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枫抽身,站在床边,点点头,“嗯,晚安。”
“晚安。”从粉嫩的双唇里吐出来的话语,毫无起伏。宫茗躺进被窝里,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陈景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会,伸手,拍掉了床头灯,转身出了房门。渐远的脚步声带走了房间里最后的一点光明,门锁咔嚓合起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里,也关住了她离开之后的声音。
黑夜里,宫茗抬起右手,盖在了眼上。汹涌的泪水贴着手上的肌肤淌在脸上,无声无息,一如她还没有开始就被终止的爱恋。
几乎是睁眼到天亮,早晨起来时,陈景枫吃了早餐,又冲了两杯速溶咖啡,这才精神奕奕的跑去上班。今天没有手术,需要的只是查房,和参加一个重症病人的病情讨论会。忙到中午,是难得的准时下班。
因着担忧宫茗的病情,陈景枫一下班就往家里赶。早上起来的时候宫茗还在睡着,她曾偷偷的开了她房间的门,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好一会,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可谁知,回到家的时候,却不见了人影。
房间里空荡荡,被褥全部都被叠好,茶几上她出门时放的早餐,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昨日里在这里留下的痕迹都被抹去,仿佛根本不曾来过一般。
陈景枫提着两人份的午餐,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下陷一点,正如她此刻宛若被挖开一点的心。
静坐了一会,她开始意识到,宫茗可能已经回学校了。只好打开包装好的盒饭,一个人吃了起来。
她只吃了自己的那一份,宫茗的那一份被她放在冰箱里打算等今晚回来继续吃。用了午餐后,也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临走去医院时,她想着给宫茗打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回到学校。
铃声响完,却是没有接。
陈景枫轻蹙眉头,一边朝着医院走,一边摁下了手机拨号键,又给宫茗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没接。
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宫茗都没接。陈景枫心下有些不安,又想着大概是吃饭的点,在吃着饭,把手机落下了,也就稍稍定了下心。发了一条短信给宫茗,让她见信回复,便把手机静音扔在办公室了。
下午要做一个小手术,时间不长,也就两个小时。陈景枫做完之后,脱了手套摘了口罩,便朝办公室走去。
匆忙的走到桌面,点亮手机屏幕,下午四点多,没有短信进来,宫茗仍旧没有回复她。陈景枫站在办公桌旁想了好一会,唇角抿紧,黑了手机,随手扔在了桌面上,转身出门继续工作了。
忙完事情之后,已经五点半,下班时间也早就到了。陈景枫去办公室取东西,打开手机,仍旧是没有信息进来。心底累积的烦躁翻涌而上。
她不敢确定宫茗是不是真的看到短信了,但是一连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的情况来看,宫茗是真的不想搭理她。生气也好不想面对也好,她觉着宫茗应该是开始抗拒她了。想到这一点,开始莫名的烦躁。
她希望宫茗能够放下对她的感情,但如果宫茗就此讨厌她或者是恨她,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放弃的,陈景枫一边往家走,一边又连续的打了好多个电话给宫茗,然而都是没有回应。
想了想,她决定给参洛打一个电话,至少,要确定宫茗是不是安全的。参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昨晚留了一个心眼,记了宫茗同学的电话号码,不然的话,她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穿过十字路口,就听到了手机那一头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喂?”
“是参洛嘛,我是宫茗的姐姐,她今天中午之前离开家,有到学校了吗?我发了好多个她的电话都没接……”她的声音里透着急切,难得的说了一大串的话。
参洛从这些着急的话语里整理了一下要点,软声细语的说道,“参洛下午没来上课,不过如果到学校的话,现在应该会是在寝室的。姐姐你先别着急,我正在回寝室,看看她在不在,一会再给你回电话好嘛?”
“嗯,拜托了。”
“没事,拜拜。”
“拜拜。”说着,就走到自己楼下的电梯口,陈景枫皱着眉挂了电话,跟着下班人流挤进了电梯。听到参洛这么说,倒是一时间像是找到了什么寄托一般,满心希望宫茗会在寝室里。
如果不在……如果不在……
柔软的手指陷入掌心,细微的指甲戳着肉,却丝毫没有疼的感觉。她淹没在人群里,陷入了不知名的慌乱。
几乎是刚回到门口,参洛的电话就到了。
听到参洛说,宫茗在寝室里睡着了的时候,陈景枫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狠狠地落了地。又说了几句拜托参洛照顾好她的话,陈景枫这才挂了电话,安心的进了屋子。
参洛看着断了的通话,专注的盯了好一会,这才把手机随意的扔在桌面上,爬上了宫茗的床。
她踩着梯子,趴在宫茗的床边,床上的人整个都埋在被子里,握成了鼓鼓的一团。参洛一手握着冰凉得好似能把手冻住的栏杆,另一手轻轻的戳着被子鼓鼓的一团,喊道,“宫茗?”
