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有事,许牧也不拦她,客套了一番后,便将她送出了客栈。没想到,等许牧回到客房时,风溯已经稳妥地坐在里面了。
许牧看看门,又看看风溯,奇怪道:“你怎么不见你那好友?”
要说这是巧合,许牧万万不信。以风溯的本领,怎会不小心错过和好友的相遇?她定是故意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风溯道:“我现在不便见她。”
她态度比晨间好了许多,许牧心里松口气,轻应一声后,她不自在地问:“你……你今天是去找证人了?”
“不然,你以为我是丢下你不管了?”她语气淡淡,内里却带着几分调侃。
许牧脑袋一热,反驳道:“谁、谁要你管!”
她说罢,心头一跳。她和风溯的关系早晨还那般僵硬,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她怎么能说这种话?
然而,风溯抿唇一笑,道:“你要不要,我都管。”
许牧:“……”
如此看来,风溯的心情大概是不错了。
小捕快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个缝,仔细观察了外面后,跑回风溯身边问起了正事:“对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何知道你去找证人了?”
风溯看起来对她这副样子极为受用,唇角扬起,回答道:“因为有人给你留了字条。”
“你怎么知道?!”许牧惊讶道。
风溯瞥她一眼,“那人是我师父,我为何不知道?”
“可你师父明明是个老婆婆……”许牧想了想,“哎,你究竟有多少师父?”
看她睁得圆滚滚的眼睛,风溯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举起了一根指头。
许牧脑袋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晚见过婆婆后,心里未能抓住的那个念头。
当时她看见飞鸟,便想到了在镜湖和易容后的风溯去破案,原来,她当时就有些意识到了——风溯师父是易容的。
她锤了下头,哀怨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早点想到?婆婆……不,你师父那时的行为举止明明就有破绽,我偏偏没看出来。”
风溯颔首道:“她是故意给你留了点线索,想看看你够不够聪明。”
许牧耷拉着头,“那我这次算是丢人了。”转而她又问:“不过,你师父今日为何要给来这么一出?”
“她啊,估计是想做个老好人。”风溯想到了什么,唇角挂了笑,“另外,她今日见你的姿态,应是她原本样貌。”
“咦?”许牧讶然,“原来你师父这般年轻,瞧着倒是和我师父差不多岁数。我师父喜欢云游四海,不知她们有没有过交集。”
风溯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随后慢慢道:“这我可不知。”
许牧这一天也是累了,和风溯又说了几句,便去洗漱睡了。风溯躺在她旁边,借着月光看身边人侧脸,渐渐也合了眼。
这一夜许牧睡的又不安稳了。梦里,她时而看见风溯的师父,时而看见一张叫着“牧丫头”的脸皮,时而还能看见对她冷笑的吕季。
她最后被吓醒时,是看见许笙变成了一张脸皮,这张皮飘在半空,看着她喝下了鹤顶红。
天已大亮,许牧坐起身,闻到了空气中的粥香,便转头看向桌子。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差点滚下来。
坐在桌边喝粥的可不是风溯,是她师父——景茫!
许牧忙不迭地下来换上衣服,一面纳闷风溯去了哪,一面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只许你和别人同枕而眠,就不准我这做师父的来看望徒弟了?”景茫冷哼,道:“快去洗漱,然后吃粥。”
许牧被她这么一说,哪还有胆子继续说别的?趁景茫还没多说别的,以最快速度拾掇好了自己,跑到桌边喝粥。
等她喝完了,景茫已经在旁边看她许久了。许牧脊背一凉,放软态度问:“师父,您来这里看望徒弟,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景茫又是一声冷哼,“自然有事,我教我徒弟不要和风溯有瓜葛,没想到你们竟睡到一床被子里了。”
许牧:“……”
事实的确是这样,但她师父说的……许捕快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毕竟理亏,现在万万不能碰了师父大人的逆鳞,只好道:“我这是为了世上少几宗命案……”
景茫盯着她,冷冷道:“没想到,我徒儿倒是个这般心善的人。”
许牧怕说的多错的多,干脆乖乖闭了嘴,垂下头,等着被她师父责骂。
她这般好的态度,景茫却未受用,“这件事为师定要和你算个清楚,但此时不是时候。”她顿了下,继续道:“我今日来只是想告诉你,你们发现的那个匕首,是风溯她师父的物件。”
“你们竟真的认识,”许牧眼睛一亮,“我就说嘛,您这等大侠,怎会不认识会那等绝世武功的人呢。”
她这马屁拍得中规中矩,景茫淡淡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似乎早就知晓这件事了。”
许牧张着嘴,点点头,“昨日正是她师父将此事告知于我的。”
景茫直直看着桌上的瓷碗不说话,半晌,她道:“既然你早已知晓此事,我这便走了。”
她说完也不等许牧反应,推开窗子,仅一呼一吸之间便不见了。许牧了解她师父的性子,扁了扁嘴,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她师父今天来找她,且开口就能提起风溯大名,必是有所把握能不让人听到。果然,等她下楼赶去衙门时,楼下除了一个算账的掌柜,还没有别人。
掌柜的和许牧打了个招呼,勉强笑着说:“昨个那些人喝了好些酒,今日竟没一个人起来。我这大清早的,不算我那两个伙计,可就看见许捕快你了。”
如此说来,风溯并不是从正门离开的。许牧对他随意寒暄了下,转身出了大门。到衙门后,她先是和一捕快去街上简单巡视了一圈,而后回了衙门,等着风溯的那个证人。
不多时,外面便响起了“咚咚”的击鼓声。
林捕头本是要带他们出去找寻线索的,号令还未发下,那边就有人敲了鼓。他们出门一看,见到一个虬髯大汉正拽着个被捆的男人。
林捕头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敲这鸣冤鼓?”
