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喝了点酒,刚才没觉得,现在连拉带拖地出了点汗似乎把酒劲带出来了,有点头晕。老刀却什么都没喝,他背着华蓉比泉源扶着要可靠多了。
泉源没说话,看着电梯数字一楼一楼往下跳。这个场景似乎有点熟悉……泉源看着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她转开头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电梯还没有下来,她晃晃头去看楼层,发现电梯不知道怎么了卡在上一层没动。
泉源使劲眨眨眼,确实没动。她还以为自己醉的不行所以眼花了。
老刀也背着华蓉好一会儿了,泉源问:“要不然还是放下来吧,先歇一歇。楼上可能人多,我们等下一次。”
老刀动了动,语气有点尴尬:“我不累……不过你看看华蓉怎么了?”
怎么了?
泉源凑过去。
华蓉实在喝太多了,所以有点冷,她把头整个埋在老刀脖子里,怪不得老刀看起来僵硬得不敢动了。她在老刀背上动来动去还不停嘀嘀咕咕地。
醉鬼说话听不清楚,但泉源还是能依稀分辨华蓉说了华夏的名字。
老刀说:“你叫叫她……好像哭了?”
“你放她下来。”
老刀刚要蹲下,突然吸了口气。泉源一看也傻眼了。华蓉醉梦里不知道梦见什么,整齐的两排大白牙恶狠狠地咬着老刀的脖子。泉源叫她,又不敢拉她,就怕醉鬼无理取闹一拉她她反而咬得更起劲。
老刀实在疼了,又怕把华蓉摔下去,只好艰难地弓着背。
泉源一边轻声叫华蓉一边用手梳她的头发跟后背让她放松,只是她就是不肯松口。
结果这时候电梯正好下来,门开了。
一电梯的人都看着他们三个发愣,泉源转头抱歉地说:“你们先下去吧。”
这时候却从里面冲出来一个人:“华蓉?!”
“……”泉源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华夏竟然在电梯里。
华蓉现在还抱着老刀的脖子在咬,泉源怕华夏误会,正要解释,却见那边华蓉听见华夏的声音迷迷糊糊地似乎清醒一点了。她放开老刀跳下地,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到华夏面前:“华——夏——”
华夏神情无比复杂,他伸出手扶住华蓉。
华蓉咧开嘴朝他笑:“华夏~”
“你喝醉了。”
“你管我呢,”华蓉嘻嘻笑着凑近华夏,然后伸出手一拳打在华夏眼眶上:“你是个混蛋!”
电梯里大概都是华夏的同事,之前齐刷刷看着这边,也没有把电梯合上,现在一起打个机灵赶紧关上电梯门下楼去了。
泉源无语地看着捂着脖子、捂着眼睛、捂着拳头的三个人,只觉得事情糟透了。
☆、第七十七章
老刀的脖子好险没有被华蓉咬出血。
华夏捂着眼睛僵着脸却还是问:“刀哥你没事吧?”
他显然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跟华蓉分手的事实,潜意识里仍旧觉得华蓉闯的祸要由他来承担责任。
老刀跟华夏也见过几面,华夏以前经常去公司给华蓉送饭,所以老刀知道他是华蓉男朋友。既然华蓉男友来了,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但老刀觉得之后应该用不着自己了。被华夏看见华蓉抱着自己的脖子咬也很尴尬,老刀跟华夏点点头又跟泉源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泉源也很想走,但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华蓉。
只是气氛实在尴尬。
这还是那天之后泉源第一次跟华夏见面。华夏捂着眼睛,一边还要扶着站立不稳的华蓉。
华蓉看上去很想再扑倒华夏面前揍几拳,泉源忙把她拉住。
只是华蓉曾对泉源说过,华夏知道泉源性向之后认为华蓉跟泉源的关系不正常所以两人才闹到要分手的地步。泉源此刻拉着华蓉的动作也就有点别扭。她怕自己太靠近华蓉华夏又要误会多想。
泉源说:“开元年会,蓉蓉喝醉了,我跟老刀一起送她出来。”
她特别加上老刀,就是想让华夏明白自己并不是打算跟华蓉单独待着的。
华夏嗯了一声:“我公司也年会……”
泉源说:“她最近心情不太好。你眼睛怎么样?”
华夏说:“……我知道。她也没有那么大力气。”
他刚说完华蓉又挣脱泉源朝华夏扑过去:“我力气很大!”
她一个醉鬼,脚步也是歪斜的,华夏根本不用躲她自己就跑偏了。倒是华夏怕她摔倒伤着自己又去扶她,脸上被她拍了一把。华蓉的指甲刚做过,华夏脸上顿时出现一道血道子,这一下比之前打眼眶的那一拳还严重一点。华夏嘶了一声,也有点生气,把华蓉的两只手腕子抓住:“你别闹了!”
“你混蛋!源源你帮我打他!”
泉源在一边根本插不上手。
华夏低声吼她:“我们回家去说!”
