打开瓷瓶,轻嗅了一下,确定药没拿错,才小心翼翼的为凌慕清擦药。
那药膏味道并不难闻,抹在手上清清凉凉的,痛感也消失了不少。凌慕清眯起眼睛,看着莫凉一格外认真细致的给她擦着药,只觉得满胸腔里都柔软了起来。也只有这时候,莫凉一才会主动的靠近她了吧,凌慕清好不容易有些起伏的心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
“凉一。”凌慕清低声叫了一句,莫凉一抬头看她,她咧咧嘴,目光柔的能化成一汪水,“我饿了。”她以为莫凉一又会瞪她,却见她只轻轻一瞥,问道,“想吃什么?”凌慕清笑眯眯的说,“我想吃桂花糕和凤梨酥。”莫凉一皱眉,“那些东西吃了有什么用?”
凌慕清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一遍,“我想吃桂花糕和凤梨酥。”莫凉一发现自己今天总是在生气,她现在又想生气了,想把手里拿着的白瓷瓶狠狠的丢到凌慕清脸上。可她只是叹了口气,“……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虐一下的,我果然还是心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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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生了两件事,第一我真的剪头发了,第二比较重要,我妈加了我微信,还警告我不准屏蔽她,我以后不能在胖友圈愉快的装逼了=_=
☆、第五十七章
夏沂寿辰过后没几日,凌慕清就搬去了宫外,说什么要体验一下夏国的风土人情。夏沂赐了个院子给她住,离皇城并不远,凌慕清也没推脱,带人直接就搬了进去。
其实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寻一个人。奚王全家被凌沛曜设计害了,只留了一个幼子,当年被凌沛暄派人救下送来了夏国,以躲避凌沛曜的毒手。这事还是林仲说的,凌慕清开始并不知情,现在却是偷偷动起了小心思。
她知道她的那些臣子们在想什么,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给凌国生出一个继承人,如此一来,那个孩子还真是个合适的人选。那个孩子被寄养在一家普通农户里,可能是因为年幼就遭受巨变,他疑心很重,林仲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他带回了夷安。
凌慕清坐在主位上,含着笑意望着一脸紧绷的小少年,“你是东衍么?”看起来不过十多岁的孩子挺直了腰背,却不敢直视她,有些僵硬的回答,“是。”凌慕清站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微微弓了腰看着他的眼睛,“你认识我吗?”
凌东衍被送去夏国时已经七岁,能记事了,凌慕清较于前几年面貌变得也不是很大,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凌东衍,的确是把她认出来了的。他动了下嘴角,低下头,轻轻的喊了一声,“皇姐。”凌慕清便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
凌慕清低声道,“乖孩子,皇姐来接你回家。”凌东衍眼圈一红,有些哽咽道,“我没有家了,父王和娘亲都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凌慕清用手揉了揉他的眼角,“不是还有皇姐吗?你父王母后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皇姐会保护好你,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凌东衍抬头看着她,凌慕清冲他笑的很温柔,他仔细想了一下,虽然心里还是不踏实,却还是点了头,表示了对她的信任。他年纪还小,却已经受够了委屈,他不想再寄人篱下,而凌慕清,至少算是他的亲人。
“咱们还得在这儿待些时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房间已经为你备好了,让林琛带你去看看,我们暂时就在这儿住下了。”凌慕清拍拍凌东衍瘦弱的肩膀,他伸手揉揉眼睛,乖巧的点了头,“嗯!”凌慕清又摸摸他的脑袋,回头去看林琛,“带小公子去房间里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抓紧时间置备。”
林琛领了命,带着凌东衍走了,凌慕清掂量了一下,吩咐道,“和徐太傅说一声,朕给他找了个徒弟,让他准备一下好好教,将来做个帝师也未尝不可。”林仲答应了一声,仔细一品她的话,才回过味来,“您要立那孩子为储君?”
凌慕清微微颔首,“他身后无甚势力,朕便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也不是一般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事,总该有自己的思量,多培养几年,必成大器。”林仲道,“您还年轻,就算不打算亲自生下继承人,却还能坐几十年江山呢,要说立储,这怕是太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