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瑶派的秘密多了去了,父亲可没少说给他听,特别是结丹以后,说秘密的事情,父亲特别热衷,大有把他当成下任掌门来培养之意,可偏偏在仙霞镇的事上,父亲从来不肯多说一句,也不让他过问,连仙霞镇驻守的师门任务都不让他碰,以前没有多想,现在却觉得,事情非同一般。
仙霞镇虽有重兵把守,但气氛却并不肃穆,还挺热闹的,商铺酒肆一应俱全,有修士也有凡人,规矩井然,烟火之气极浓,哪里是镇子?分明是一个小城市了。
韩凝霜坐在酒楼之上,打量着整条街道,努力的寻找与梦中记忆相重合的地方,奈何,整个繁华的小镇,竟找不出一丝与梦中相契合之处。
难道自己找错了?不是这里?
“韩师……韩师叔?”一个须发皆白,满脸褶子的老人,步履蹒跚的走向韩凝霜,试探的问道。
韩凝霜皱眉,这人有几分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我是张尚端呀!师叔可还记得?”
“张师兄?!快坐快坐!”想起来了,是以前的一个师兄,炼气期的时候,一起出过几次任务,后来筑基之后联系就少了,现在年岁大了,面目变化大,一时半会没能想起来。
韩凝霜仍以“师兄”相称,张尚端激动不已,连连挥手:
“不敢!不敢!折煞我也!”
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韩凝霜是金丹期,而张尚端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自是要称呼韩凝霜为师叔的。
“师兄见外了,咱们可是少年时的情份,不同于旁人。”
张尚端激动的连忙吞了两粒丹药,年岁大了,心脏不好,经不起大喜大悲。
“韩师兄,这次又到仙霞驻守了?”
两人客套了一下,终于统一了称呼,互称师兄。
韩凝霜注意到了他那个“又”字。
韩凝霜笑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道:
“张师兄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要出师门任务?”
张尚端已经二百多岁了,未能结丹,但以他现在的岁数来说,已是筑基期的极限了,所以才会显出如此老态。
韩凝霜不自觉的又想起了金洁,在天都胜境中的记忆告诉他,金洁比自己大了两岁,他也未结丹,可金洁的面容却瞧着和自己差不多,在妙香居的时候,韩凝霜真心期待,是洪连枝看错了,可是,金洁的年龄摆在那儿,不管他有怎样的际遇可以做到容颜不老,筑基期的大限就在那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呵呵!呵呵!韩师兄你怎么忘了,仙霞镇是我的家呀!自打你和金洁发现仙霞古派之后,我就没有离开过,一直在家里呆着哪!”张尚端笑着露出了残缺不全的牙齿。
他认识金洁!韩凝霜在桌下的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直到指甲发白。
“哦!有次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记忆就不太好了。”韩凝霜面上不动声色,把所有的锅都背给了万能的“走火入魔”。
张尚端唏嘘了一阵,便邀请到韩凝霜到他家去做客,正中下怀,韩凝霜应了。
仙霞镇以霞光闻名,仙霞的晚霞,乃是一处名胜,所以整座仙霞镇,便坐落在一座山坡之上,越往上走,风景越好,地价也就越贵。
张尚端领着韩凝霜来到张府,出乎意料的竟是绝好的地段。
张尚端边走边给韩凝霜絮絮叨叨的介绍:
“现在这地价和以前是不能比了,寸土寸金,可是地价越贵,越要买的人多,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打我家宅子的主意了,可这是祖宅!祖宅怎么能卖呢?要不是有元瑶派给我撑腰,只怕这座宅子早就保不住了,韩师兄,请!”
张尚端把韩凝霜领到一处小院:“这儿是客房,韩师兄,屈居此地一夜,如何?别看这院子小,整个仙霞,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里是晨望雾,日看云,夜赏月,端的是丹山霁色,素手摘星,风景好着呢!”说着又拍拍脑袋:“哎呦,你看我这记x_ing,真是老糊涂了,韩师兄以前和金洁不就是住的这个院子吗?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韩凝霜有些惊讶,这座小院竟然是依着悬崖造的,没有任何阻碍,所有的美景一望无虞,近悬崖处,有一片空地,完全可以想象,在这空地上看云赏月,饮酒舞剑,是何等的雅致?饶他韩大公子见多识广,也不得不说这小院独特而别致。
“张师兄有心了!”