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可参洛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隐约的哭声。
参洛又喊了她两声,宫茗没应。
老大老二现在都在教室里自习,寝室里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宿舍门轻掩着,有什么话都能摊开说。参洛又戳了戳她,接着问道,“你吃饭了吗?吃了饭就吃药,不然病很难好,昨天才刚打的针,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
还是没有应,参洛趴在梯子上好一会,就爬了下去。
楼梯上传来的动静通过床板传到了宫茗的耳畔。被窝里,宫茗拽紧了被子,刚刚压抑的泪水又汹涌而出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可她心里很难受,除了哭实在是想不到应该做些什么了。
带着昨日高烧后病弱的身体,宫茗拽紧了被子哭的十分带劲。吱呀一声,门被带上了,宫茗晓得参洛这是离开了,抱着被子哭的更加狠了。
可没一会,床又开始吱呀的响了。有人从梯子上爬了上来,踩在了她的床上,脱了衣服,躺在她身旁。
参洛脱下毛衣,侧身躺在宫茗的床上,两个人挤在一张一米宽的小床上。她伸出冰凉的小手,拽了拽宫茗的被子,道,“宫茗,我冷。”
完全没想到她会爬上来的宫茗,下的一瞬间止住了哭腔,听得对方的要求,还是心软的掀开被窝,让她躲了进来。
整个冰凉的身躯进入了温暖的被窝,寒气涌到了宫茗的背上。她背对着参洛,咬紧了唇瓣。
参洛从身后贴近了她,比宫茗稍稍高上一点的身躯把宫茗整个罩住,她伸手,搂紧了宫茗,贴在她耳边说道,“哭吧。”
很简单的两个字,很冰凉的怀抱,却让宫茗的委屈一下开了闸,疯狂的涌出了泪水。
参洛抱着这个比她还要坚强的人,轻叹了一声。
她想,她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那天晚上,宫茗是窝在参洛怀里哭着睡过去的。参洛抱着怀里温暖的身躯,不自觉的放松了身体,跟着睡着了。
晚自习的时候,楚蕊瞧着她们两个都不在,打了电话也不接,就偷偷摸摸的潜回宿舍。待爬到宫茗床上,看到参洛躺在宫茗身旁,伸出食指压在唇上,悄无声息的让她噤声时,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小心翼翼的,她比划着嘴型问道,“怎么了?”不会是还发烧吧。
参洛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然后楚老大就说行,你陪着她吧,我去跟班长说一声。说着,中国好舍友就离开了房间。
为了不让陈静仪吵到她们两个,下晚自习的时候,楚蕊很是耳提面命了一番,两人这才轻手轻脚的回到宿舍。
等到第二天,宫茗起来,大家看到她那细碎的短发时,都有些吃惊。参洛什么也不问,只如常的和她一起去上课。倒是陈静仪很好奇,就问参洛你为毛要把长发剪掉。
大病初愈的参洛只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容,说,“我失恋了,要把这一头三千烦恼丝通通剃掉。”
酒窝浅浅,那样明媚的笑容里,惯来是宫茗的大气潇洒。陈静仪看了她好一会,才消化过来,摇着楚蕊跳脚道,“刚刚宫茗说了什么,失恋哎,失恋哎,宫茗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师太不要摇我,我的脖子都要被你摇断了!”楚蕊伸手拽着自己的衣领,被摇的七荤八素。
参洛站在一旁,看着老大老二相爱相杀,抿着唇偷笑。扭头看着宫茗,却见她靠在门边,望着她们两个,含着虚弱的笑。她的眼睛里含着光,好像有什么在里面慢慢破碎了一样。
转眼,元旦假期很快就来了。
楚老大为了给姐妹解闷,一脚踹掉了高三的补习,带着一伙人杀进了自己舅舅名下的ktv,带着一群人嗨了一整晚,彻底放松了紧张的备考精神。
宫茗拿着麦吼了一整晚。角落里,参洛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看着她穿着毛衣用沙哑的声线唱着情歌,看着她新剪的碎发在五彩的灯光下飞扬,喝了一口白开水。
她想,过了今夜,她们又长大了一岁。
宫茗觉得,有一句歌词说的很对,爱一个人没爱到难道就会怎么样。
所以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怎么样。
☆、第43章 只是因为不爱
【四十三章】
岁末的时候,宫茗剪掉的头发,在春天很快就长长了。新年仍旧在忙碌的陈景枫,在假期里只和宫茗见了一面,看到她那一头飘逸的碎发,只说了一句,“感觉不错。”
宫茗就笑,拨着额前的刘海笑的娇俏又明媚,得意的看了陈景枫一眼,骄傲的说道,“那是,本姑娘是谁啊,貌美如花着呢。”
瞧着她如同以前一般熟稔的态度,陈景枫怔忪了一下,继而勾着唇说道,“貌美不一定,如花倒是看出来了。”
宫茗就瞪她,伸出修长的腿就往陈景枫腿弯踹。陈景枫灵活的闪开,她就踢空,两个人闹成了一团。
她们熟知对方已有十七年,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比不得旁人,怎么会因为一些感情的变化否定了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情谊呢。
宫茗知道,除了爱情,她和陈景枫之间还有亲情和友情牵绊着,这一辈子都不能断得清楚。与其逃避,倒不如坦然面对。反正全部都已经摊牌了,不是吗?
陈景枫见她心情也比以前好了点,加上是高三这么重要的时期,自然是不会让宫茗觉得不适意的。无论怎么样,她都不想耽误宫茗,除了不能回应那一份感情,陈景枫觉得,她愿意为宫茗,做任何事。
只要她能够觉得开心。
毕竟,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她委屈。
转眼已经五月,临近高考,大家都跟打了鸡血一般,一头扎在了学习上。作为过来人,陈景枫自然是晓得高三有多辛苦的,故而只要时间充裕,都会给宫茗开小灶,做了好吃的提到学校去。
参洛看着这两个月来陈景枫是不是送来的晚饭,就抿唇问宫茗,是不是和好了?
宫茗就翻白眼,不和好能怎么样,哭都哭过了难不成还继续哭,没那么多眼泪在她身上耗。
听听,这话说的多霸气,说的多潇洒。可参洛知道,她并不是不在乎,从每一次宫茗提着东西回来时,嘴角上噙着的笑来看,和以前一样,她在乎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