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幸朝他们摆摆手,自己顶着雨朝帐篷走去。
顾舟澈小声问:“他刚才是在跟我说吗?”
付墨点头:“嗯。”
“他是谁啊?”顾舟澈紧张兮兮的,“他认识我吗?你们刚才怎么了?”他忽然又想起方才走过来时看到的付墨的表情,心里惊疑不定,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连忙抬头看付墨s-hi漉漉的脸:“你刚才没事吧?”
“没事。”付墨对他微微笑了一下,他神色平静,看起来真的没有任何异样,单手接过顾舟澈手里的伞:“走吧。”
“啊,等下。”顾舟澈忽然短促地说了一声,回头找罗勋。罗勋撑着伞,一直站在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顾舟澈正想跑过去,忽然发现罗勋直接打电话来了,连忙接起来:“罗勋?”
“我忽然有点事,要先走了,你没问题吧?”罗勋的声音在手机里传来。
“你要去哪里?”对方站在伞的y-in影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动作。顾舟澈疑惑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罗勋说:“没什么事,就在附近。如果你等会打算回去,就给我打电话。”
他声音听上去挺轻松的,可顾舟澈依然不放心,又问道:“你一个人去行吗?”
“没关系,你忘了以前我就住这里么。”罗勋笑道:“我走了啊,你们也注意安全。”
“那好吧。”顾舟澈只好点点头,又愧疚道:“谢谢你罗勋,陪我跑了这么远。”
罗勋挂了电话,并没有走近,简单对他们挥了下手,转身自己走了。
付墨忽然开口:“是谁?”
“是我一个同学,他还有点别的事情。”顾舟澈看着罗勋似乎上了辆出租车,这才安心地回过头来。看到付墨,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换衣服你要生病了!”
雨势渐渐平稳住,空气冰到吐气都觉得肺痛,地上汹涌地淌了一层雨水。两人挤着一把伞勉强能都遮住,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找李幸给的地址。小区的方位很好找,打开门后是一套不大的两居室,暖气泛着灰尘包裹全身。他白天才租下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本来准备先收拾一下再带付墨过来。幸好交了地暖费,虽然只是干燥温暖的空屋子,却足够避一避了。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到处空荡荡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垫。所幸浴室还能用,顾舟澈把付墨赶进去,他自己鞋袜都s-hi了,光着脚挽起裤腿。地上一层灰,不好下脚,顾舟澈只好找了一张废报纸,趿趿拉拉踩着走。趿拉到厨房,翻到一只生锈的小锅,洗了洗烧了点热水。
窗户隔绝了风声雨声,暖气逐渐侵入毛孔。顾舟澈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小锅里的水慢慢翻起气泡,微小的沸腾声在安静的空间中格外温暖。
付墨很快出来了,s-hi淋淋地站在浴室门口到处找顾舟澈,看到他在厨房站着,问:“在做什么?”
“我烧点热水。”顾舟澈探着头看他:“你找找有没有杯子?”
付墨去了。过了一会回来,杯子没找到,找了一条干得发硬的毛巾,站在顾舟澈身后,搭在了他的头上。
顾舟澈愣了愣,拿下来:“我没被淋到,没事的。”回头一看,付墨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头发却还在滴水,随手用毛巾抱住他的头一通乱揉:“这是刚才那个人的房子吗?他说以后让我直接来这里找你,是说让你住在这里么?”
付墨微微垂着头,任由顾舟澈给他擦着头发:“也许。可能。”
毛巾浸了水软下去,付墨接过来,搭在脖子上,水也烧开了。顾舟澈回头关了火,说:“既然没有杯子,就先放在这里晾一下吧,等会雨小了我去下面超市买几个……”他话还没说话,忽然感觉身后的付墨凑上前来,便下意识转头:“怎么啦?”
付墨头在他肩膀处,低头看他光着的脚。顾舟澈也低头,尴尬道:“袜子s-hi了,地上又有点脏……”
话没说完,付墨已两手圈住他的腰,从背后把他抱了起来。
顾舟澈只觉得脚下一轻,下一秒人已经开始移动了。他迅速地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脑子嗡地一声就懵了,被付墨一路拎到卧室,放在了床垫上。他坐在地上,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地看着付墨,脸上表情精彩纷呈,一时间竟然失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付墨坐在了他旁边,顾舟澈蹭地往后缩了一下,却又立刻回来,随即看似恶狠狠实则没怎么用力地踢了他一下,脸红着闷声吼道:“你……吓死我了!”