“我不跟你回家!回什么家!我们都分手了!”
“是你开口跟我分的手!”
“对,就是要跟你分手,我就是喜欢源源,喜欢得不行,我有源源了还要你干嘛!啊?我要你干嘛!你除了是男人哪里比源源好?”
泉源十分尴尬:“蓉蓉……别说了。”
华蓉转过头来,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你也要帮他!我不爱你了,我谁也不爱!”
华夏咬牙切齿地:“你想爱谁爱谁!我会拦你吗?我那天发神经才去找你!”
“你去找我?你是去抓奸的吧?”
泉源记起自己跟刘云去体检那天华蓉也哭过,说是跟华夏见面了。原来华夏是去自己家里找华蓉了。她听华蓉越说越不像样,华夏似乎火气也上来了,再顾不上别的,过去把华蓉从华夏身边拉过来:“你别说了,要在这里跟她吵架吗?别把我牵扯进去。”
华蓉醉得把面子置之度外了,但一听到泉源的话意识到自己也给泉源难堪了,马上安静了下来。她抱住泉源不听哭,一边哭一边说:“但是我难受,我见到他就难受。”
华夏看起来也喝过酒,只是没有像华蓉醉得那么厉害,这时候酒精也上脑了:“那我走!你看不见我就开心了吧。”
华蓉哭得一抽一抽的:“开心了!你滚蛋!你赶紧滚蛋!”
泉源觉得头大:“华夏你也别说了!她喝醉了,你要跟她吵什么?”
华夏虽然对泉源的性向很有芥蒂,但以往将泉源当做大姐的习性还在,泉源一开口他果然不说话了。
泉源说:“你也来扶住她,我一个人扶不动。”
华夏过去扶华蓉,华蓉抱着泉源不撒手:“源源你也不要我了。”
泉源头疼的不行。伸手按了电梯,跟华夏一起把华蓉搞到楼下之后三个人一起坐进泉源的车里:“你们有话在这里说。”
华蓉说:“我没话说,我要回家。”
泉源看华夏:“你带她回家。”
“……”华夏看着泉源,神情尴尬而别扭。
泉源被他们搞得烦得很。
若两个人相爱,还要争吵些什么呢?
他们之间并没有像泉源的爱情那样横亘巨大阻碍,既然幸福唾手可得,为什么不珍惜反而要自己将它毁掉?
泉源心情烦躁,也顾不上多愁善感了。
或许是酒精带来的奇妙作用,华夏的神情竟没有再让泉源觉得不安与难过。
“你们自己想清楚,回家好好谈谈还是彻底分手?”
华夏欲言又止,再次被泉源的长姐气势镇压。泉源懒得理他,出去请酒店帮忙找了代驾。回到车里之后问华夏:“你想清楚没有?”
华夏头脑一热,问道:“泉姐,你跟蓉蓉真的没什么?”
泉源要被他气死,拉开车门:“你下车。你既然不信她,以后就不要找她了。”
华夏也酒醉,智商处在忽灵忽不灵的状态。他听泉源这样说马上着急了:“我信她我信她泉姐你别生气……”
泉源烦得不行,心里憋着一口气,她摔门下车:“你等她清醒了跟她谈。我走了。”
华夏探出头来,似乎还说了什么,但泉源觉得满脑子嗡嗡响,什么也听不清楚。之前她喝酒太急了,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在眼前旋转,冬日呼呼的夜风又让她浑身发凉。但她又没有觉得自己是虚软无力的。她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里有一种愤怒在冲撞奔突。她很想发泄出来,很想找到自己的敌人然后将那个敌人一拳打倒。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因何而来。
她就这样在这股愤怒的支撑下在辉煌灯火的街道上行走。
她想象自己是一道疾风,势无可阻但是又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她。
飞起来!飞起来!飞起来!
身上再没有枷锁!
只是要到哪里去呢?
灯光虽然璀璨,但在灯光找不到的地方,黑暗仍旧默默潜伏。
她的过去就如同这些黑暗一样永远不会消失。
泉源停了下来。
她在宽敞的街头茫然四顾。
行人匆匆,车水马龙。
谁也没有停下来看她。
就好像他们在匆忙逃离她身边一样。
为什么要逃离我呢?
因为我的母亲未婚先孕?因为她自杀而死?因为我没有陈这个姓氏?因为我只是私生女?因为我喜欢女人?
可我谁也没有伤害过啊!
为什么会是我呢?
我有什么错?
勇气一瞬间从她身上完全退却了。她独自站着,瑟瑟发抖,孤立无援……
她觉得匆匆路过的每个人,他们用眼角斜睨她,嘲笑她,鄙夷她。
我是喝醉了……
醒一醒……别在这里……
她明白是酒精与种种情绪令她过度激动,但是她就像失闸的快车怎么都停不下来。
悬崖就在眼前了。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在没有一点力气。
忽然,一双手托住了她。
“泉小源?哈哈真的是你啊!我再对面看见……咦?你喝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