虬髯大汉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那县令老儿?快快将老子请进去,老子带来的可是纪魔的同伙!”
他话音未落,被捆的人突然猛烈地挣扎起来,但被大汉随便摁了几下,又老实了。林捕头神色一变,侧身不语。许牧眼睛一转,忙上前道:“壮士请进。”
☆、第40章 .16|
一行人进了大堂,自然惊动了县令大人。那虬髯大汉将事情一说,大人即刻便唤人升堂了。
被抓来的这人是纪芷筠的手下,也是风溯先前跟踪过的那男子。他被纪芷筠派去给音震传信,又能亲眼见到纪芷筠,自然不是寻常人等。由此,只要他坦白了,事情便也差不离了。
经过一番审问,朽帮主的死因就被原原本本地问了个清楚。
纪魔为何来标县他并未说清楚,他只是说,自己被派去与朽晋梁谈合帮一事,朽晋梁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纪魔为帮首。为免朽晋梁多舌,最后一次见他时,纪魔亲手将他解决了。
事后,纪魔的这个手下将其带到悬崖下,又到衙门诱他们发现尸体。衙门着手调查此事后,纪魔联系音震,欲使他成为自己手下傀儡。两人明面上说是交易——音震想当风光的领袖,纪魔想把祸水引到风溯身上;可实际上,纪魔一直轻松地控制着音震。
也就是说,脾气暴躁的朽晋梁没有屈服纪魔,屈服她的人反而是始终老好人的音震。
男人把事实交代的差不多了,县令大人问他道:“那你可知道,纪魔为何要杀死给她办事的音震,又为何屠了易朽帮?”
“音震死有余辜,他办事不牢靠,必定是要死的。至于易朽帮……”男人阴恻恻地笑了下,“主上不过是情绪不佳,随意为之。”
许牧眉头紧蹙,风溯这个师姐性格当真奇怪,竟真会因为些不相干的东西大开杀戒。
县令又问:“那你可知道纪魔所居何地?”
男人看了眼旁边的虬髯大汉,随后眼睛盯着地面,挣扎一番,道:“完全不知。”
大家本来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又问了几个问题,就也罢了。
案子基本上算是审完了,有人将他说的话皆记在了纸上,并又抄了一份,差人上交给州衙门。退堂后,男人被押进了大牢。
那虬髯大汉功劳不小,大家正想问他是如何抓到此人的,却忽而发现,他不知何时便已走了。
别人不知道此人是谁,许牧却是知道。风溯身上常有淡香,此人身上却有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必定是风溯以其掩盖自己气味的。许牧不自觉地笑了笑,旁边人见到,问她:“小牧,你在笑什么?”
“案子破了大半,我自然是高兴。”她收起笑容,转身对林捕头正色道:“捕头,我还有些疑惑,比如,纪魔手下这人在悬崖底下是如何消失的。”
林捕头颔首,“那你我再去牢里审他一下。”
许牧颔首,二人便一齐去了大牢。牢里充满着发霉的味道,让人很不好受。然而,走近刚刚关押男人的地方,味道却忽然变了,不再是潮湿的霉味,而是甜腻醉人的浓香。
林捕头忙上前打开了牢门,许牧随之跟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断气不久的尸体。
男人死的时间不长,且是中毒而死。此毒味道甜腻,明明如蜜般甘甜,却能在着须臾之间要了人的性命,可见毒性之强。
衙差带他进牢里前后不出半刻钟,这半刻钟里,里面的人不仅死透了,还没有被人发现。若不是许牧存有疑惑赶来这里,这具尸体大概在牢头巡视时才会发现。
重要的证人死了,大家心情都多了几分沉重。所幸,方才升堂之时他将事情已经还原大半,否则,衙门上下真要悔青肠子。
音宏帮得到了这个结果,皆是不服,但证据摆在眼前,那证词也是证人摁了手印的,他们再不信,也不敢闹下去了。易朽帮已被屠帮,他们音宏帮若是不老实,谁知道下一个被屠的是不是他们?
由此,整个过程中音宏帮都没有来闹事,除了曾堂主来找了一次林捕头外,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许牧将这事总结了下,那便是:纪芷筠似是因风溯的缘故,欲合并两帮后操控两帮,其中易朽帮帮主未听从与她,成为了案子的导火索。而音宏帮帮主为她办事时出了纰漏,也惹了杀身之祸。再之后,纪芷筠因个人缘由,屠了易朽帮整帮。
案子基本调查清楚,衙门里的各位都松了口气,县令大人也挺乐呵,连连笑道:“这案子大家都出了不少力,尤其是许牧,你可帮了不少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