他尴尬又郁闷地抱着膝盖把脸转一边儿去了,一回头发现付墨竟然在笑,立刻瞪了他一眼。
付墨左右看了几眼,似乎在找什么,可是整间屋子空得一目了然。卧室里灰尘更多,而且还没开灯,付墨站了起来,说:“你躺下。”
“啊?”顾舟澈傻乎乎地看着他。
付墨说:“不然就抓紧一点。”说着附下身,抓住了床垫的两角。顾舟澈明白了他的意思,条件反s_h_è 转身趴下,被付墨拖着床垫拉到了客厅里。
顾舟澈爬起来,付墨把两人的鞋都拎到了门口,门口鞋架上放着他的背包,那也是两人走的时候李幸给他的。他没有随身携带多少东西,换洗衣服也只有几套,翻出来一双干净袜子给顾舟澈。
顾舟澈一边穿,一边问:“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付墨闻言,想了一会:“我前几天来滨北,路上帮了他的老板。”
王荔枝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把冯哥堵在一个加油站了。有路过的报了警,所以他们没敢动手,偷偷一路跟到铁东大道。铁东大道有一条横穿马路的铁路正在施工,冯哥那晚喝了点酒所以没开车,在那里被捅了一刀,然后被付墨救下了。那几个人看打不过付墨就要跑,其中一个自己摔到了施工坑里。
冯哥没让付墨叫救护车,一辆车带他们去了批发市场,把他交给了李幸。
顾舟澈脸发白地听着:“黑社会火拼?除此之外没别的事情吧?会不会有人报复你?”
付墨摇摇头:“应该没什么。”
“那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付墨说:“把我藏了几天,就是你见到我的那天。”
顾舟澈想起那间小屋,又联想到那天晚上的警车,终于觉得李幸有点眼熟了。他藏着付墨又找地方给他住,应当不会对他做什么。
他脸上表情忧心忡忡,沉默了一会,却说:“虽然不知道你帮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是你见义勇为,是出于善意。我觉得,问心无愧就好。”
付墨怔了一下,顾舟澈眉头又皱起来:“但是你下次,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样太危险了。”
付墨点了下头,似乎有点难为情,眼睛看向别处。顾舟澈依然在思索他前面说的话:“你刚才说,你前几天来滨北,你是才到这里?你之前在哪里?”
付墨这回却沉默了,看了顾舟澈一眼,才道:“我之前,一直在南清。”
一直在南清?顾舟澈刚想说什么,忽然咽下想说的话,看向付墨的脸。
他看了好一会付墨的脸,脑海中浮现许清彦之前帮他打听来的关于付墨的那些事情。他来之前就有一肚子问题,迫不及待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想问当年我走了之后怎么了,你家里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以前没有告诉我呢?你为什么没读完高中,你后来都去哪儿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问不出口了。
室内灯光温暖,在付墨的脸上投下暧昧不明的y-in影。这是他的朋友,即使多年未见,即使他们只有过半年的短暂友谊,可他从未遗忘他,也认真地把他放在了心底。他经历过那么多难以想象的生活,依然能够如此耐心亲近地对待他,他怎么舍得这样揭他的伤疤呢?
具体发生了什么重要吗?既然已经决定要找到新的方式和他相处,过去怎么样,是没那么重要的。他不用问出口,也是明白的。
顾舟澈不是一个能藏住情绪的人。他瞬息间的表情转变被付墨看在眼里,对方不由露出疑惑又小心翼翼的表情:“你怎么了?”
两人刚才是面对面坐着的姿势,顾舟澈默然摇摇头,想离付墨更近一点,便凭着直觉这么做了。他蹭到付墨旁边,抱着膝盖歪头看了他一会,才低声说:“付墨。”
“嗯?”付墨也看着他。
顾舟澈语气很轻却很坚定:“可能以前,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以后,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空气里一时安静,窗外的雨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们挨得近,脚并在了一起,付墨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话问得顾舟澈一懵,条件反s_h_è 答道:“我们是朋友啊!”
“还没有成为朋友的时候,”付墨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你也对我很好。”
“哪里有?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是朋友吗?”顾舟澈理所当然道:“同桌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了。而且,你对我也很好啊,你还帮我作弊呢!”说到这里,顾舟澈顿时满腹感慨:“付墨,你不知道,后来转学后都没人再给我抄地理答案了,我什么都只能靠自己。我那时候就经常想,要是你在多好啊,你就能教我了。”
他那时候确实常常这样想。导致后来形成一种习惯,每次遇到难题都会在心里想“要是付墨在就好了”。班里有成绩优异的尖子生,他偶尔也忍不住拿来跟付墨比较,想着“要是付墨,肯定成绩比他还好。”