“哎哎!韩师兄说什么呢?我还记得,在这小院里,你和金洁搞了一个什么双修功法,你提着冰晶剑,满世界的追杀金洁的剑灵,那段时间,真是好生热闹!这一眨眼,都两百年啰!”
晚饭时分,张尚端整治了一桌酒菜,安置在了小院的空地里,大概知道韩凝霜的x_ing子,没有叫人作陪,仅是一个小厮执酒,两人叙起了旧。
“今儿个天气太好,没有什么云,反而显得景致差了些,韩师兄若是愿意,不妨一直住着,总好过在驻守的宿舍里憋屈,这离驻地也不远,若有事情,也不会耽误,我家这些不成器的子侄,你也只管使唤,能为您效劳,那是他们的福气!”
张尚端是有私心的,张家的子侄出息不大,在他之后,只有一个人筑基成功,在仙霞镇这个地方,一个筑基修士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以前交友广阔,还能有些朋友帮衬,眼看自己大限将至,人走茶凉,自家后辈要想保住这份祖上的基业,怕是有些难度,若能抱住韩凝霜的大腿,族人以后的生存或许会更容易一些,趁着自己这张老脸还能卖几分面子,能用多少是多少吧!
韩凝霜长了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张尚端这把年纪在想些什么再清楚不过,于是,他说道:
“今日无云,晚上观赏星辰,岂非绝佳?倘若以后能够常来,倒是件雅事。”这话算是应下了,以后会对张家子弟照拂一二,张尚端自是感激涕零。
“自打上次走火入魔之后,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那些往事,你不妨与我仔细说说,或许我还能记起一些来!”韩凝霜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该打听的消息,还是得打听。
“哟!这都过了差不多快二百年了哈,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咱们都老了,不不不,是我老了,您还年轻着呢!”张尚端讲述起了陈年往事。
那一年,张尚端在元瑶派修行,接到家书,说府中闹鬼,闹得还挺厉害,希望元瑶派可以出手相助。
张尚端出生于一个小地方,家中连他一共有三名修士,在当地已是很了不起的了,叔祖已经有炼气七层的修为,若连他也没有办法,那家中闹鬼一事,定是很严重的,不然不会给自己写信,要他去请元瑶派相助,否则,最多也只会把自己叫回家。
张尚端彼时有炼气九层的修为,在内门弟子中也算佼佼者,汇报师门后,便在执事处挂了个任务请人相助,按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请个筑基期修士是帮忙的,可偏偏没有人接,只好退而求其次,请炼气后期的修士帮忙,接了这个任务的,一共有四人,让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掌门的公子韩凝霜在,有他相助,离筑基修士也差不多了。
临行之前,韩公子向他推荐了一个人,说是捉鬼这种事情,少了他不行。
他叫金洁,是剑道门的弟子,韩凝霜利用自己的身份便利,一封信,就把金洁从剑道门请了出来,为了节约时间,双方约定了在齐州相会。
齐州正是三地交汇之处,约在那里相会合,最好不过,而齐州又是大陆上知名的大城市,补给采买也很方便。
元瑶派一行五人在约好的客栈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金洁。
那日下着雨,金洁冒着雨,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约定好的是客栈,一进门就看见韩凝霜正和另外四人围坐在桌前饮酒吃菜,顿时松了一口气。
“总算赶上了,我怕你们不等我,先走了呢!”
金洁犹自带着水汽的手拍了拍韩凝霜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韩凝霜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先把脸擦擦,怎么s-hi成这样?”
“好像是法袍上的避雨咒坏掉了。”金洁一边用手帕擦着脸,一边说道。
他们这一番互动,随意之极,好似多年的好友亲人一般,不料,却惊掉了另外四个人的眼珠子。
那不是冷若冰霜,孤傲不可一世的韩大公子吗?怎么也有如此亲切平易近人的一面?那个剑道门姓金的,什么来头?
韩凝霜不为所动,面对“外人”,他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互相做了介绍,金洁坐在韩凝霜身边吃了酒菜。
炼气修士不能辟谷,一般多服用辟谷丹,酒菜之类的,消遣而已,只有那个剑道门的金洁,饿死鬼投胎一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风卷残云一般,一桌子酒菜几乎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当然,他也不是白吃的,他带来了自己酿的酒,分给大家,算是见面礼。
分给其他人的是高粱酒,唯有给韩凝霜是果酒,韩凝霜不爱烈酒爱果酒,当场开封喝了起来,红宝石般的色泽,晶莹剔透,娇艳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